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君卿卿

作者:谪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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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十九章李代桃僵


      玄纹剑袍的年轻男子在仆从的簇拥下步入正厅,他的发冠高高挽起,鬓若刀裁,珠如漆点,眉若墨画,微挑的眼角泛着一缕柔情,轻勾的唇瓣噙着一丝温雅。
      男子腰间悬挂着一块黄金令牌,在阳光下格外显眼,他昂首阔步跨入,向旁人宣告着——销声匿迹许久的秦世子终于又回来了!
      “臣秦夜参见公主!”
      男子半跪执手,微荡青衣,似嫡仙降世,轻启薄唇,如晓春之花。
      愣是把满殿的侍女看直了眼。
      魏梦琬见状,浅浅一笑,杏目半阖,微扬芙面,不拘小节地侧倚在主座上。
      她的脸上散发着动人心魄的神采,那是一种无关相貌的美态,一种超越了世俗的潇洒,是上位者藐视一切的孤高。
      侍女们这才回过神来,感叹还是自家公主更胜一筹。
      只是,这才过了两三年的功夫,世子爷怎么美成了这幅模样?
      简直是不给她们做女人的留条活路!

      “秦世子请起吧~”
      魏梦琬摆了摆手道,她的瞳眸中含着一丝不快。
      男子真是了得,凭借三分像的容貌,偏偏扮出了七分像的神态,再加上那块作不了假的身份令牌,谁会不信呢?连她都恍惚了一瞬。
      若不是太了解阿夜,又早早地找回了他,或许今天,她也会被此人唬住。
      但男子身上的那丝江湖风流之气却是遮掩不住,也分毫没有阿夜不怒自威的尊贵。

      见男子起身后并没有落座,魏梦琬饶有兴味地开口,“阿夜哥哥惯常不与梦琬见外,为何今日来了,却如此拘谨?莫不是离开的日子久了,不认得梦琬了?”
      她的话,无心人听了,只是客套,有心人听了,却像是一种暗示。
      “臣少年无知,冲撞公主之处,请公主海涵!”
      男子立刻下跪,倒是将那人的恭谨学了个十成十。
      只不过,他并不知道,那些恭敬疏离都是表演给别人看的。

      魏梦琬没有理会他,优雅地站起身,挥手摒退了侍女,身姿摇曳地走到窗边。
      白玉窗台上放着一个窄口瓷瓶,里面插着几株鲜花,魏梦琬摘了两朵,用指腹拨弄着。而后,她又缓步靠近男子,用一根手指头托起他的下巴,强迫他看着自己。
      男子下意识想躲,魏梦琬轻笑了一声,抚摸着男子光洁的侧颊,带了些挑逗的意味,“阿夜哥哥怎么变得那么害羞呢?”
      男子不动了,只是那双漂亮的眼睛紧张的微阖着。
      魏梦琬弯腰,贴近了他的脸,果然发现眼尾处用炭笔故意拉长、描细,她收回手,细细捻了捻指尖,沾上了些易容粉的细末,却不是很厚,大概只能稍微改变肤色。
      魏梦琬心中了然。
      她将另一只手中的花朵举到男子面前,轻声问道,“世子看这花儿,生得美吗?”
      “很美,但比不上公主容颜之万一,公主的美丽,是这世间独一无二的。”
      他低头称赞,女子的眼睛仿佛是一对陷阱,多看一刻,便多一分畏惧。他的额角渗出点点汗滴,呼吸都越发困难。

      “对呀,独一无二的,才能够算得上美丽~”魏梦琬突然发笑。
      “世子可知,在本宫手中的,乃是双生花。一株两艳,并蒂而生,同时绽放,两朵花别无二致。但是自他们出生,就注定了其中一朵必须湮灭,只有这样,才能换取另一朵的生存和辉煌~”
      男子心慌胆怯,一滴冷汗顺着鬓角滚落,“如此说来……还真是可惜……”
      “可惜?世子素来心善,不过本宫觉得,终究要早些绝除后患得好!”
      魏梦琬说着,并指掐下稍小的那朵,伸手一握,萼瓣已碎,随风扬袖,洋洋洒洒,殿内瞬间花香充盈浓郁,但不过一瞬,就消散得无影无踪。
      而后,她扯出丝绸质地的手帕,不紧不慢地擦拭着指间沾到的汁液,仿佛是一个无情的杀手,在取人性命之后,平静地擦干那湿热的血液。
      草菅人命这个词永远都不能来形容皇族,因为在他们眼里,人连草芥都不如,喜了就摘下,厌了就丢弃,鲜血流出,又风干成痂。
      雪白的帕子染上一道又一道的暗红色,仿佛是鬼魅留下的残影。
      青衣男子的心脏被紧紧揪着,全身几乎无法动弹。
      “说吧,你突然回来闹这一出是为了什么?别再想着糊弄本宫。若不是念及你与他的关系,本宫只需一句话,便已定下你的欺君之罪。”
      ……

      当晚,青衣男子步伐凌乱地回到王府。
      此时天色已深,暴雨将至,乌云层层堆积,让人感觉十分压抑。
      男子进屋后就迅速将房门合拢,叉上门栓,又落了一道锁,才蹒跚地走进内室,捧起凉水往自己脸上泼。
      “可是有人向你滋事?”
      屏风遮挡的角落处响起一道低沉的声音,夹杂着江南的方言。
      “没有,只是有些累了。” 青衣男子回答。
      要时刻集中注意力,言行举止不能露出丝毫破绽,几个时辰下来,对他而言,并不轻松。
      一条干净的棉布扔了过来,他抬手抓住,盖着自己的脸,他知道对方焦急,所以不等询问,便主动说道,“我三叔和几位长老已经相信我了,白天见了很多朝臣,我讲不清名字,但大概都没有怀疑,只是九千岁临时召见……”
      “她认出你了?”
      一个身材硬挺的布衣人走了出来,开口就表示不赞同,“二公子本就不该尝试隐瞒她,她与主上朝夕相处,对主上的言行举止比你我更加熟悉。”
      “是呀,九千岁从见到我的第一刻起,便已经识破了。”
      假秦夜,也就是秦影,胡乱地擦了一把沾湿的头发,然后勾翘着嘴唇,冲他点点头,叫了一声“阿道先生”。
      陆道察觉他的神态有些不对劲,走近后,果然嗅到他周身不似往常清淡,反而散发着辛辣的味道,皱了皱眉,“二公子喝酒了?”
      “嘛……没错。”
      秦影已经很疲惫了,所以没打算否认。即便他想否认,这满身酒气,又怎么遮掩得了。
      “如果属下没有记错,二公子从不饮酒。”
      陆道的脸绷得更紧。
      “皇室专门设宴为我,不,是为秦世子接风洗尘,即便我不喜欢,但总不能滴酒不沾,更何况,谁不知道兄长海量,所以我就算硬灌也得灌进肚子里。”
      秦影笑容发苦,横躺到榻上,闭目养神。
      陆道沉默。
      窸窸窣窣的声响后,他离开,又回来。
      秦影睁开眼,一碗温水和两粒药丸放到了他的手上,他的表情终于真切了一些,但酒精的刺激,仍旧让他反常地开起玩笑。
      “还是阿道先生想得周到,只不过,明日早朝后恐怕还有应酬,这醒酒药最好多备上几颗。要知道,我这个假秦夜可远远比不上兄长千杯不醉。”
      秦影脸上荞麦色的易容粉刚才已经被水冲掉了大半,显露出属于他的凝致如白玉的皮肤。
      其它,除了眼睛的形状稍改,由狭长变得更加圆润,鼻唇的轮廓倒没有别的变化。
      但就仅仅是这样,却让他的气质大改。
      原本温文尔雅的男子突然就带上了一丝阴柔,此时更是添了份妖冶。
      尤其是那双褪去了青涩的桃花眼,醉态迷离,宛若天工的恩赐,美不胜收。

      而很快,那双眼睛便低垂下来,“阿道先生还记得我们来国都之前打得那个赌吗?”
      “二公子输了。”陆道回答。
      “不,我还没有输,”秦影摇头,像是个醉汉,倔强的坚持自己没醉,“我们当时打赌,赌得是魏梦琬是否会履行婚约,嫁给我?”
      “虽然九千岁或许会帮助我们,但她既然已经认出了你,就不可能答应。”陆道耐下心来解释。
      “阿道先生不要把话说得那么绝对,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什么东西是一成不变的,尤其是人的承诺。
      我曾立誓,永生不盗用兄长之名。
      而兄长,在我们离开之前,说……他会在家等我回来……”
      浓重的夜幕,带来沉痛的哀伤。
      “我与兄长相比,就像燕雀比鸿鹄,天壤之距,除了那些不认识兄长,或者良莠不分的愚蠢之人,我还能瞒得过谁?如不借助与九千岁的婚约,我怎么可能顺利接任亲王?”
      见对方似要开口反驳,他又摇了摇头,“阿道先生不必说些违心的话来安慰我,大概我唯一的长处,便是有自知之明……不过无论如何,我都会替兄长牢牢握紧世子之位,绝不会让秦柏羡等人得逞……”
      他像是在喃喃自语,言辞中充满了愤怒和仇恨。
      陆道没有再说话,任凭他念叨着陷入沉睡,因为那是不得不承认的事实。
      如果不是因为主上下落不明,而王府庶子具已近弱冠,世子之争愈发激烈,他也不会答应冒名顶替的下下策。
      不过,好歹让他感到些许欣慰的是,那个原本软弱的少年,在听闻兄长的噩耗之后,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出乎意料的坚定,甚至有些决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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