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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亲
阿勒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王宫的。
出宫之前本就心情不佳,可是这一趟回去之后更是雪上加霜。她满心都是傅无咎临走时欲言又止的表情,而自己就站在王宫门口,看着他消失在了茫茫大漠之中。
此般心情,自然是无限悔恨自责。
王宫中一片喜庆,所见之人无不对阿勒流出艳羡的眼神,却只有阿勒木木僵僵,像是游荡般失魂落魄回到了宫里。
寝宫内,红色更甚一路所见。
彩绸挂满了庭院的枝丫。
僵坐在床上,汣秋皱着眉踏入室内,站定试探出声:“公主?”
阿勒浑浑噩噩抬起头:“汣秋,我好像害了他。”
汣秋自然不知阿勒所言是何人,她表情严肃更甚,没有追问阿勒在说什么,只是沉声开口,说出了一个更加不好的消息。
“公主,王上已经下令让您前往东歧和亲了。不日启程,嫁妆正在准备。”
阿勒身子一软,竟是从床上跌坐下来。
冰凉的地上,阿勒僵着身子坐在那里,眼前汣秋半跪,含泪哽道:“不论公主怎么做,汣秋都会陪着您。”
当头一棒犹如雷劈,直敲阿勒天灵盖,她霎时愣住。
和亲······
自己终究是逃不了这条路。
若是以往便算了,可是此次傅无咎受她牵连,那她岂不是成了罪人?
阿勒一个激灵,她从不是冷静且会从长计议的人,凡是都是想一出做一出,倒是应了以往傅无咎骂她的话。
猴戴帽子唱戏。
阿勒倒是默声认同了这句话。
现在和亲摆在眼前,阿勒无非就是两个选择。
要么接受和亲,要么反抗。
傅六的话仿佛还在耳边回荡,可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傅无咎几日前出发,按照他的脚程,估计现在已经到了狄凉边境,说不定马上就要见到长安来的人了。
若长安的人真的要对傅无咎做什么,恐怕也只有自己出现才能转圜局势。
可是眼下和亲的问题又横亘在眼前。
阿勒一个激灵站起身,几步跑出寝宫,便向着拔也楔的住所跑去。
拔也楔的院子里不少人都在忙碌,无不是为了婚事做准备。而拔也楔本人正站在院子里,正听着那个幕僚讲话。
看到幕僚的一瞬间,阿勒眼睛一眯,就是这个老匹夫一直在怂恿,呸。
全然无视幕僚,阿勒几步进去拉过拔也楔。
“稀奇,你竟然来找我了?不会是为了和亲这件事来的吧?”
阿勒和他在一边站定,周围的人都不敢靠过来,阿勒才压低声音对他说道:“和亲这件事,是你和我阿兄说的吗?”
拔也楔余光一瞥,正对上幕僚的眼神,后者挤眉弄眼一遍暗示,拔也楔心虚收回目光。
阿勒自然将他们二人的互动尽收眼底,当时拍了一下拔也楔:“你看他作甚?你到底是不是东歧特勤,回答个问题还要看别人脸色?”
阿勒便知拔也楔脾气,此人最是骄傲,绝对受不了阿勒这番刺激。
果不其然说出了实话,梗着脖子便承认。见阿勒一副气愤的表情,拔也楔多少也猜到了她的来意。
“你要让我取消和亲,对不对?”
阿勒点头。
拔也楔像是受了极大的刺激般一下子蹦起来,赌气哼道:“我告诉你,你想都别想!不管你喜不喜欢我,和亲我绝对不会主动取消。除非——”
拔也楔欲言又止,阿勒兴致冲冲拉着他,以为此事尚有转圜余地,便问道:“除非什么?”
“呵,除非他傅无咎敢来跟小爷抢。”
阿勒气急,来找拔也楔根本就是一个错误,她早就应该知道拔也楔这个混蛋根本不可能听她的。
现在的拔也楔为了和小可汗斗争,好不容易才达成了和阿兄的合作,而作为筹码的自己又怎么会轻易取消婚约?
想来去找阿兄也是一样的结果。
阿勒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抱着必失败的决心去寻了阿兄,没想到换来了同样的结果。
阿兄满口此事为了她好,若是等阿勒回到了长安,必然会遭到郢朝丧心病狂的利用,现在嫁给拔也楔,以后还能少吃些苦。
阿勒不懂,号歧的争斗就让他们号歧去斗好了,狄凉何必要跟着掺和?
掺和就算了,让她和亲干嘛?
四处碰壁的阿勒回到宫中,一连几日都不见到转圜的机会。
宫中张灯结彩,显然是在为这件事而准备,赏赐一件一件搬到她宫里,嫂嫂更是筹备好了嫁妆。
翻窗出逃、绝食抗议,各种方法都被阿勒试了个遍。
但因着前车之鉴,宫中的守备比上次森严了许多,这次不管她怎么哭闹,守备都不会松懈半分。
更别说像上次一样的调虎离山之计了。
想都别想。
阿勒绝食三天,带着一身翻窗子的伤痕躺在床上抑郁。成日不食不动不言语,来人便抬一下眼皮以示自己尚且活着。
任谁看了都心疼。
拔也楔一日三趟,几乎快踏破了门槛。信誓旦旦的保证,以及闻言软语的请求,拔也楔不再像从前那般骄傲,也没有同阿勒斗嘴。
他说:“与其你我娶嫁不认识的人,不如就此携手一生。我不敢保证自己有多喜欢你,可是我绝对会护你一辈子。”
阿勒嗤笑一声,终是摇摇头。
一辈子相敬如宾,就此了却一生?
可那不是阿勒想要的。
凤冠霞帔执手一生,且满心满眼都唯对方一人,就算彼此农耕布织也好,风烛残年时,互相能做倚靠。
至少现在的她,所想所念皆不是拔也楔。
拔也楔送来的饭菜阿勒看也没有看一眼,命人直接倒掉。木尔沙来哄她,也直接被挡在了门外。
最后能进宫里来看阿勒的,还是王后。
王后温柔的表情带着点点担忧,阿勒不让随行的宫人进来,最后只有汣秋去门口迎接。
汣秋的手里捧着王后带来的食物。
非鱼肉非粟米,盘子中摆着几颗樱桃,樱红色鲜艳欲滴,让人胃口大开。
不得不说,阿勒也咽了一下口水。
但铮铮铁骨,断然是不会去吃这樱桃的,本就是绝食抗议,现在吃了东西岂不是功亏一篑?
别过头去,阿勒虚弱的表情倒是不作伪,可偏偏她还要更加做作几分,于是半扶着头,苍白的唇一起一合:“嫂嫂也是来劝我的么?算了,就让我去见我阿娘吧。”
听到阿勒唤阿娘,王后眼眶一热,而后握着阿勒的手,语气温柔:“热尔乌公主必然不想看见她的女儿这副样子。”
青白没有血色的脸上还挂着泪痕,想来也是日日以泪洗面。
阿勒看着窗外的飞鸟,静静道:“可我阿娘更不想看见我成为笼中鸟,亦或是你们的牺牲品。”
略含绝望的语气让王后心头一颤,她爱怜的看着阿勒,递来一杯茶水:“王上是迫不得已而为之,阿勒可愿意听嫂嫂的?”
阿勒怔怔接过水,啜饮一口后便静静听着。
“你此番去和亲,背井离乡必然辛苦至极,可是左右权衡,唯有此是良策。若你去了长安,必然会面对更加复杂的境况,在东歧,特勤和王上都可照顾你。”
阿勒摇摇头:“我不懂。”
嫂嫂似乎话中有话,这一番言语让她不懂其中深意。
王后拢了拢她脸颊的发丝,将它别在耳后:“好多道理,嫂嫂没法同你细说。可是阿勒,难道你以为傅将军来接你,只是单纯想让你认祖归宗吗?”
“郢朝先帝已故,现在的皇上说得好听些是你同父异母的兄长,可是掰开了说,像你一般的妹妹,他自小便有一堆。”
是啊。
郢朝那位皇兄和自己不过是沾了同个爹而已,他有嫡亲妹妹舒窈公主,断是不缺她阿勒的。
若像是傅六若说,难道接自己回去只是一个为傅无咎设计的圈套吗?
阿勒猛然摇摇头,拉着嫂嫂的手哀求道:“可是······可是傅无咎需要我,我知道接我回去只是一个圈套。因为中原人忌惮傅无咎,于是想随便扣个帽子让他成为阶下囚。”
“正因为这样,我更应该帮他啊!”
嫂嫂温柔的笑容忽然敛了半刻,而后她眸光森森寒意,问道:“这些话都是谁和你说的?”
阿勒被嫂嫂的表情吓得一个激灵,缓缓收回了手,只是开口答道:“嫂嫂你怎么了?我说得不对吗?”
王后的目光缓缓向阿勒扫来,而后冷哼一声,不屑至极:“说这话的人,其心昭然若揭,必然是傅无咎的人告诉你的吧?”
阿勒从未见过嫂嫂的这种表情。
严肃冷然,其中还透着一些恨意。
她道:“傅无咎一代将军,风风雨雨什么没经历过?你真以为他会栽在你的身上?”
阿勒不自觉用指甲抠着被褥,声音中都带了几分忐忑:“嫂嫂,你要说什么?”
微风穿堂而入,阳光倾洒半个床榻,却在王后身前留下阴影。背着光的王后看着阿勒,温柔的眸子几分波澜。
一声哀叹:“阿勒,一切都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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