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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灵河的歌声7
月色下，绿玉落下泪来。
赫灵蛟连忙问道：“你为何会如此？是不是有人，在你腹中弹琴？”
绿玉艰难地点了点头。
她闭上了眼睛，整个身子跃入水中，出来时这才不痛了。
银白的月色下，绿玉仰头看向赫灵蛟，问道：“这位会弹琴的，怕就是你的心上人吧？”
赫灵蛟一阵沉默。
这种局面下，回答什么都不太好。
绿玉又说道：“你这位会弹琴的心上人，琴音倒是不错，可心太苦，可难受坏了我。你明日，要给我寻一个心音甜些的人来，补偿我。”
赫灵蛟说道：“好，一言为定。”
见她如此顺从，绿玉又笑着说道：“若是你找不到，你就要亲自弹琴给我听了。”
赫灵蛟看向美人鱼妩媚的眼睛，叹息一声，说道：“姑娘，你有所不知，在下的心音，是未必悦耳的，怕是还有点吵人闹人，你还是莫要听也罢。”
美人鱼一跃，消失在河水之中。
墨灵河的另一头，传来了她的声音：“明夜此时，不见不散，小美人。”
见她彻底消失了，赫灵蛟这才回头看向目瞪口呆的陈涵亮，问道：“陈老先生，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吓人的妖怪？”
之前听陈涵亮的描述，赫灵蛟还以为这是什么厉鬼妖魂，可今日看来，不过是一个有点贪吃爱玩的小妖怪罢了。
陈涵亮骇然看着那河水的远方，伸手指着远方的水纹，又指向赫灵蛟，痴呆半晌，才说道：“她、她素日里不是如此的！一有一言不合，她就要忽然大怪，发起妖气来！那怪物动辄就会发怒，随随便便吞吃一个活人下去！如今，如今怎么会如此温顺？”
赫灵蛟心想，这老头倒是夸大其词，还真会唬人。
没想到，片刻后，他似是想明白了什么似的，指着赫灵蛟怒道：“妖女！像你这等妖女做我县主，是墨县的不幸！骊朝的不幸！”
赫灵蛟看着他那激动的样子，没想到他还真猜中了几分。
想不到吧。我是你骊朝亡国后主啊。
当然，她也不对那老头多说，只是对着三昧一招手，说道：“好了，把他押回去。陈庄的事情查清楚之前，好好养着他，不要让他生病了找由头，说我们虐待他，看住了，知道吗？”
三昧连连说道：“是，是。”
说完，他又擦着汗水说道：“大人威武，大人英明。这妖怪素来厉害得很，如今在大人面前，却是如此温顺，想来是大人的本领高强，这才让这妖怪服帖啊！”
他正急着拍马屁，却听见后面的姜翼嗤笑一声：“说得这么肉麻，也不怕别人起鸡皮疙瘩。”
赫灵蛟说道：“废话少说，把人看好。”
三昧连连说道：“是，是，小人这就去做。”
说完，他横眉立目押着陈涵亮走了。
姜翼说道：“姐，你到底和那妖怪说什么，说了这么久？”
赫灵蛟说道：“这妖怪的名字叫做绿玉，十分的厉害。我们若是能收了她做谋士，日后定然可以有一番作为。她也答应了，若是我们可以找到两个琴音好听，心声甜美的人，就把雪如和云升吐出来。”
姜翼猛地一个激灵：“什么出来？”
赫灵蛟指指她的肚子，说道：“吐，吐出来。”
姜翼瞪大眼睛：“她当真把雪如和云升吃了？她们、她们现在怎么样了？”
赫灵蛟说道：“与其担心这些，不如快快去找到心声甜美的人，尽早让她们两个重回人间。”
说罢，她又看向凝安，说道：“现在张角那厮也被妖怪吞下去了，想来凝安一时安全了。你先不用照顾她了，我们找人要紧。”
可是，凝安却紧紧抓着姜翼的手，委屈地说道：“当初我要去做情报，姐姐不让去。现在要去找人，也不带我去。”
姜翼轰赶她道：“去去去，你一个小丫头片子，给妖怪找东西，你凑什么热闹！又不是去外面逛街！”
凝安大声说道：“我不小了！”
姜翼按着她的小脑门，说道：“你还不小？这么矮一个小丫头，出去了多危险，别去！”
凝安生气地说道：“你小的时候习武，你娘也和你说，女孩子习武很危险吗？”
姜翼见她生气了，也跟着一起吵架，说道：“我又不是说你是女孩子才危险，我是说外面本来就很危险，你又矮又小，出去多不好，回家呆着去。”
凝安说道：“姜大头，你当初在营中的时候，那么多将士嘲笑你是个长了胡子的女儿身，你难道任由他们嘲笑，躲着不出门吗？你还记不记得你当初做了什么？”
姜翼一拍胸脯，说道：“老娘那拳脚是能缩在屋子里的？那自然是出去把他们都揍个遍！想当初我可——”
她话说到这里，意识到自己上套了，这才说道：“这么久了，你提这些做什么？别不是套我话吧？”
赫灵蛟见她们吵来吵去也没有结果，只得说道：“好了，本来就时间紧迫，不要再耽误了。天很快就要亮了。”
凝安扑向了她，抱着她，说道：“姐！我也要出去，我要去救温云姐姐和慕莲姐姐！”
赫灵蛟为难，见她送也送不回去，只好把她递给姜翼，说道：“也罢，带着她好了。”
姜翼牵着凝安的手，说道：“真是事儿多。”
凝安瞪她一眼：“你可别忘了，你读的书都是谁教的，谁才是你师父。”
赫灵蛟带着吵吵嚷嚷的两个妹妹，在天明时的晨曦中，走在墨县的大街上。
墨县本是一个极小的县城，因墨灵河通商之后，这才慢慢兴荣。
主街道上，两侧有不少各色商铺，外地人居多。
这两年墨灵河出了事，陆路又远，他们想回去也回不去了，就在这里做一门手艺，安居下来。
街道边上的琴店里，打开了大门，有年轻姑娘摆弄着古琴。
姜翼见有人弄琴，自然觉得这是琴弹得好的人，连忙说道：“长姐，你看这姑娘行不行？”
坐在店里买琴的姑娘抬眼看她们一眼，又去擦琴上 灰尘。
赫灵蛟虽然说不出一二，心里总觉得这样随便找人不行。
这时，道路的尽头传来一两声二胡的声响。
街道上的人纷纷笑道：“那疯子又拉琴了。”
赫灵蛟和姜翼对视一眼，向那个方向走去。
凝安直接挣脱了她们的手，向前跑去。
只见清晨的街道上，一个衣衫破烂的乞丐，面前放着一个破碗儿，里面是几枚铜币，正用那拉琴的琴弓挠后背的跳蚤。
赫灵蛟扔了几枚钱币进去，说道：“烦请奏一曲吧。”
那头发脏乱的女子仰头一笑，看向赫灵蛟，说道：“你虽然生得美，可却不是寻常人家的姑娘。既然奏给你听，我就给你奏一曲《破军》也好。”
她虽然这么说，却拿着二胡，动也不动。
赫灵蛟问道：“为何不奏？有什么问题吗？”
那乞丐嘿嘿一笑，用下巴一指面前的破碗，说道：“你给的钱太少了。”
赫灵蛟又从怀里掏点钱出来，都放进了碗里。
乞丐这才懒洋洋地开是拉二胡。
二胡声音嘶哑，凌乱不成曲调，周围的人纷纷发笑。
有人走过来，对赫灵蛟说道：“你不要听那乞丐浑说，她只是瞎说，实则根本不会拉琴。她先骗你一些银钱，之后又胡拉一阵了事，为的只是糊弄你。你可千万不要再给她钱了。”
那乞丐坐在晨光里，露出发黑的牙齿，嘿嘿嘿地笑。
姜翼一听，立刻发怒，冲上去就要打人，说道：“好你个骗子……”
赫灵蛟一把拉住了她，示意她不要惹事。
姜翼看着赫灵蛟的眼色，又看看那乞丐，恨恨这才放下拳头。
她一跺脚，没好气地问道：“长姐，我们被这要饭的骗了，怎么办？”
赫灵蛟看看乞丐那副模样，看了看她手中的二胡，半晌之后，又从怀中摸出一个簪子来。
这簪子是她之前在广宗的店铺中高价买了，想过些日子，送给慕莲的。
可这一路奔波，都没来得及送出手，慕莲就被那妖怪吞下去了。
那是个精打的银簪，上面镶嵌着难得的宝石红珠，虽然小巧，却十足的贵重，且工艺极好，一看就是极贵的东西。
赫灵蛟弯下腰，将那银簪放在乞丐的破碗中，对着她恭恭敬敬地说道：“姑娘，我因家中亲人爱听琴曲，来这街上寻技艺高超的乐人，却没能寻到，还请你看在这支簪子的面子上，为我们演奏一曲。”
她这支银簪一出，所有人都盯着她看，开始窃窃私语。
这乞丐坐在这里两三年了，成日混吃等死，从未听她拉过任何一曲琴音，为何今日却有人来这里，用如此贵重的一支簪子换她一曲乱拉的调子？
真是冤大头，上了当还不肯回头！
姜翼见赫灵蛟把那簪子拿出来了，急着说道：“长姐，你这是做什么，这簪子不是你好不容易才找到，要送给云升的吗？你、你给这骗子作甚！”
赫灵蛟把手指放在双唇之间，示意她噤声。
姜翼急了，不肯听话，还是继续说道：“你、你被骗了银钱还不够，还要把这些都给她！你疯了！这可是你好不容易才找到的，这么漂亮的簪子，墨县这种小地方，再也买不到了！”
那乞丐听到姜翼这么说，这才正眼看了碗里的簪子一眼。
她翘着二郎腿，看着面前的赫灵蛟，用下巴指指破碗里的银簪，问道：“这么有心，买了送给心上人的？”
赫灵蛟礼貌地说道：“确实是贵重的东西，不知道能不能入姑娘的眼。”
乞丐轻笑一声，这才正经拿起了琴弓，说道：“也罢。”
“看在你一片诚心的份上……”
“今日也就便宜这群看热闹的了。”
那一瞬间，乐声飞动，如惊鸿起舞。
晨光之中嬉笑的人们，一刹之间噤声。
整个街道，一瞬间，安静地如同死人的城市，只有那一曲《破军》飞舞。
这等不世的乐声……
怕是这人间，再无处可寻。
就在所有人都听得入迷的时候，姜翼忽然一阵呜咽。
赫灵蛟回头看她，见她嗷嗷得没完，不耐烦地问道：“又怎么了？”
姜翼疼得不轻，哭着说道：“姐，我……我下巴脱臼了。”
赫灵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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