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君卿卿

　　“此事机密，关乎上古诸神和众生存亡……”
　　如果不是钰凤神魂强大的守护力和精神力，魏梦琬恐怕会因为听了这就话，就会像个傀儡一般，听从廖牧玑的任何吩咐。
　　但即便如此，当魏梦琬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已经跟着廖牧玑走出了锦林军的保护圈，但好歹身边还有暗卫，魏梦琬吃惊之余，稍稍松了一口气。
　　“道长要到哪里去？您想说什么，请长话短说吧。”
　　她停下脚步，望向还在快步前行的道士。
　　廖牧玑早就料到会这样，他转过身，并没有失望。
　　“相信九千岁也听说过远古太阳神之子羲曜吧？”他开口问道。
　　一句话就提起了少女的兴趣。
　　“略知一二。”魏梦琬回答。
　　她的手藏在背后，方才正打算呼唤阿川，突而顿住，因为她想听听，此人到底能告诉她些什么。

　　羲曜——魏梦琬平生第二次听到这个名字，依旧是那种又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廖牧玑缓缓说道，“羲曜乃是太阳精血所化，他生来金发金瞳，所拥有的神通无数，更兼其降生之时，因曾被上古龙母孕育，可幻形为百丈巨龙之身，故而又被称为金龙王……”
　　“什么？羲曜就是金龙王？”魏梦琬不禁失声。
　　廖牧玑意味深长，“看来九千岁早就知道金龙王。”
　　“我听一位故人提起过，无事，道长请继续说吧。”魏梦琬自知失言，含糊地掩饰了过去。
　　廖牧玑点点头，“这还要从更早之前说起，鸿蒙初始，神族乃是众生的主宰，元腾为天龙，炁聚为钰凤，一雄一雌，调和阴阳。
　　然巫师卜卦，浩劫降临。
　　当是时，天不为天，四盖倒塌，火雨如炬；地不为地，五岳倒置，兽魔横行。
　　天地崩摧之际，羲曜作为当时的至尊战神，临危受命，接任第六代神族之王。”
　　说道此处，廖牧玑停了下来，“后面的事情，想必九千岁也有所耳闻吧？”
　　“无非是凤凰族祭身擎天大阵，撑住四盖，龙族大战群魔，力尽而亡。”
　　魏梦琬说罢，便陷入了深思，若当真如此，事情都关联了起来。
　　她还曾奇怪为何西魔门会以烛照作为族徽，原来他们本就是羲曜的后代，只是，半神半魔之说，从何而来？
　　“九千岁说的对，但又，不对。”廖牧玑摇摇头。
　　“哦？哪里不对？”魏梦琬疑惑。
　　“钰凤祭天之事千真万确，擎天大阵就矗立在天机门山门之前，故去的神灵之名皆镌刻其上，连同上古奇术异能，供万世祭奠瞻仰！”
　　即便是他，提起此事，也是崇敬一拜。
　　因为钰凤救下的，不仅是神族，还有人，兽，妖，甚至包括魔，若非钰凤挡下天威，众生皆亡。
　　廖牧玑直起身，继续说，“可金龙王之死，却有颇多内情……”
　　内情？魏梦琬愣了。
　　“九千岁有所不知，所谓有阳必然有阴，有日必然有影，与羲曜同时降生的还有一子，名为羲景。”
　　羲景，日之影？！
　　“曜与景乃是双生之子，而一代战神全不设防，最终被此人害死的，便是他的亲生弟弟，堕入魔界的羲景！
　　羲景阴险毒辣，因觊觎兄长的能力和地位，竟联合魔族十八尊血魔神，围攻金龙王……”
　　廖牧玑冷声喝道，痛心疾首。
　　而魏梦琬则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双生子？
　　同命共生？
　　羲曜？羲景？
　　日影？
　　昀？影？
　　为什么那么像，那么像……秦家的一对兄弟？
　　“九千岁所想，一点不错，秦世子夜，正是太阳神之子羲曜的转世！”
　　果然，果然阿夜就是羲曜！
　　魏梦琬呼吸困难，“那秦影……”
　　“当年那个害死兄长的羲景恐怕也会再一次重生，时刻寻找着加害兄长的机会。”
　　男人的声音像是一根根尖刺，钻进魏梦琬心底，扎出了一个又一个血窟窿。
　　“当然，单凭一个羲景，并没有能力杀死金龙王。因为虽然两者共生，但羲景的神能比起他的兄长来，却微弱得多。”
　　廖牧玑声音一转，更为深沉，“虽然羲景会使些阴诡毒计，但真正下毒手的，却是龙族中的一个叛徒……”

　　听到这句话，少女颤抖不止的身体却突然间停了下来。

　　“道长不会是想告诉我，那个神族的叛徒，正是一条乌龙吧？”
　　魏梦琬目光澄澈，冷笑道。
　　她这一句话，明显出乎了廖牧玑的预料。
　　廖牧玑勉强扯了扯嘴角，“九千岁果然睿智过人，那乌龙也是一代王者，只因被金龙王夺走了神族之王的位置，故而怀恨在心……”
　　这些，本就是他接下来要说的事情，却因为少女的一打断，显得说服力薄弱了许多。
　　廖牧玑并不想直接点明“魏龙就是当年杀害金龙王的叛徒”。
　　埋下怀疑的种子，有时候比直接离间更加有效。
　　况且以少女的聪明，余下的事完全可以猜得到。
　　只是，魏梦琬竟是如此的直言不讳，姿态随意，语气轻飘飘得，像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不应该是这样的反应呀！
　　廖牧玑暗自吃惊。
　　魏梦琬不听他说完，不耐烦地一挥手，“道长多虑了，几年前，那条乌龙便已经不在了。”
　　其实魏梦琬确定，对方已经知道了秦影的存在；她也明白，廖牧玑定然知道黑龙还活着；她甚至相信，上一世，的确是羲景害死了羲曜。
　　但她唯独不信，大哥会杀害金龙王，尤其是为了一个虚无飘渺的神族之位。
　　廖牧玑会编造这个理由，大概是因为地位在他心目中极为重要。
　　也许对于大多数人来说都是如此。
　　王位，帝位，大权在握，生杀予夺，是如此诱人。
　　但是对于大哥……
　　呵呵，恐怕还比不过亲手给自己煮一碗长寿面吧？
　　魏梦琬目露温和，嗤笑不已。

　　廖牧玑的神色变得更加难看，但他仍不死心，“九千岁之言，是说魏龙的的确确已经死了吗？”
　　魏梦琬张了张嘴，她本想说“是”，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因为那种感觉，就像是他在借自己之口，诅咒大哥一般。
　　“道长这话，是在质问本宫吗？”魏梦琬当即眉目一沉，表示自己生气了。
　　廖牧玑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不加掩饰的失望。他无可奈何的笑了一声，似乎在哀叹。
　　将洁白的浮尘换到左手，一团团裹挟着黑火的青光自掌心出现。
　　“可惜呀可惜，我族曾受你恩惠，本想留你一命，可是九千岁，您为什么偏偏就不上当呢？”
　　他一步一步地逼近。
　　魏梦琬如临大敌。

　　忽然间，空气中金色的波纹一闪，在阳光下，宛如彩练。
　　魏梦琬回头去看，只见一截靛色的袍摆隐藏在假山之后。
　　那是陆昀故意让他们看见的。
　　少女嫣然失笑，她叮嘱过他不许前来，但他还是放心不下自己，估计这一路都在偷偷摸摸的跟随。
　　一刹那，她的底气足了不少。
　　雍容高贵的气质再次回到了她的身上。
　　世间高手自然千千万，但她有他，何足为俱？

　　不知道是不是魏梦琬的错觉，因为陆昀的现身，对面的人开始变得很慌张。
　　廖牧玑像突然变了一个人似的，不合常理的惊慌，甚至是差点维持不住面部表情的恐慌，就像是玄冰遇上了烈火，他强迫自己面对，却本能地躲避。
　　魏梦琬一愣，为什么廖牧玑那么害怕昀儿呢？
　　一柄沾着血色的乌铁枪还没有完全现身，便匆忙被主人掩盖。
　　廖牧玑轻轻掸了掸浮尘，双手横端，温良一礼。
　　“贫道搅扰九千岁多时，也该告辞了。”
　　魏梦琬确定了，与其说这“一和一歹”是他的伪装，倒不如说此人内心就长着两张面孔。
　　一个是儒雅谦和的仙长，一个是蛊乱人心的恶魔。
　　“怎么？师伯不留下用午膳？梦琬还没有好好款待，以尽地主之谊。”
　　“怎敢劳烦九千岁。”廖牧玑连连推辞。
　　“师伯刚来就急着要走，父皇岂不是要怪梦琬招呼不周？”魏梦琬挽留。
　　“九千岁说哪里话，您深情厚谊，贫道铭感五内，只是的确打扰您太久了，心尤不安。”
　　明眼人都能看出他的急切。
　　魏梦琬笑了一声，“既然师伯不赏脸，梦琬也不敢勉强，来人，宣轿撵，本宫要亲自送师伯回宫！”
　　“九千岁留步，贫道并没有说要去见陛下，山门有事，贫道要回天机山了……”廖牧玑皱眉。
　　“师伯何必急于这一时。”
　　随着魏梦琬一抬手，两队锦林军赶来。
　　“九千岁这是要强留贫道了？”
　　廖牧玑眼神一厉。
　　“未经父皇准许，便让师伯离开，若是父皇怪罪下来，梦琬可担待不起～”
　　魏梦琬恭敬地一颌首。
　　“那还要看看，九千岁有没有这个本事留住我？”
　　他的凶相毕露。
　　“总要试一试才知道。”少女笑容不改。
　　“呵呵～”
　　正待剑拔弩张之时，廖牧玑突然冷笑了两声，而后他仰头放声大笑。
　　魏梦琬惊讶地发现，对面人已经提起的劲道，竟渐渐松了下来，他不紧不慢地摇着浮尘，幽幽地说道。
　　“现在，恐怕不是贫道急着要走，而是九千岁该走了——”
　　他声音刚落，坤清宫方向传来几声巨响，像是楼宇倒塌，又像是半空闷雷。
　　魏梦琬脸色煞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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