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青以涩

　　陈申顶着蓬乱的头发，按下了作恶的电话。有气无力的说了声：“喂……”
　　昨天的酒喝得太多了，脑袋疼的快要爆炸。
　　“申哥……”文弱的女声，陈申一时难以分辨，拿远了电话，觑着一双睡眼，看到是张放的号码，调整了一下声线，继续道：“张放啊，怎么了？”
　　“我想见见你。”
　　街角的咖啡厅，张放呆滞的搅拌着咖啡，双眼木然的看着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直到陈申坐定在她对面的位置上，她才回过神来。尽其所能的想报以微笑，却扯出了比哭还难看的表情。
　　“怎么了？”陈申看她这幅样子，心里咯噔一下。
　　“我想问问肖瑶的事情。”
　　陈申不自觉的攥紧了拳头，猜到可能是易天昨天办了什么漏风的事情。可他一时吃不准，张放知道多少，他该说多少。
　　“稍等，我去一下卫生间！”陈申刚要站起来，张放却开口道：“申哥，我心里已经有数了，你就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吧。”
　　陈申僵着身子又坐回到位置上，仔细的审视着张放，看她眉眼低垂，脸色苍白，心里很不是滋味，清清嗓子开了口：
　　“肖瑶是我表妹，是我那些亲戚里为数不多跟我亲近的。从小我带着她长大，所以感情很深厚。她上刚上高中那会儿，我跟家里闹僵了，由于我的取向问题，大家都挺看不上我的，结果那十几岁的小丫头，却蹦着高的说支持我找真爱，所以没有疏远，反倒更亲近了，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我才一直对易天这么好，因为那是肖瑶拜托我的。”
　　张放点点头，易天和陈申的渊源匪浅，不是因为爱慕这么说来，就明白了，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刚上高中那会，她谈恋爱了，没多久就把人带来给我看，说是要让我见见她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那时候易天还不像现在这样寡言少语的，像极了那个年纪的男生，爱玩，热忱，阳光……我们三个感情一直不错。”
　　“肖瑶……”既然感情不错，又得了亲近哥哥的首肯，按理说应该一直走下去，暖暖那句“仙女逍遥世间”怕是陈申哄孩子的说法，张放多少是猜到了。
　　“高三的时候，有天放学回家，易天把送她到楼下……”微笑是陈申这人的标签，少有看他不是荡着微微笑意的时候，这样满脸悲痛，眼圈泛红的陈申，张放也是头一次见：“在楼梯间的时候，被人割了喉……”陈申用力的清了清嗓子：“发现的时候，已经什么都做不了……抓到人，却是丧失理智的激情犯罪，那么一个变态毁掉的又何止我妹妹一个人的人生。”
　　张放的手指紧紧地握着咖啡杯，指节上泛起了微微青白。
　　“那之后，易天得了抑郁症，总说是自己的错，要是那天把肖瑶送到门口，或许什么都不会发生。不久他就出现了自杀倾向，可是那时候易古晨忙事业，家里老人也没察觉，他家也没谁看顾着他，后来他爷爷奶奶因为煤气中毒离世，易天就彻底崩溃了。”陈申长长的出了一口气“那一年，我都不知道是怎么过的……”易天对于陈申的信任和依赖，除了陈申长他几岁，是他女朋友的表哥，更重要的是易天在人生中最艰难的时候一直是陈申陪着他。
　　易天和陈申，易天和肖瑶，肖瑶和陈申三个人之间的事情张放猜到的远没有现实这么残酷。
　　陈申往前探着身子，无比诚恳的看着张放：“张放，你是没看见那些把易天毁成什么样子，虽然我知道他这么做千错万错，但是拜托你，别离开他。”
　　张放瞪着眼睛，眼泪就那么没有缓冲的滑落下来。从不翻看易天隐私的张放，半夜捧着手机在他□□的隐私文件夹里，看见那个和自己外貌相似的女孩时，心都疼的没法呼吸。
　　“这也不是你们玩弄别人的理由吧！”那个张扬着神采的女孩，没有嘶吼，轻轻浅浅的说着控诉的话，却让人更加强烈的感到了她的绝望和痛苦。“别人毁了你们的人生，你们就毁了别人的？”
　　错了，全错了。
　　当初那没有来由的喜欢，那样深情款款，那样体贴入微，甚至为了能牢牢地抓住自己，连结婚这样的事情易天也可以笃定着誓约。
　　那么多不确定，那么多不符合，那么多的担心和迷茫，自己在心里跟自己斗的天翻地覆，义无反顾的扎进易天给她编制的美梦里，以为自己真的赌对了一次，却没想到输的彻底！不过是个替身，不过是个替身！易天对她的爱究竟有几分？易天抱着自己浅笑喁语的时候心里念的却是再也不能出现在这世界上的人！她的爱情被生生撕裂了，翻涌着鲜红的血浆，展示着狰狞的皮肉。
　　“你们，太过分了！”
　　张放站起身来，一步步走出咖啡厅，陈申头疼的捶了一下桌子，若是张放歇斯底里他心里还有点底，越发平静才越发可怕，正所谓哀大莫过于心死。
　　缓了口气陈申给易天打电话，结果那面却关机了，草草的发了条微信，茫然的看着窗外，脑子里往事历历在目，脸上却沉静如水，悲凉如冰。
　　早上起来的时候已经是九点了，宿醉未醒，就被电话给闹得耳朵疼。
　　“不是说了今天要去见你王叔叔吗！”易古晨在电话里那头说着“快点，等着你来接我呢！”
　　易天匆匆洗漱，看见炖盅里还有粥，知道是张放细心为他准备的，笑意就爬上嘴角。
　　昨天是肖瑶五周年忌日，自己却忘了，不知道是忙忘了，还是真的就那么不记得了，总之，陈申说是好事。细细想来，他越发从张放身上找不到肖瑶的影子，真真切切的爱上了张放，或许才是对疼痛过往遗忘的缘由，有些事终究是要翻篇的。只是他不知道那个细心为他备好暖胃粥的人，中午的时候已经收拾好行李，飞到了一个陌生的城市。
　　陪着易古晨见完人，回到公司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易天早上起来就没看见张放，想着中午一起吃个饭，结果掏出电话才发现，已经没电关机了。充上电打开手机，叮叮当当的进来了好多信息，看见陈申那句“张放来问了肖瑶的事。”易天感觉神经被无形的手紧紧攥住！
　　昨天的事情他已经断片了，根本记得发生了什么。更不知道张放知道了他掩藏起来的秘密！
　　易天马上给张放打电话，不出作料，关机了。他赶紧往财务部走，结果张放上午就匆匆办理了离职手续，之前大家都知道张放有这样的意思，所以也没觉得意外，何况知道他是易天的女朋友，张放开口，便加急了流程，没一会张放就不再是晨擎实业的员工了。
　　易天慌了，他疯了一样跑回家，看着昨天还温馨甜蜜的小家，现下属于张放的痕迹像是被抹掉了，门口的马丁靴，衣柜里的羽绒服，什么都没了，只剩下床头的字条，寥寥几字：“从此，两不相见。”
　　怎么会这样。
　　易天掏出手机，拨通了张放妈妈的电话，他现在必须找到张放。电话刚一接通，易天就紧张的喊着阿姨，电话那头却传来笑呵呵的安慰声：“好了好了，阿姨知道，张放跟我们说了，你们年轻人忙，过年不回来就不回来吧，等你们不忙了再回来看我们也一样。”
　　易天的喉咙艰涩的扯出声音，几天前他还抱着张放做着一起回家过年的打算，几天而已，那个人怎么就消失不见了。
　　之前没有守护住是别人的过错，这次没有守护住却是自己咎由自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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