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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各取所需
秦夜觉得少女近来对自己冷淡了许多。
其实在旁人眼里,两人看起来很正常,九千岁还是只对他和颜悦色,只要是他说话,她便会回应,神色如常,也从不会置之不理。
可是他总觉得不对劲,说不出哪里不对,就好像两人明明应该亲密无间,不知哪儿出现了一丝裂纹,但等他回过头去找,又什么痕迹都没有。
事情好像是从少女突然对藏书阁的震位书籍感兴趣开始。
她再没有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也不会再浪费一下午什么都不干,只是看他打拳。
他邀请她出去游玩,她基本不会拒绝,但和原来也不一样,不会每次都立刻答应。
而最大的变化,是逗她开心变得很难,明明他原来说两句话,她就会咯咯乐个不停,但现在,她只会平静地对他微笑,仿佛突然离他好远。
开春之后,各郡郡王郡守和附属的藩邦派遣礼臣使者来国都朝拜,九千岁也就更忙了,甚至一连几天都不会主动来见他。
刚开始秦夜还不觉得什么,过了两天,睁眼闭眼满脑子都是少女甜甜的酒窝,晚上空闲时尤其难熬,当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他甚至去找已婚的六公主驸马取经,得到的答案是,‘公主又没打你,又没骂你,也没去跟陛下告状,你就烧高香吧,别身在福中不知福了!’
其实,他不怕她打他骂他,但大概他真的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吧。
他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又不善言辞,不知道该怎么问她,只是一个劲儿地弥补。
当秦夜又一次不请自来,踏足公主府宫门时,几个侍女正围坐在石桌前,讨论着最近都城的一个传奇。
“你们听说了没有,昨个齐公子在榭香楼单挑都城四大才子,琴棋书画,样样都把他们斗得屁滚尿流!你们说,这西域的人不都是五大三粗吗,怎么就生了个如此俊俏的佳公子呢?就是身子不太好……”
那绯衣女子口中所说的齐公子乃是西瑨郡王之独生子——齐勋翔,与他大气磅礴的名字不同,这位齐公子是个远近闻名的药罐子,据说亲生母亲就是肺痨病死的,自己也是从小在生死线上来回爬过不知道多少次。
“你懂什么,就因为生病才金贵呢,你是没看见,那模样就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病美人一样。”
兰裙的少女托着腮,一副痴迷的样子。
“真是位如意郎君呢,要是能心悦我该多好~”
“白日做梦!”其他人齐声打断她。
“也不掂量掂量自己,你一个丫头片子,尽痴心妄想!”
另一个年纪大些的女子重重地戳了戳她的额头。
“齐公子这次可是专程来向咱们的公主求婚的!”
对靛衣男人来说,那句话几乎算得上是五雷轰顶。
兰裙少女叹了一口气,“要不是齐公子的身子弱了点,咱们公主估计就答应了。换成是我,我可不在乎,我就愿意照顾齐公子一辈子~”
她一副怀春的模样,惹得大家一阵哄堂大笑。
“吵什么吵,你们没长眼睛呀!看不见世子殿下吗?!”
回廊那头响起娇喝声,一向为人和善的女子第一次发怒了。
“娇雅,你?!”年纪大些的侍女有些不满,正要回嘴,兰裙少女赶紧扯了扯她的袖子。
“呀!那……那是秦世子……”
侍女们手忙脚乱地离开座位,屈膝行礼,七嘴八舌地告罪。
“世子殿下万福金安!”
“婢子只顾说话了,没看到您来……世子恕罪……”
“姑爷。”
娇雅匆匆地快步上前,她正端着一碗冰糖梨汤,本来要送到内殿去的,刚走到转角,一抬眼,却看看秦夜正站在门口,而一群侍女却旁若无人地聊天,还打打闹闹,像什么样子!
男子表情木然,好像不太高兴,但也没有愠色。
娇雅没听清那群侍女说了什么,当着姑爷的面不能开口询问,又不敢贸然解释。
“姑爷您来了,公主近来十分挂念姑爷,只是苦于脱不开身,无法前往探望。”
娇雅很聪惠,没有像普通人说些宽宥、息怒之类的话,开口就表示主子的思念之情。
果然,秦夜心中的冰冷感顿时消减了不少。
“西瑨郡王的世子现在公主府中吗?”
秦夜的语气很淡,脸上看不出喜怒,但娇雅不知为什么后背一凌。
“回姑爷,齐世子只身前来国都,陛下吩咐千岁帮衬照顾着……”
她低下头,声音轻柔,回答的极为巧妙。
“本殿知道了,那今日便不去打扰了。”
秦夜并没有听她说完,抬步就离开了。
娇雅本来是要挽留的,但一想,如果姑爷现在进去,跟齐公子见了面,恐怕更是不妙。犹豫了一会儿,想送两步,低头又看见手里端的梨汤,这一来一回,怕是要凉了。
娇雅默默地叹了口气,转头看向那些唯唯诺诺还跪着的侍女们,“十公主正到处找你们呢!不尽心伺候主子,跑到这儿来多嘴多舌!”
她平日里从来都是温温柔柔的,此时火气却怎么都压不住。
“娇雅姐,我们没有……是公主让我们来照看着齐公子……九千岁又不喜欢我们伺候……”那绯衣侍女委屈巴巴地回答。
“齐公子不用你们操心了,快回去吧。”
娇雅皱了皱眉头,十公主性子宽仁,驭下之术跟自家主子差得太远,身边的这些丫头真是没规矩!
也不知道她们在姑爷面前说了什么?
趟若她们是自家的下人,绝不会这么轻易就算了,但毕竟不是同一个主子,她管不着,只能干生气,还怕方才一句话说重了,给自家主子招惹麻烦。
~~~~~
“咳咳咳,咳咳咳~”
没完没了的咳嗽声回荡在大殿里。
青年身体单薄,弱不禁风,胸膛剧烈震动,不停的咳喘,憋得眼眶渗出湿润的液体,片刻都不能正常呼吸,仿佛随时就会断气。
他端起茶碗,似乎是想喝口水,却失手打翻,水渍溅到他的手腕上,如一段刚刚出水的玉藕,洁白无瑕。
少女坐在主座上,安静地作画,等着他捋顺呼吸,除了一开始让他免礼之外,没有任何关心之言。
可晴弯腰,在魏梦琬耳边说了什么,待她点头,立刻小碎步出去换了新茶,递给青年之前,还细心地用手背感受一下杯子温度。
齐勋翔抿了抿,觉得那水不温不热,刚好合口。
半晌,他的咳嗽才慢慢好转,勉强说出几个字,“勋翔不顶用……失礼之处……请恕罪……”
魏梦琬这才抬起头看了他一眼,“齐公子千里迢迢从边关而来,辛苦了。”
少女的眼神中,没有丝毫的同情,却也没有半点的轻视。
因为在她看来,青年并不可怜。
试问,世间的哪一个人不是辗转搏命,艰难营生。
见青年几乎是强撑着站直,魏梦琬抬手赐了座。
齐勋翔知道自己的身体,也不敢推辞,任由可晴小心地扶他坐下。
娇雅见机走进门,把梨汤放在青年手边,而后垂首来到主座旁,压低声音说道,“公主,方才姑爷来过……”
魏梦琬用眼神制止了她,把一张墨迹未干的图纸递过去。
“本宫已经修改好了,拿去告诉内务府,明天就要见到实物。”
纸上,用细密的工笔勾勒了一个环状的器物,极为复杂,好几处都新添了标注。
娇雅知道主子心里定是有了计较,便不再多话,道了一声“诺”,就退下了。
魏梦琬回过头,礼貌性地对青年颌首微笑,“魏齐两家是多年旧友,梦琬便称呼您一声世兄。”
她打开话匣,“世兄此番前来国都,除了朝见我父皇,还是来联姻的吧?”
不包括她,皇族目前还有三位公主年满十五成年待嫁,珵亲王家有一位,平乐郡王家也有一位。
“不知世兄心仪哪位佳人呢?”
“说来实在惭愧,微臣自幼体弱多病,咳咳,莫说是金枝玉叶的殿下们,恐怕普通女子也不愿意嫁给我这么一个病秧子,若是哪天微臣一命呜呼,岂不是搭上了一生的幸福。”
齐勋翔自嘲。
“世兄何必妄自菲薄,”魏梦琬笑了。
别人看到的是齐公子的孱弱,她看到的却是——一个如此多病之人,却能牢牢掌握世子之位,不让其旁落!必有其过人之处!
“况且古往今来,有几位公主婚嫁能由着她自己。”
公主?金枝玉叶?呵呵~
不过是被人利用,是权力游戏中的棋子。
她慵懒的侧倚着,摆弄桌上一只造型精巧的傀儡红嘴鹦鹉。
半晌,才悠悠然地说,“世兄是想听真话呢,还是听假话?”
齐勋翔闻言一愣,却也没有停顿太久。
“不妨都说来听听。”
魏梦琬朱唇开合,“世兄才高八斗,我那十妹今日是第一次见你,姑娘家自然羞怯,假以时日,定会倾心于君。”
“真话呢?”
她粲齿一笑,“十妹心中已经有人了,任你百般好,她都不会喜欢你,即便父皇下旨赐婚,她的心也永远不会属于你。”
信口雌黄,鬼话连篇,这就是朝廷。
宫墙层叠的皇宫,仿佛望之不尽,少女森然的表情,愈发稀薄的空气,裹挟冷飕飕的寒风袭来。
“那九千岁召见微臣又所为何事?”
“自然有事请教。”
“微臣才疏学浅,不敢承公主此言。”
那个懒洋洋的少女,她一言一行看似漫不经心,却处处暗藏玄机,齐勋翔不由得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
“本宫要问的是圭鼎之事,”少女的笑容让人不寒而栗,“想必世兄定会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您说对吗?”
“微臣不懂九千岁究竟想说什么?”
“世兄明明已经听懂了,”她低垂的眸光像两把薄薄的刀片。
“罢了,本宫这样说吧。岚杬山莊,被称为江湖第一莊,网罗天下稀有药材,奇珍异宝,据说莊主是位年轻人,神龙见首不见尾……世兄,还需要本宫说的更详细一点吗?”
青年猛然僵住,而后他缓缓地抚了抚胸,“没想到公主也会关心这小小的江湖。”
“呵,小小的江湖?朝堂便是一扁舟,飘在江湖之上,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不知什么时候,殿内只剩下两个人,四周静谧无声,只余少女语凉如水。
“君与臣,唇与齿,齿利而唇缓,唇亡而齿寒……”
“如果微臣愿意效忠千岁,能得到什么好处?”齐勋翔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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