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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暗影浮动
东厅书房,镂金牌匾上书“赋云斋”三个行书大字,明显是男子的笔迹。
桦木书架上,横陈一柄赭褐色的宝剑,陆昀抬手摘下。
魏梦琬头也不抬的解释,“此剑名为啸绛,乃是上古神铁所铸,找到的时候已是破旧不堪,因其中蕴有英灵之气,常人不得近身,被我驯服后,由能工巧匠重新锻造,成了现在的模样。”
虽然啸绛剑看起来轻巧,实际却也有近百斤的重量,本不是少女轻易能拿动的,也不知魏梦琬用了什么方法驯服此剑,被她提着,宛若无物。
魏梦琬正翻看着几张宣纸,不在意的扬了扬下巴,“喜欢就试试,看合不合手?”
陆昀握上啸绛剑的剑柄,面间腾起异样的魄力,暗红透亮的剑体从剑鞘中拔出,仅露寸长,便闪射刺眼的光芒——赤红色,本是妖冶艳丽的颜色,但映在男人脸上,却显得刚硬凛然,浩气中正!
倏然一个劈砍,带出几道明亮的剑影,陆昀回过头来,冷峻的脸上浮现一丝笑意,“我很喜欢,公主是专门送给我的么?”
魏梦琬闻言,顿了顿。
啸绛剑的外貌是仿照某人的惯用佩剑,数位巨匠呕心沥血,重铸的啸绛剑锋利无比,又极其强韧,刚柔并济,力重而攻坚,堪比古代神兵。但还没等她……就出了那些事……
“没错,是给你的,但你现在伤还没好,先放在一边吧。”
“而且,你能不能告诉我,这字是怎么回事?真是你写的吗?!!”
魏梦琬举起宣纸,面部肌肉抽筋了一次又一次。
字体大小高低不一,落笔着墨力度不均。
魏梦琬扶额。
她本来是一时兴起,画了两幅画,找男人来帮她题词的。
但谁能提前知会她一声,人失去了记忆,字都不会写了,让她稍微有点心理准备!
她正惆怅着,空气中突然就有些湿润。
魏梦琬抬头,男人正一脸无辜地看着她,脸色颓唐,眼角都耷拉下来,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
“啊~昀儿写得还不错,”魏梦琬赶紧挤出笑容,“但是还可以写的更好,来,我来告诉你……”
少女的小手去抓男人的大手。
“昀儿,放松,我来教你写~”
“你不要用力,我拉不动你!”
“……你还是用力吧,你胳膊好沉,我拿不起来……”
“这……唉,好一点吧~”
“算了,你的力气太大了,我们还是临帖吧……什么?你问临帖什么意思?……就是……就是一笔一划……都画成一样的~”
“拿下来!拿下来!不……不能比着描!”
“要自己写,对,慢慢来~”
尝试了几次后……
“总算像点样子了。”
少女喘了口气,犯愁地瞅着两行沾着墨点的书法。
‘进步是有的,但也太微乎其微了吧~’
‘这丑到爆的字,还不如五六岁的娃娃吧~’
天哪,这可怎么办!
这种字迹,根本没法看呀!
以后怎么写奏折手谕!
“必须要我自己来写吗?”陆昀垂下眼睛。
他无意的一问,提醒了魏梦琬,对哦,以他的身份,完全可以找别人代笔,所以,只需要练好名字就可以,这下就简单多了。
就在这时,叩门声响起。
外面是阿泰的声音,“启禀公主,张府台大人求见,现正在会客厅等候。”
魏梦琬直起腰,“本宫知道了,马上就过去。阿泰,你去忙自己的事吧。”
“看来昀儿今天要辛苦了,得好好地练习了。”
她挑选出两幅笔画方正的书法,又匆匆忙忙写下两个字作为参照,按了按男人的肩膀,“我还有些公务要处理,你自己乖乖地在这儿临帖。”她的语气像是母亲在哄劝孩子,“加油好好写,我一会儿就来看你,给你带好吃的!”
陆昀很受用的点点头,凤眼柔和地弯起来,样子像是在保证自己一定能完成任务。
“真乖~”魏梦琬高兴的道,放心离开。
等她走后,男子突然收起人畜无害的笑脸。他注视着四面墙上的花鸟字画。
翠竹闲鹤伴流水,万里江山好风光。
似乎每一幅他都能认得,诗词就在嘴边,却就是说不出声。
陆昀不自在的活动了一下身体,才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到宣纸上。
约莫一个时辰,身穿五色长裙的女子举着茶水来到书房门前,盈盈下拜,“参见昀大人,奴婢彩映,奉主子吩咐,前来伺候。”
书桌前的男人似乎有些出神。
“公主在干什么?”
陆昀若无其事地站起身来,随手拿起一沓白纸,盖住了凌乱的字迹。
“禀告大人,是这么回事,今个不光张府台来访,还有长公主,也就是府台的夫人,陪着一起来了,这不,唠了几句家常,就耽搁到午时,主子摆桌作陪,一时脱不开身。所以让奴婢请您回寝宫用膳,饭菜已经布置好了,您是现在就过去,还是先喝点茶歇一歇?”
彩映回答地很恭敬,圣煜府的男人各个是非同小可,都是公主暗暗培养的门客贤士,也算公主的心腹,即便现在品位不高,说不定哪天就会一鸣惊人。
“你先进来吧。”
陆昀理不清这些关系,大致明白,就是让他自己去吃饭的意思。但在此之前,他需要先弄清楚一件事情。
“你在公主身边多长时间了?”陆昀道。
彩映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问这个,但还是老实回答,“奴婢进府已经五年了,最近两三年得主子隆恩,做了伴读。”
七品侍书,在宫女中也算是地位比较高的了。
陆昀继续说,“既然进宫那么久了,我来问你一个人。”
“大人请说。”彩映紧张地捏着手帕。
“此人名叫秦夜,你认识吗?”
陆昀淡淡地说道。
因阿泰的催促,魏梦琬离去地匆忙,无意间写下来的并不是“陆昀”,而是让他很陌生的名字——秦夜。
不仅如此,这满屋子的书画,一大半的落款都是此人。
而那把明显耗费了大量人力物力才锻造而成的宝剑,不可能是为了一个昨天才突然出现的人准备的,所以八成也是要送给他的。
陆昀急切地想知道这个人是谁,跟自己又是什么关系?
“您是说姑爷呀~”彩映长松了一口气,还以为是什么秘密,原来是问这宫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秦世子。
姑爷?
陆昀咀嚼着这个称呼。
“那他现在人呢?”他捏紧了拳头。
“姑爷他……他已经,”彩映凑近,小声地说,“姑爷一年多前已经遇刺身亡了。”
“死了吗?”陆昀眉宇一展。
“嘘!大人您小点声,主子不许人私下议论。”
彩映忿忿地一跺脚,不安地往外张望,生怕公主突然回来。
陆昀则在沉思,得知她放在心头的男人不会再回来抢她,他很高兴,但是如果秦夜死了,那自己又是谁?
“你能确定吗?”
“怎么不确定,秦家三王爷亲自去验的尸,圣上躬临主持的葬礼,还能有假!”
长长的沉默后,陆昀又开口了,“那……他有兄弟之类的吗?”
彩映理所当然的点头,秦家可是大家族,子嗣众多,“但是奴婢也说不全,大人想问哪一个?”
“不。”
他并不是想问这个,其实不一定是兄弟,到底他忽略了什么。
陆昀抬手想揉揉自己的鼻梁,却只碰到了冰冷的面具。
还记得昨天她将腾云面具送给自己的时候……
“有没有和秦夜相貌相似的?”
陆昀缓缓放下手臂,落在案上,震得茶杯咯吱作响,彩映也跟着一颤。
“这……这,奴婢不知道~”
“你不愿意说就罢了,我自己去问公主。”
陆昀冷笑间带着莫名的威严。
彩映膝盖一软,“扑通”一声就给他跪下了。
公主府的规矩是很森严的,什么人能说什么话,干什么事,去到什么地方,都有明确的规定。就拿这书房打比方,除了主子,就只有陆泰总管和陆飞少爷能够随意出入,她虽然是侍书,但没有主子的同意是不能够随便进的,只能在廊下候着。
而这个男人,不仅大刀金马坐在主人的座位上,还敢堂而皇之地说出这样的话,只能证明,他有这个权力。
“大人明鉴,奴婢真的不是故意偷听,奴婢也是无意间才听到的!”
大概是作贼心虚,彩映只觉得男人什么都知道了。
“你听到了什么?”陆昀脸色一变。
彩映浑身冒了一层冷汗,颤颤巍巍地回答,“婢子也是偶然听到了总管跟主子商量,说……说姑爷有一个双胞胎弟弟,名叫……叫什么来着?”她紧张到了极致,竟把名字忘了。
“小影!秦影!”
那一刻如雷电劈过脑海,陆昀脱口而出。
“大人怎么知道?”彩映吓得几乎魂飞魄散,昀大人真是神了。
他怎么会知道?
陆昀苦笑了一声,这个名字太熟悉了。
“所以,秦影又在哪里?别告诉我他也死了!”他高喝了一声。
“没,没,”彩映话都快说不利索了,感觉男人周身的煞气愈发沉重了,她勉强定下心神,连珠箭一般回答,“听主子的意思,是很早就远遁江湖了,公主想找,也没找到……奴婢真的只知道这些,大人放过奴婢吧,千万不要跟公主说……”
等了很久,彩映的腿都跪麻了,才听到男人说话。
“我知道了,你退下吧。”
“啊?”彩映疑惑的扬起头,“昀大人还用饭吗?”
“我的话你没听见吗?退下!”
陆昀眼神迷离,猩红的眸中充满了杀意。
“是……是!”
彩映是不敢再来了,昀大人太可怕了!
陆昀面无表情地看着女子跑窜的背影,又低头看看桌上的字迹,最后几行已与牌匾上的落款无异。
他突然伸手,愤恨地把宣纸团皱,投进窗外的池塘里。
“长兄遇难?双生弟弟隐遁江湖?找不到?呵呵,现在不是已经找到了吗?”
联系起了一切,男人无力地扶着桌面,艰难支撑,蓝袍上,黑色的纹络忽现忽隐。
窗外,墨汁随着波纹渐渐淡去,却无法稀释那酸涩的苦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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