白露为霜

　　得到消息的明诚突然想起还在口袋的那个绒布盒子，摸到它的时候手指微微颤抖，他好像猜到了这是什么。
　　打开盒子，在小巧灯泡发出的耀眼的白色灯光下熠熠闪光的是一对戒指。
　　明诚闭了闭眼睛，将盒子收好。
　　他明白慕子衿的意思了。

　　“王天风死了？怎么死的？”
　　“被慕子衿，一刀致命。”明诚微微垂着头，一只手紧紧攥着那个小盒子，“大哥，子衿被76号逮捕了。”
　　“意料之中。”明楼一脸的难以置信和悲痛，“明台现在在哪？”
　　“他被子衿托付到黎叔那里了。”明诚终于松开手，死死憋住眼底的水光，“这就是王天风的计划吗？”
　　“王天风杀死了郭骑云和于曼丽，他就不可能独活，所以他选择让慕子衿把自己杀死。他完成了死间的前奏，让我来完成结局。”
　　“死间计划走到这一步，已经坐实了王天风的叛徒之名，汪曼春正好落入了我们诱敌深入的陷阱。”
　　“你记住，接下来要让汪曼春继续掌握主动权。”
　　“我明白，我这就去找梁仲春进行下一步的行动。”
　　“阿诚，千万不要急，要让他急。还有，”
　　“量才使器。”
　　见明楼欣慰地点头，明诚这才转身离开办公室。

　　“慕子衿？明楼的未婚妻慕子衿？”
　　“是的，她就是我们一直在追捕的军统上海站A区行动组组长毒蝎。这次向第三战区传递密码本的主要责任人就是他。”
　　“就是之前你让我查的自称是与上级单线联系的那个慕子衿？”
　　“是的，而且她就是南田课长曾经查过的代号荼蘼的军统特工。”
　　“荼蘼？那怎么会是毒蝎？”
　　“据我查到的消息，荼蘼是她作为优秀女特工的嘉奖代号，毒蝎则是她在上海行动隐藏荼蘼身份的代号。”（PS这是蠢作者自己瞎想的，不要当真！）
　　“那么，她招供了没有？明楼呢？跟此事有没有关系？”
　　“我还没有开始审讯就来见藤田长官就是因为这个。”
　　“抓到了这么重要的线索不审问难道你是有什么计划了吗？”
　　“慕子衿回到上海就住在明家，她在明家人的视线下隐藏了这么久，中间一定进行过多次破坏行动，如果说明家人完全不知情，谁会相信呢。明楼长官身处要职，能够接触到诸多机密情报，他们之间除了未婚夫妻的关系，还有没有其他不为人知的关系呢？即使明长官是清白的，那慕子衿是否从他那里窃取过我方情报？这些都有待查实。所以，此次刑讯，不可轻易展开。希望藤田长官能给予协助。”
　　“说的有道理。汇报你的具体计划。”
　　“因为明长官身份特殊，我无法对他实施更多的手段，希望藤田长官能赶去市政府办公厅，一方面试探明长官的态度，看能否从言谈中找到他与此事有关的证据；另一方面，切断他与外界所有的联系，让他不能对这起突发事件进行任何的补救。等我开始审讯慕子衿的时候，您再把他带到现场，我想在严刑之下，那个养尊处优的千金小姐一定是熬不过去的。如果他们之间真的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一定会当场曝光。”
　　“很好，南田虽然玉碎了，但是我很欣慰地看到她的学生你已经成长为帝国的优秀战士。”

　　明诚将沉甸甸的公文包放在梁仲春的办公桌前，打开露出里面放的满满的现金，“全部是现钱，稳稳当当。这只是一笔预付的款子。”
　　梁仲春看一眼公文包，从鼻子里溢出一声轻哼，“老弟，我知道你要干什么，你想保她？对吧。我跟你说，汪曼春根本就不让我碰这个案子，那个慕子衿自从进了76号之后，我连她的影都没见过。”
　　“你是76号第一把交椅，还兼着行动处的处长，汪曼春怎么着也会买你一个面子吧。”
　　“你第一天认识汪曼春啊，说吧，你们跟她到底有什么牵连。”
　　“她毕竟是明长官的未婚妻，怎么会没有牵连啊。”
　　“你跟我装傻呢？装傻就别跟我这耗着了，请吧。”
　　“梁处长，我记得你曾经跟兄弟说过，如果有可能万一哪一天汪主席那边靠不住了……”
　　梁仲春猛地从座椅上站起来，“打住！”他看着明诚那副有恃无恐的样子心里就来气，“你们家现在出了这种事情，你是来求我呀还是来威胁我呀。”
　　明诚胜券在握，凑近梁仲春低声说道：“梁太太有多久没有给你写信了？”
　　“你什么意思呀？”
　　明诚看着梁仲春阴沉下来的脸色，眼里闪烁着真诚的光，“我是在帮你处理好76号内部事务。梁处长，虽然日本人现在气焰正盛，可你要知道，古往今来，汉奸都是没有好下场的。汪曼春不过是一个见识短浅的女流之辈，她看棋顶多看三步，梁处长，你可千万别跟她一样，一条路走到黑啊。”
　　“明先生，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可以逮捕你甚至枪毙你。”
　　“罪名呢？”
　　“你意图策反我。”
　　明诚嘴角勾起微笑，“空口无凭。”
　　“这袋子现金就是你意图收买我的证据。”
　　明诚冷笑，“证据？这分明就是我和你长期勾结走私所赚取的暴利。”
　　梁仲春心道不好，终究是让明诚抓住了自己的小辫子。
　　明诚收回撑着办公桌的手在办公室内走了几步，“日本人如果知道你是军统走私的合伙人，你会有什么下场？汪曼春可正等着看你吃枪子，她好坐上76号当家人的位子。”明诚伸手按上梁仲春的肩膀，微微使力就将他摁回座椅上，“梁处长，我知道你最害怕的是什么，可你并不了解我最害怕的是什么。明家所有人跟我都没有血缘关系，我的养母曾经虐待过我，不过她现在已经死了，现在在牢里的慕子衿不过就是露水情缘逢场作戏罢了，所以他们的生死对我构不成威胁。反过来看，您可就不一样了。您有多久没和嫂夫人写信了？”
　　梁仲春伸手从抽屉里拿出手枪，利落的拉枪栓上膛将枪口对准明诚的眉心。
　　明诚倒也无所谓，他毫无心理负担地举起双手摆出投降的姿态，“千万别冲动，至少先看看这个吧。”他伸手从大衣内侧胸前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递给梁仲春。
　　梁仲春定睛一看是自己的妻子和孩子，再也按耐不住心里的火气，站起身直直将枪抵上明诚的头，“阿诚，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明诚对着枪口面无惧色，“现在还不能说。我要是你，就坐下来好好想想，”他神态自若地抬手拨开梁仲春举枪的手，“千万不要一条路走到黑。这笔钱你先拿着，今天抽空给家里打个电话吧。”刚走两步他又接着说道：“对了，我相信你需要这个。”他顺手拿起日历上放着的铅笔写下一行数字。“这个号码特别可靠，但是切记，不要在76号里面打，以免坐实了你是军统内奸的罪名。”
　　梁仲春捏着那张写着号码的纸片咬牙切齿，“你就不怕我杀了你？就现在？”
　　明诚轻笑这低下头整理公文包，“找个理由出门打电话去吧，梁太太等这个回头电话已经等了好久了。走了，不用送，我还会来的。”

　　此时的明楼正在应对来自藤田芳政的试探，“慕家也仅仅是当年明家关系不错的邻居，不过是大姐看那慕子衿分外可怜才答应收留她。出了这样的事情，实在是出乎我的意料。你们该怎么审就怎么审，不用顾及我。”
　　“包括用刑吗？”
　　“我说了，该怎么审就怎么审。”
　　“真不愧是搞情报工作的。未婚妻刚出事，你就这么急着撇清关系，真是绝情啊。”
　　“就算是感情绝的掉，责任恐怕是逃不了的。她毕竟在明家住了这么久，又以我未婚妻的身份在家里来自如，就算我想撇清，能撇的清吗。藤田先生如果有什么问题，但问无妨，我一定知无不言。”
　　“跟明先生这样的聪明人讲话就是简单，我现在只是例行询问而已，请您不要过于紧张。”
　　“我的样子像是很紧张吗？”
　　“慕子衿回上海前跟你们有过联系吗？”
　　“没有，我见她第一面是在家里，大姐刚刚收留她。”
　　“你事先知道她回来吗？”
　　“事先不知道，她回来应该就是来处理慕家的事情吧，毕竟家里出了那么大的事情。现在，我想她是受人派遣特意回来的。”
　　“她会是接受了谁的派遣？”
　　“不外乎是重庆的情报部门，具体是谁你们应该去问她。”
　　“她一直住在明家吗？”
　　“不，毕竟是个女孩子，经常会出门逛逛，我偶尔会让阿诚接送她，自从参股了面粉厂她就很少在家里待着了。”
　　“据我所知，这个面粉厂是你前段时间送给你弟弟明台的。”
　　“是，他不爱学习，被学校退学之后吵着闹着要做生意。”
　　“工厂合伙人无论是对外还是对内，都是一个绝好的掩护身份。甚至连隐蔽据点都可以解决了。”
　　“藤田长官，这会不会牵扯到我弟弟明台？”
　　“这就要看我们的调查结果了。身为政府特务委员会的副主任，你的未婚妻就在你的身边，以毒蝎的身份制造了那么多起案件，窃取了那么多的情报，现在你告诉我，你自始至终竟然毫无察觉？这话就算我信，中常会和内务省的长官会信吗？”
　　“我”
　　“不要着急回答，最好想清楚了再回答我。只要你肯说实话，我可以向你保证，特高课会动用全部力量掩盖这件丑闻，然后你可以体面地离开新政府，这样对大家都好。”
　　“出了这样的事情，无论我知情与否责任是一定要负的，我正准备向上峰请示辞去新政府的全部职务好好配合你们的调查。”
　　“明先生能有这样一个态度，我很赞赏。”
　　“但是，我除了是特务委员会的副主任之外，还兼任经济司的财经顾问，我一旦辞职，新政府恐怕无法短时间内找到接替我职务的人，那些由我主导推行的经济改革办法必然会受到影响。更严重的后果是刚刚有复苏迹象的上海经济会遭到重创，甚至会全面的崩塌。”
　　“你这样说是在威胁我吗？”
　　“我只是在阐述事实。上海的大局当以稳定为重，经济陷入混乱的结果，我想汪主席、周先生、还是日本方面，都是不愿意看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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