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你也在这里

　　张添终于回到宿舍，他嘴角带着伤，眼眶也是青紫的。

　　大家已经见怪不怪，这家伙开学至今没少挨揍。昨晚从网吧消失，肯定又去哪鬼混了。

　　人品不好。舍长林英杰这样评价他，他说张添读高中时手就不干净。

　　“偷东西？”

　　“不，作风有问题。”见大家还不明白，林英杰解释，“他喜欢挖墙脚，专挑有男朋友的下手。”

　　“离莫沉染远一点。”乔白一只胳膊横在张添面前。

　　“呵呵，急了？”张添手指弯曲，碰了碰出血的嘴角，表情怪异，“你俩什么关系啊，这么关心人家？”

　　乔白从开学到现在几乎没怎么跟他打过交道，这个人很神秘，不参加班集体活动，也不团结舍友，常常夜不归宿。

　　至于大家传张添私生活如何混乱，他没权力过问。

　　但是昨天晚上那一幕彻底触怒了他，珍爱的女孩被张添像洋娃娃一样戏弄。如果不是发现及时……他不敢继续想下去。

　　乔白从小没打过架，但此刻却忍不住想给他一拳。

　　“不关你的事，她不是你想的那种女孩，警告你，不准伤害她。”乔白放下胳膊。

　　“你应该感谢我给机会让你英雄救美。”张添蹬了两三下将鞋子甩掉，蒙头睡起来。

　　隔了两天，莫沉染找机会把衣服还给了乔白。

　　“谢谢你，那晚我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吧？”莫沉染只记得乔白从张添手里救下她。

　　“你都忘了吗？”乔白手指轻轻摩挲着刚洗过的外套。

　　“记得一些片段，但没什么逻辑……”她甚至分不清哪个是梦，哪个是现实。

　　“没什么，不用刻意去记。”他温柔地笑着，“不过你醉的时候还挺可爱的……”

　　莫沉染的脸涨得通红，很久没人用可爱这个词来形容她了。听他这样说，心里更加不安，难道真的做了什么荒唐事？她欲言又止，又不敢跟乔白求证。

　　“以后一个人行动的时候不要喝那么多酒了。”眼前的人儿个子小小的，低垂着头，头顶的旋儿浅浅的。可以能想象出她此刻一定又脸红了，他忍不住要逗她又不忍心看她难堪。

　　“嗯……谢谢你。”

　　本来是期末考试之后的狂欢夜，131宿舍集体出动，一群乖孩子去网吧探险。没想到在冷宛如的撺掇下，多喝了几瓶，更没想到会碰上张添。酒果然不是好东西。

　　不过毕竟没出什么大事，幸好有乔白，乔白……等等，乔白好像牵了她的手……

　　冷宛如刚从外面跑步回来，就看到坐在上铺的莫沉染盯着手机发呆。她踮着脚挥动胳膊在呆若木鸡的人面前晃了几下，竟然毫无反应。

　　“嘿！你怎么了？”

　　“没，没事……”莫沉染感觉自己就像怀春的少女，最近脑海中出现乔白的频率高得离谱，“她们仨呢？”

　　冷宛如将刘海掀上去，用发夹别住，“罗佳不知道哪去了，许静和毛晴晴去见真命天子了。”她用纸巾擦了擦脖子上的汗，又把外套拉链拽开，拿起桌上的本子呼扇着。

　　“啊？什么真命天子？”

　　“你不知道啊，就是之前一直给许静打错电话的那个男生，俩人不知怎么勾搭上了。”冷宛如感觉没那么热了，才慢慢坐下来。

　　莫沉染想起来，是有这么个男生，屡次三番给许静打错电话，每次许静都咯咯地笑半天，只是她却不知两个人竟然已经到见面的地步了。

　　她忽然反应过来，还嘲笑许静呢，自己跟乔白不也是以网友身份相识的吗？

　　许静回来的时候满面春色地挽着毛晴晴的胳膊，她是个憋不住事儿的人，满心的欢喜都挂在脸上。

　　偏偏冷宛如跟莫沉染都不开口问她，许静心里有点痒痒，背在身后的手中捏着一支玫瑰，她放在鼻子上闻了闻，哼起歌。

　　许静大声咳了一下，还是没人理她。她开始郁闷，这些家伙一点都不关心自己。

　　“你们怎么不问我？”许静把花插在啤酒瓶里，叉着腰站在冷宛如面前。

　　“哈哈哈，我说吧，不用咱们问，她自己就憋不住了。”冷宛如笑得床都跟着颤。

　　“哼，你个坏蛋！”许静噘着嘴，背过身，坐在书桌前的铁凳上。

　　“好啦，你们别逗她了，刚高高兴兴地回来。”毛晴晴爬上床，把窗帘拉过去，“人挺好的，又高又帅，把许静衬托得跟灰姑娘一样。”

　　许静也不解释，也不掩饰，似是害羞地低下头，摆弄着桌上的书架。

　　考试成绩很快下来，毛晴晴对得起这段时间的早出晚归，考了班里第三，宿舍其他人的分数也都合格，只有莫沉染缺了一门课的成绩。

　　“要不是请假回家，你的成绩也能不错。”毛晴晴安慰莫沉染，虽然不会判挂科，但来年还要单独补考。

　　“没事，正好多给我一段时间复习。”莫沉染看上去很淡然，心里却也着急，考试大概定在下学期第二个星期，她高数本就底子薄，再过一个寒假，着实没有信心。

　　本来想着寒假晚点回家，结果被爸爸莫东海一口骂回去：“你是不是翅膀硬了？在外面呆野了不想回永远都别回来了！”

　　莫沉染回去那天，妈妈刘玲月特地请了假，给她准备了一桌子菜。

　　莫沉染吃完等了半个多小时，莫东海才酒足饭饱，她收拾碗筷，刘玲月接过来：“不用了，去看电视吧。”

　　刚放下筷子，莫东海咳了一声，她咬了咬牙又捡起来。刘玲月瞪了他一眼，他摆出一副“她自己乐意”的神情。

　　晚上躺在床上，客厅传来父母的争吵声，莫沉染蒙上被子，假装没听到，眼泪却滚下来。

　　旅途的疲惫即使过了一个晚上仍然没有消除，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七点半，厨房里传来厨具的磕碰声，她听到莫东海在叹气。

　　穿好衣服走出房间，刘玲月已经去上班。莫东海斜睨她一眼，嘴里念着：“你要懒死吗？不能早点起床？”

　　莫沉染一言不发，没有洗漱就去拿锅里留的饭，其实不吃也可以，但是不能当着他的面这么做。

　　晚上她在空间发了一条状态：如临深渊，如履薄冰。

　　乔白评论：“怎么了？”

　　冷宛如发了个抠鼻子的表情，许静又在底下回复冷宛如一坨便便。

　　莫沉染被她俩逗笑，回复乔白：“很好，勿念。”

　　第二天她六点就起床，终于赶上一起吃早饭。目送着刘玲月出门，她很自觉地开始收拾，之后把地扫了一遍。

　　擦桌子的时候不小心把莫东海养的一盆花碰到地上，正巧他从房间出来看到这一幕。莫沉染记不得爸爸用怎样的污言秽语辱骂她，只知道是自己做错了，低着头任由他骂。

　　其实日子也没那么难过，忍一忍就过去了，已经习惯了，麻木了，不是吗？

　　只想找个人说说话，想找个怀抱靠一靠。

　　乔白很快发现了莫沉染自己在留言板写的文字，那些痛苦甚至绝望的呐喊。他逐条回复，她不得不删了它们，莫沉染不知道当他问怎么了，该如何解释。

　　她很渴望倾诉，但又怕宣泄痛苦的同时说了什么对爸爸不好的话，她不想让别人知道她的痛，知道她的不堪。

　　“小染，你没事吗？”

　　“嘿嘿，没事~”

　　“有什么事就告诉我，好吗？”

　　“嗯，好。”

　　“我很担心你。”

　　看到这五个字，莫沉染的眼泪涌出来，有一瞬间想穿过时空找到他，拥抱他。哪怕他是个陌生人，是个坏人，为了这一刻的温暖，她也愿意飞蛾扑火。然而想象只是想象，她终究是个没有勇气的人。

　　从小生活在一个重男轻女的家庭，即便已经有了一个儿子，莫东海对莫沉染还是疾言厉色。事实上，他对哥哥的态度也没好多少，只不过，哥哥是男孩子，很多事得过且过，女孩子要勤俭持家，要三从四德。

　　可惜莫沉染始终没能变成他期待的样子。

　　莫东海的身体不好，又嗜酒如命，她整日唯唯诺诺，生怕自己的哪个动作忤逆了他。爸爸从不打她，言语比拳头有力量。

　　出去透透气吧，莫沉染顶着寒风，几乎把小区的每棵树都摸了一遍。

　　下午两点多，莫东海一身酒气，歪歪斜斜地推门进来，提起暖瓶倒水的时候开始骂：“没热水了不知道烧吗？一天天在家什么也不知道干！”

　　她辩解：“我也刚回来一会，不知道没水了……”

　　“没事出去瞎逛什么？闲的吗？”

　　她心内凄然，却没做声，拎起水壶去烧水。

　　在厨房等水开，不敢出去面对。打开空间，看到罗佳发了照片，一家三口抱着狗，其乐融融。

　　她吸了吸鼻子，将热水拎出去，莫东海已经倒在他房间的床上呼呼大睡。

　　一直到做好晚饭他才醒，莫沉染把饭端上桌，就看到他又拿出了酒杯。

　　她咬着牙，欲言又止。莫东海的心情似是不错，电视看得入神，骂道：“美国佬真是可恶！”

　　终于等到哥哥莫遥要回家的消息，莫沉染同刘玲月帮他把房间收拾出来，莫东海嘴里却念叨：“臭小子，也不知道给老子打个电话。”

　　小时候很喜欢过年，一年中只有为数不多几次买新衣服的机会，可以放鞭炮，放烟花，还有很多好吃的。

　　孩子的世界总是那么简单，虽然境况与现在没什么不同，却比如今乐观。越长大越发现，期盼的不是新衣服，不是山珍海味。而她想要的永远得不到。

　　莫遥会帮莫沉染分担一些家务，爸爸却鄙视他，说这是女人应该做的事。

　　矛盾就在刘玲月放假以后达到了顶峰，一屋子闲人互相看不顺眼。妈妈不会受爸爸的气，他俩就开始吵，爸爸便迁怒于莫沉染，哥哥看她受欺负又顶撞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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