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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一
这是关于温弦儿时和林鹤轩的故事。
温弦一出生,便认识了林鹤轩。
林鹤轩大她七岁,也算是看着她长大。
三岁的时候第一次摸钢琴,林鹤轩握着她的手断断续续地弹了《小星星》
作为一名小提琴演奏家,温言钧爱琴如命,因此将唯一的女儿命名为“温弦”,琴弦的弦,希望延续他的荣耀。
但是温弦似乎并不喜欢小提琴,这种情况从四岁第一次练小提琴就开始显露出来。
撕琴谱,撇下基本功的练习去疯玩。
温言钧往往用一副“恨女不成刚”看着她,然后深深地、重重地叹一口气。
而每当这时,林鹤轩都会劝他,老师别生气,阿弦只是还小,不懂事,大一点会明白的。
更让温言钧奇怪的是,林鹤轩总能哄着温弦乖乖练琴,温弦也格外听林鹤轩的话。
“来,阿弦,今天我们先练夹琴和握弓好吗?鹤轩哥哥陪你。”
“好。”
温弦之所以愿意听林鹤轩的话,是因为他是唯一愿意听自己说话陪自己玩的人,即使他比她大很多。
爸爸妈妈很忙,白天常常不见人影,只有自己和保姆的宅子太孤单了,所以自己没事就往林家跑。在林家,有林爷爷教自己画画,写毛笔字。有林鹤轩给自己弹琴,教自己玩国际象棋。那国际象棋的黑后还被自己磕掉了一个角。
扎着花苞头的温弦整天没事就屁颠屁颠地跟着林鹤轩。
温弦也是有学钢琴的,虽然弹的不是很好。
在一众钢琴曲里,儿时的温弦独独喜欢《土耳其进行曲》,因为她觉得这首曲子听着很欢快,很有意思。
所以温弦常常拉着林鹤轩弹《土耳其进行曲》,比谁弹的又快又好。虽然往往是温弦完败。
但是,林鹤轩似乎是更喜欢肖邦的曲子。
肖邦的曲子很有中国味道,中国人适合弹肖邦,他说。
可是温弦不理解。
忘记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林鹤轩承包了温弦的上下学。每次温弦放学时,就在教学楼底下等着林鹤轩从马路对面的中学过来接她,然后一起回家。
夏天的时候还能买上两支海盐冰激凌,一边舔,一边聊学校里的趣事。
互相看不顺眼的同学,呆板的年级主任……
蝉在树上不停叫,风在耳边轻轻吹。天是湛蓝的,冰激凌是微甜的,人是轻松愉快的。
后来,林鹤轩再次参加国际比赛拿到金奖,温弦很高兴。
但是林鹤轩却花了更多时间在练琴上。
爸爸对林鹤轩也更加严格。
她不想再躲到琴房外面偷偷看里面的世界。
那个铺满乐章、泪水和汗水的世界。
所以,她也拿上琴,选择主动踏入那个世界。
只是为了和鹤轩哥哥做伴。
练琴是一件需要人有苦中作乐觉悟的事。
温弦并不十分热爱小提琴,所以当第一缕自我意识觉醒的时候,她觉得够了。
因为是小提琴家的女儿所以自己也要学小提琴?从出生到现在一直都被安排着,这样的生活也太无聊了吧。
温弦决定放弃小提琴,去找自己更喜欢的东西。
“阿弦,真的打算不练小提琴了吗?”彼时,十五岁的林鹤轩问她。
虽是十五岁的少年,但林鹤轩长的却高高瘦瘦的,尤其是一双狐狸眼,更是漂亮的让人移不开眼睛。
在回家的路上,温弦总能听到“啊啊啊,那个就是林鹤轩!”“他的狐狸眼好好看啊!”等诸如此类的言论。
温弦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想了想,郑重点了点头。
“小提琴什么的太无聊了啦。”
看着他的眸子,温弦读出了对方眼里的惊讶。但是很快,那丝惊讶被一抹笑意化开。林鹤轩摸摸她的头,“好吧,那阿弦答应哥哥一件事好不好?”
“什么事?”
“如果你这次的比赛输了,那就要继续练琴哦,不可以再说放弃了。”
温弦想了很久,最后重重点了头,“拉勾。”
“好,拉勾。”林鹤轩的手指勾上温弦的小指,“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订完“契约”,温弦大言不惭地说,“我一定会赢的。”
林鹤轩只是一直笑着,不置可否。
世事无常,上苍似乎瞅准了要捉弄世人。那次比赛,温弦第一次没有拿第一。
是林鹤轩找到了躲在小区花园里哭鼻子的温弦。
“哭鼻子了?”林鹤轩走上前,向她伸出手,“走吧,我们回家。”
温弦扭过头,不理他。
林鹤轩也不说话,就坐在一旁静静看着温弦哭。
等到温弦哭累了,他才说,回家吧,阿弦,天晚了哦。
“你背我,我累了,走不动了。”
温弦无理取闹,林鹤轩也只是默默蹲下身子,告诉她,“上来吧。”
“鹤轩哥哥,你喜欢小提琴吗?”
回家的路上,温弦趴在林鹤轩的背上看天上的星星,顺便问了他这个一直想问的问题。
“喜欢啊。”不带丝毫犹豫的果断的回答。
“那钢琴和小提琴,鹤轩哥哥喜欢哪个多一点?”
“当然是小提琴咯。”
“小提琴那么无聊,怎么会喜欢呢?”
“不一样。阿弦,也许你现在不喜欢小提琴,但是将来你总会喜欢上它的。也许你现在不喜欢,觉得它枯燥无聊,但是只要你对它有一点点的感情,那么日积月累,你就离不开它了。”
“骗人。”
“是你还不懂。”林鹤轩笑了。
温弦撇撇嘴,又问,“那鹤轩哥哥的梦想是什么呢?”
“梦想啊……当上首屈一指的小提琴演奏家哦。”
后面聊了些什么,温弦忘了。只记得打从第二天起,她又不情不愿地拿上了小提琴。
时间一晃,温弦就长到了十一岁。
而林鹤轩也长到了十八岁。
但是,林鹤轩似乎不再那么热爱小提琴了。
他常常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发呆,不再演奏肖邦和《土耳其进行曲》,反而喜欢上了柴可夫斯基。
温弦可不大喜欢柴可夫斯基,觉得他太悲伤。
她潜意识里觉得,林鹤轩变了,却又觉得他没变。他看小提琴的眼神,不再是一味的热忱,反而多了几分忧伤。
她不喜欢这样的林鹤轩。
温弦还没等到自己去揭开林鹤轩转变的原因,却被时间裹挟着向前跑,生活又将残酷的真相摊开在她眼前。
林鹤轩的双耳听力逐渐下降。而这一切,从十七岁那年的秋天就开始慢慢发生了。
温弦受不了。不光是温弦,温家和林家的上上下下谁都受不了。
一名音乐演奏家失去听力意味着什么?
林鹤轩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不能就这样夭折。
温弦找到林鹤轩,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鹤轩哥哥!”只是叫一声名字,眼泪就止不住地流。
明明这时候最需要安慰的是林鹤轩,他反而却安慰起了温弦。
“阿弦,不哭,没事的。”
“可是……”
“贝多芬不也是双耳失聪吗?但是这并不妨碍他成为最伟大的音乐家之一。只有经历过磨难的人生才完美,懂吗?”林鹤轩蹲下身子,用纸巾擦去温弦的眼泪,“而且,我很快就要去美国治病了。会被治好的。到时候我就立马回来看你。”
“那我就要见不到你了……”
“温弦,你要明白一个道理。没有人能陪你走到最后。一切的离别都是为了更好的重逢。我希望,将来重新见到你的时候,你已经真的热爱小提琴了。”
林鹤轩扶着温弦的肩,蹲下身子,盯着她的双眸,眼神温柔且坚定。
温弦睁大泪眼看着他。
这是印象里,林鹤轩第一次这么严肃地和她说话。
之后,林家人很快办好了手续,要送林鹤轩出国治疗。
温弦永远记得离别那天。
那天的天空是灰色的,似乎即将下雨。
走之前,林鹤轩将国际象棋送给了温弦。
温弦抱着象棋盒,努力冲林鹤轩笑着。
他不喜欢她哭,她便笑。
纵使笑不达眼底,那也比哭好。
一切的分别都是为了更好的重逢。
温弦反复默念这句话,直到林鹤轩的车离开视线。
然而,久别再无重逢。
他人的漠视规则,却让林鹤轩付出了生命。
温弦再一次感受到了上苍的恶趣味。
她觉得,不应该是这样的。不是说好人有好报吗?为什么鹤轩哥哥那么好却会有这样的下场呢?
不应该的,不应该这样的,不应该是这样的啊!
温弦被妈妈小心告知消息的时候,她强忍着没哭。眼眶微红,故作坚强的样子让人心疼。
葬礼上,林老爷子更显苍老。风烛残年的老人却要背负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楚。
林家夫妇更是仿佛一夜老了十多岁。温弦看到原本保养的那么好的季阿姨都冒出了许多白发,原先个子高挺的林叔叔感觉都瘦弱了不少。
自己的父亲也深受打击,母亲也是以泪洗面。两人红着双眼,无数次感叹着世事不公。
温弦突然觉得自己应该长大了。
自己应该代替鹤轩哥哥好好照顾大家了。
鹤轩哥哥在的时候,她可以无忧无虑地笑,可以肆无忌惮地闯祸,因为有人担着有人护着。
但是他现在不在了。
“梦想啊……当上首屈一指的小提琴演奏家哦。”
“而且,我很快就要去美国治病了。会被治好的。到时候我就立马回来看你。”
……
林鹤轩的声音回响在她耳边。
“骗子。”
温弦擦擦泛红的眼睛,轻轻地在林鹤轩的碑前献上了白菊。
看着碑上的黑白照片,温弦努力微笑着,但大滴大滴的泪却终于像断了线的珠子似地不住往外流。
既然你累了,那么就好好睡一觉吧。
从此以后,就让我来为你完成梦想吧,鹤轩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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