曳舟

　　裴燃笑了一下，说了声是啊。

　　他觉得被周野拉过的地方在隐隐发烫，心跳的频率有点儿狂。

　　像是第一次的亲吻，对裴燃来说这不算正常。

　　生涩得反常。

　　周野问他要不要下去喝点东西，裴燃说行。

　　下楼的时候周野拿了月季和玫瑰。玫瑰比起Osiria要矮了一点，枝条裁得有点多了，但看起来很漂亮，在雪里像一抹红色的裹裙。

　　要了杯边车和加挂机车，周野把花插到了花瓶里，连着那朵绸花一起。

　　裴燃问方祈要了充电器，数据线有点长，擦过了绸花，连带着刚刚被摆好的另外两朵都乱了型。

　　周野没说什么，重新给摆好了，三支放在一个花瓶里，还挺好看。

　　边上小实习在调加挂机车，裴燃看了几眼。

　　方祈的那条朋友圈没瞎夸，动作是真好看了，没那么涩，有点儿感觉在。

　　“你明天还有工作吗？”周野问了一句。

　　挺随便的一句话，因为是周野，所以在裴燃这儿有了点亲近的意思了。

　　“应该没。”裴燃说，“刚忙了快八天，公司不至于。但有时候可能会有点儿意外，说不准。”

　　周野听了笑了一下，没说什么别的，接了方祈调好的边车放裴燃面前。

　　“明天要没事儿就过来呗。”方祈看了眼周野，说得挺快，“三流再过半小时不到就开了十五年了，这不是我，是野哥约你呢，把握住。”

　　裴燃笑了一下，看着周野：“让我过来吗，周老板？”

　　听了这话儿小实习也扭头看周野。

　　跟别的地方比，这一块儿特安静，只有小实习手上的酒壶还在摇个不停。

　　冰块儿响得噼里啪啦。

　　像烟花。

　　周野看着没什么情绪，只说了句：“我还能拦着吗。”

　　听着还挺委屈。

　　裴燃被他周老板可爱得不行，低头喝了一口边车。这时候小实习调的那杯加挂机车也好了，敲了块冰放杯子里，再把酒隔着滤子一倒。

　　周野没喝，把酒推到裴燃右手边。

　　“别喝完。”周野说，“两杯都尝个味道就行。”

　　裴燃看着他笑了笑，说了声好。

　　三流里的酒裴燃基本都喝过，除了一杯血腥玛丽没动——他不喜欢往伏特加里加胡椒粒和盐，听起来就挺怪。

　　边车和加挂机车算是他最常点的两杯，喝得挺习惯了。但既然是周老板的特别关照，裴燃还是愿意像他说的，装纯尝个味道。

　　从早上起来到现在，裴燃一直在赶。

　　赶时间，赶进度，赶飞机，赶着过来。

　　但真见了周老板，再跟他待一块儿，裴燃还是觉得心挺静的，没那么多事儿，也不觉得烦。

　　刚才在二楼的时候，裴燃觉得心脏跳得很快，动作和说的话都挺不自然。

　　没别的，周老板太讨人喜欢。

　　现在坐一块儿了，挨着，偶尔聊两句有的没的，聊的过程中就定下了明天的再见，其实也挺有感觉。

　　裴燃承认，人有时候是会希望时间能过得慢。

　　坐到差不多快一点，裴燃跟周野说了句明天见。

　　他的事儿还挺多——得收拾衣服和行李，把家里清理一遍，洗个澡和脸。

　　估计四点前能睡都算幸运。

　　周野没说话，拿了手机出来，他的手机还是没有密码，点开了代驾软件递到裴燃面前。

　　“我就喝了两口，没事儿。”裴燃笑了下说。

　　“加挂的度数高，边车的后劲大。”周野说，“找人代吧。”

　　“行，听你。”裴燃乐了，他觉得周野刚那两句挺有意思，连着念有个调子，“我手机有电，今天能自己叫。”

　　“用我的吧，方便。”周野看着他，“这样我也能知道你到家了没，省得惦记。”

　　裴燃笑了笑，没再坚持，拿了手机定位了三流地址。

　　然后他站了起来，跟周野说了句：“不用惦记，我就在这里，哪儿也不去。”

　　到家了之后，裴燃先收拾了房间。

　　他没擦地，就是把一些习惯坐的地方打扫了一遍，桌子台板用抹布抹了一下。

　　洗完澡之后就擦脸，等脸干的时候在群里发了个信息，问陆缺他们几个晚上去不去三流聚。

　　这个点儿基本除了陶安谁都没睡。

　　陆缺一向在第一线，没过两秒就发了三字“必须去”。

　　邵衡说得九点，晚上约了饭局。

　　陶安过了半个小时左右才回，说是看情况，文完图不累就去。

　　看见信息的时候裴燃已经把行李弄得差不多了，给洗衣店的洗衣篮里堆了一摞衣服，剩下没穿过的从防尘袋里拿出来放回柜子里。

　　化妆品小样裴燃直接连着箱子放边上了，这回用得不算多，下次出去可以直接拿着这个箱子走。

　　裴燃看完了信息又看了眼时间，五点多了。

　　如果是夏天，这会儿都能听见鸟鸣，还能透过窗看见乍泄的天光。

　　他躺在床上闭上眼睛，手机已经充上了电。

　　裴燃以前有个习惯，喜欢在睡前回顾一下这一天。但后来因为工作的原因，休息的时间都算少，躺床上就只想睡觉，这个习惯也就慢慢没了。

　　躺了快三分钟，裴燃还没睡着。
　　他的身体其实挺疲倦的，但是精神还绷着，一时半会没法松懈。

　　裴燃干脆睁开眼睛，想了想昨天。

　　整个早上的忙碌和下午的奔波都被很快掠过，时间线转到了十一点之后的凌晨。

　　想见周老板的情绪很鲜明，那种冲动和焦躁交缠而成的急切像是年少的轻狂滤了清酒，添了三分醉后的朦胧。

　　裴燃挺长时间没有这种感觉了。

　　就像梦醒之后的踩不着实处，偏要抓着眼前的东西不放手。

　　二楼的玫瑰掺杂着月季交错，之后的边车旁停了加挂机车，周野坐在他的身侧。

　　还有那一句惦记，平白揉进了一腔暖意。

　　他对他说了哪儿也不去。

　　裴燃笑了笑，他真觉得自己有时候真挺越活越过去。

　　但这事儿他乐意。

　　第二天醒来了之后已经中午，裴燃去了健身房待了三个小时，洗完澡出来去了陶安那儿。

　　陶安坐沙发上看手机，听见他来了没抬头，用脚勾了把椅子往他那边踢。

　　“今天做图的那人还没来？”裴燃随口问了一句。

　　“没。”陶安说，“不知道来不来。”

　　“挺狂。”裴燃笑了下，“那你怎么说。”

　　“等到五点。”陶安看了眼手机，“还半个小时，不来就走，今天就排了那一个。隔壁街开了新的盖饭，请你。”

　　“成。”裴燃坐椅子上，把手机连了插座上的线，“充会儿电，还百分之四十，怕不够用。”

　　陶安把插座往裴燃那儿踢了一下，没说话。

　　五点一到，那人还没来，陶安直接跟裴燃出了门。店门就关着，没锁，灯也没关，对面有个监控正对着门。

　　盖饭店人挺满，刚开业的关系。

　　陶安的店位置挺好，就在商业街和美食一条街的拐角边儿，后边儿就是居民区，安静又热闹，出行也方便。

　　裴燃进门点了一份咖喱鸡盖饭，陶安吃盖饭只吃西红柿炒蛋。

　　挑了最角落的位置坐下，拿到的牌号是三十二，裴燃敲了敲桌子看了眼周围的人，成双成对的跟一家子都挺多。

　　“陆缺吃了没？”陶安说。

　　“不知道。”裴燃解锁了手机，给陆缺发了个信息，“问问呗。”

　　陆缺回得快，直接问了句你们哪儿。

　　裴燃把定位发了过去，拍了一下墙上的菜单问他吃什么。

　　等陆缺到了以后，三份盖饭都已经上了。裴燃和陶安不兴等人那套，把陆缺的鱼香肉丝盖了盖子放边上，自己已经吃得差不多了。

　　“真成。”陆缺还没坐下就说了一句，“没给我的也吃了都算良心。”

　　“这顿陶安请。”裴燃说。

　　“小陆爱你。”陆缺一只手开了盖子，另一只很顺手的给陶安比了个心。

　　陶安笑了一下，低头看手机。裴燃闲着没事儿，也懒得看人吃饭，拿了手机看方祈朋友圈。

　　周野的朋友圈没东西，方祈的朋友圈还挺精彩，里面藏了不少周老板。

　　语言描述的占绝大多数——今天野哥出差了，明天野哥要回来；这批酒掺了水，野哥给换了，我的操作失误，给各位陪不是，买了的可以回店换；野哥今天给做了三明治，野哥只会做三明治……

　　还有一些图片，都不是周老板正脸。

　　有张能看见周野的背影，有张周野露了个侧脸，下巴藏在阴影里。

　　裴燃翻得挺乐，每看到一次周老板都有种游戏通关的感觉，说不出的心情好，没有缘由，挺莫名其妙。

　　陆缺吃饭的时候挺安静，吃完了想掠过裴燃拿张纸巾。

　　无意间看见了裴燃在翻人朋友圈，陆缺乐得不行。

　　“你别说啊。”陆缺靠裴燃身上笑，“你就顶着这么一张酷哥脸，做这事儿还真挺带感。”

　　陶安没抬头，陆缺声音不大，但他也能听见。

　　“就特像那些刚初恋的小姑娘。”陆缺接着说，“翻着人家朋友圈想找共同话题，最后发现人家朋友圈里压根没一字儿是她。”

　　裴燃看了眼陆缺，笑了笑。

　　“首先这不是我周老板朋友圈。”裴燃说，“其次，我也不是刚初恋的单恋小姑娘。”

　　他把大图给退了，朋友圈拨到了最新一条。

　　方祈就发了四个字，时间是昨天的下午六点半。

　　——奇方：燃哥牛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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