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ake a difference

　　“打够了？”
　　沙慈听见刹那这么说。他心惊胆战地往里瞥了一眼；幸好莱尔•迪兰提没有继续挥拳或怒吼，只是把刹那推开，随即疾步离去。
　　刹那站起来，眼神游离。沙慈本想悄悄退回去，却见刹那的目光锁在了自己脸上。他只好尴尬地站着，接受刹那的注视。
　　“去医务室，刹那。”提耶利亚说。
　　沙慈见刹那的目光又缩了回去。“不用。”刹那干脆利落地说，然而沉闷的鼻音使他的队长威严大打折扣。
　　沙慈偷偷窥视着刹那，看着他径自往外走——身影近了，又远了。
　　“刹那，刹那。”沙慈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时，已经三步并两步赶上了刹那，“我，我可以帮你。”
　　他总觉得自己能帮上什么的。
　　“哦。”刹那似乎没有拒绝他。

　　只剩应急电路的托勒密上黑灯瞎火，刹那的房间也不例外。但刹那好象不需要灯这种东西——在沙慈适应恒星照明前，刹那已经利索地从床下翻出了药箱。
　　沙慈有点丧气。他跟着来简直是多余。他看到亮晶晶的瓶子，灰灰白白的棉花，可他只是站着，不知道该做什么。
　　这时刹那竟然说话了。
　　“你可以帮我？”他向沙慈伸出手，掌心里放着消毒棉。
　　“是、是的！”沙慈匆忙接过，坐到了刹那身边。他庆幸自己还没把学校医疗课上的内容忘光。
　　坐近了他才发现刹那的脸有多惨不忍睹。好似一幅拙劣的涂鸦，只有战士的轮廓模糊可辨。
　　真能下手啊，那位莱尔•迪兰提。还有他自己。
　　沙慈满腹心事地用酒精棉花擦过刹那的脸。刹那皱了皱眉头，闭上眼睛。
　　尽管他不说，沙慈也知道自己一定弄痛了他。为什么他要跟过来，沙慈懊悔地想，但他又不想离开。
　　“刹那，我想说……”该做些什么来转移刹那的注意力吧，沙慈费力组织着语言，“我……去看了战斗录象。”
　　“嗯。”刹那睁开眼睛听他讲。
　　“我感觉到，露易丝也在。”
　　“嗯。”
　　“你知道，我对露易丝……”沙慈不知不觉间，手慢了下来。
　　“像莱尔•迪兰提一样。”
　　“露易丝成了我们的敌人。”沙慈望着窗口喃喃说，已忘了本来的工作。
　　“像艾纽•雷特纳尔一样。”
　　“总有一天，我和她还会在战场上碰面。”
　　“嗯。”
　　“我不可能攻击她……她如果想杀我我也无法抵挡……”
　　“嗯。”
　　“刹那……你都知道。”
　　“我知道。”
　　“我也要战斗啊。”沙慈捂住了脸，“可是，我无法摆脱……这种恐惧……”
　　“你无需恐惧，你不一样。”
　　“什么？”
　　“我在你前面。在你们两人中间。当我被她刺中，你只需要解除合体……”
　　“不，不是这样！”沙慈喊道。他没来由地感到愤怒，但一看到刹那半眯的眼，他的怒气又全收了回去。他低下头，脑中又现出艾纽•雷特纳尔——一夜倒戈的敌人——机体炸毁的景象。
　　如果毁掉的是Gundam……如果是Gundam00……他仿佛可以看见弥天盖地的绿色光粒子，传达心之声的介质，洋洋洒洒，再灰烬一般落下。
　　即使自己能因此接近露易丝，牵住她的手，拥抱她……又有什么不同呢？
　　这时刹那将手伸向沙慈的脖颈。细长的银链从驾驶服里抽了出来，精致的金环悬浮在两人眼前。刹那像能看透沙慈心思一般而说着些不着边际的话：“你有这个。你是不一样的。”

　　这个环通向的终点也是起点，是他能够选择返回的“过去”。
　　那段过去里，也有刹那•F•清英的存在。
　　沙慈沉默着，想把链子收回去，黑暗中手一挥，戒指随着气流飘开，他在空气里虚抓了一把。他再尝试了一次才将戒指攥在手里，这一次他不敢将它放开。
　　曾经和露易丝有过那么多共处的时光，曾经有那么多次机会将她紧拥，过去的他却一次也没有把握。只留下了陈旧的短信数据，还有数据里命运般的誓言。
　　唯一没有离开他的是刹那。
　　沙慈终于发觉自己跟着来不是为了帮什么忙。他只是想和唯一能听他说话的人在一起，将自己的苦痛强塞一份给他。
　　这一点，刹那一定也知道。
　　“对不起，刹那。”沙慈说，扶着刹那的双肩又说了一遍，“真的对不起。”
　　“嗯？”
　　“那一次……我也打了你……我一直没有道歉。”
　　“嗯。”刹那顿了顿，补充道，“并不痛。”

　　沙慈忽然想起，他第一次面对的十字路口。
　　是他和露易丝送别的机场。
　　此时窗外幽微的星光，就像少女那一瞬闪现的狡黠。
　　自那以后他们的命运就有了分岔。
　　他还清楚记得露易丝撅起的嘴，明知不会得到回应的索吻。
　　如果当时他答应了……如果他吻了下去，现在会有什么不同吗？

　　沙慈换了块棉花，继续清理刹那的伤。
　　他小心翼翼地拭干净刹那的脸颊和嘴角，再用手指碰了碰他的嘴唇，对他示意。刹那张开口，牙龈上未凝的血又渗出来，溢出嘴角。刹那下意识地要擦，却被沙慈按住了手。
　　“让我帮你，刹那。”
　　沙慈渐渐地凑近。对不起，刹那。会有什么不同吗？刹那。对不起。
　　他希望改变可有些东西已经无法挽回。有些东西无法挽回可他也希望改变。
　　他舔过刹那的嘴角——那里是铁锈的味道，又腥，又甜——将他的血和唾液一起咽下。
　　刹那没皱眉头，只是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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