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桃蜜

　　还不到二十四小时，各方变化翻天覆地。
　　接到过玄子的电话，由厉秉然操控他应对公司的变动。
　　之后不久，厉秉然从警局出来，也不曾回家，只想赶赴医院，哪怕是深夜，他仍在医院留下。

　　夜色渐浓，月光清冷。
　　照一人之身，亮一人之眼。
　　忽然间，尘埃落定。
　　爬起来坐好，静雪瞪大双眸，看着正对自己方向的沙发椅，上面的男人，同样专注地察看她。
　　彼此就这样在夜月中，安静地对望。

　　“他们说，你被警方带走。”
　　“需要配合调查，需要安抚江家的情绪。”
　　“那现在？”
　　“一切无恙。”
　　“那外面？”
　　“无需理会，清者自清。”
　　静雪垂下头，她披在背后的黑发，从肩膀两侧跟着垂落。
　　再次抬起头，发丝贴面，映照出肌肤的雪白。
　　“虽然这么说，可是舆论的后果，不能忽视。”眸子含着泪，溢满了也不掉出，赖在眼眶里，晶莹剔透，煞是好看。
　　“你受惊了。”厉秉然不是没头没脑地关心，是他一直想说的话，他不能忘了之前的事，一切缘由如何混乱，他没有乱。
　　起身后，厉秉然坚定地迈步，气场直逼而来，令静雪不安起来，整颗心乱撞，眼神却不像刚才那般淡定，越发地躲避，直到男人趋近身前，她始终避开对视，好像拨开黑暗，她一时不适应光亮。

　　“铃铃……”脚一动，脚踝处有动静。
　　细微的声响，唤起两人的记忆，又不约而同地看着对方，恐怕是樱桃给了静雪勇气，她仰之高度，是对情爱的倔强，而厉秉然俯之目光，是对内心的笃定。
　　“还你了，不欠你了。”真是超乎寻常的温柔，融化清冷的月光。
　　静雪脉脉一笑，眸色柔美，媚滟不俗。
　　动情时，嘴角一扬，娇小可爱的酒窝，圈住了男人的眼，他恨不得把她揉进自己的时光里，在余生的时光，有一抹春风温暖岁月，也是极好的。
　　猛一惊，梦醒了。但脸上的温柔依旧不肯褪去。
　　“你是如何找到它？分明是在海里，那样的海，早就吞噬了它。”静雪歪着头，又惊又喜。
　　“如果我说，我之后跳下海，把它捞起来，你会不会信？”难得厉先生，还有说笑的时候。
　　“这，这不可能吧。”
　　厉秉然淡笑，静雪睁大眼，往前挪了挪，“真的吗？真的是冒了这么大风险？可它并不值钱，只是一件小小的玩意儿，不值钱。”
　　“是物品就会有它的价值，有些价值，不是用钱衡量。”厉秉然意味深长地说，同时，他纤细干净的手指，指着静雪的心，“这里，是无价。所谓的千金难买心头好，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所以厉先生，是不想欠着静雪。”两不相欠，就毫无瓜葛了。
　　“诶，此时不应该是你欠着我？”厉秉然顺势就坐在床尾，静雪想挪动腾出地儿，然而厉秉然的手，隔着被子抓住了静雪的小脚，她羞怯地愣住，男人也有点僵着手，但不一会儿就镇定下来。

　　他欠她的，不过是一条锁住前世今生的脚链。
　　她欠他的，明里暗里都还不起。
　　惆怅之余，厉秉然松开手，身子微微前倾，俊眸盯住绯红的脸颊。
　　“慢慢还，我不急。”
　　月光逐渐暧昧不明。
　　“我……”
　　“让你慢点儿还，可不是说，你可以不还。”
　　“我不知道如何还。”静雪苦恼地嘀咕，“已经欠你好多钱，也不知道打工到几时。”
　　“嗯，说的对，让你本就不富裕的钱袋又雪上加霜了。”被逗乐的厉秉然，又趁机挪过去，越来越挨近，她身上没有被药水覆盖的味道，也越发地明显。
　　“总而言之，一句不值钱的感谢还是必须要说的。”静雪正眼面对时，后知后觉男人的入侵。
　　“无论值不值钱，我照单全收。”嗅着发丝残留的余香，厉秉然的心跳，莫名地加剧。
　　怕是身体的欲念，反而搅乱了本该明朗的夜色。
　　撩人的光线，在彼此眼中浑浊。
　　轻吞喉结，女人的香，也被他咽下去。他有点饿得慌，慌不择路。

　　“咔啪——”开灯声，惊动里面的两人。
　　正当安全距离即将冲破，一呼一吸间，突然有护士推开门，值班的护士，进来查看情况。
　　如同弹簧，听到声音，厉秉然从床上弹起来，还装作若无其事地走开，一副人畜无害的正经脸，叫坐在床上的静雪，真是大开眼界。
　　“厉先生，按规定，您不能留在病房，所以……”护士一边测量血压，一边叨叨。
　　“明白，谢谢。”厉秉然没有慌乱，处之坦然。
　　“那好，您明白就最好不过了。”护士慈目一笑，离开时，瞟了一眼静雪。
　　其实静雪看到护士后，想起一件事，这件事才发生不久，压在她心底十分沉重。或许是女人天性的敏感，总觉得此事蹊跷。
　　“怎么了？”护士离开后，厉秉然旋身坐回沙发椅，他瞧出静雪的犹豫，一副心事重重。
　　“我……”加上欲言又止，想必心里真有事儿。
　　“说吧，是不是在医院住的不开心？”
　　“那倒没有，这是VIP间，护士医生都看在您的薄面，不会刻薄我。”静雪苦笑着想了想，还是决定把顾虑说出来，“昨天有个医生来过，嗯，不是我的管床医生，也不是主治医生。”
　　一怔，立刻有所察觉的厉秉然，忙问：“什么意思？”

　　“我要杀了姓厉的家伙。”苏醒后，江旭的情绪一直不太稳定，病房里水深火热，只能求助江小姐，而火急火燎赶来医院的江婉馨，听到大哥发狠扬言要杀了厉秉然，不由得愤懑不平。
　　“你们都出去。”江婉馨果敢冷静，一旁的护士和医生，就等着她的这句话好脱身。
　　“出去？出去干什么？出去了，谁给我治伤？”
　　“怎么？你还知道自己有伤在身？”江婉馨一扫平日里的亲切柔弱，面对狂躁的大哥，越发地干练利落。
　　“小妹，你这是什么态度？”江旭裹着纱布，他伤势不轻，几乎是木乃伊的形象，可是他觉得自己冤屈，要拿人发泄才能减轻身体上的痛苦。
　　“好不容易捡回来一条命，醒来就喊打喊杀，你就是不为自己，是不是应该为父母想想？”江婉馨气急败坏，“你知道吗，老妈在家里哭了好几天，两只眼睛肿得不成型，倘若知道你死性不改，哼，我跟你说，你气死他们，我跟你没完。”
　　江旭的眼珠子滑溜一转，被江婉馨的警告唬住了。
　　气氛很快恢复了平静，江婉馨走出去，命令医生护士再次进来，一番忙碌，给江旭复查了情况后，他们才真正离去，留下了江氏两兄妹。

　　江婉馨把葡萄去了皮，塞进江旭嘴里，忽地，眉眼一抬，温柔扑面，她还是那个跟屁虫小妹，他也是那个护妹狂魔的大哥哥。
　　“躺着不舒服，你给我翻个身。”江旭舔着脸，笑呵呵地哀求。
　　“你不是女朋友多得排到城门外？这会儿，求我这个小妹干嘛。”
　　“哎哟，刚才是大哥不好，犯浑才凶了你。”
　　“嗯，有觉悟，还知道自己犯浑。那你还知道犯了什么浑？”
　　江旭皱起眉，嘴巴撇了撇，愣是没接住她的质问。
　　江婉馨扔了葡萄皮，一边擦手一边说：“厉秉然在警局过了一夜。”
　　“才一夜？”一激动，身上的伤更疼了。
　　“他是例行配合调查，你以为是什么？”江婉馨冷着眼。
　　“老爸不是认识那么多人？我要他进局子，下半辈子出不来。”
　　“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他是谁？”江婉馨的言语也渐渐地阴冷，“大哥，不是我这个做妹妹的要教训你，只是有句老话，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老爸就是有天大本事，还能颠倒黑白？即便真的可以颠倒是非，但厉先生岂能是束手就擒的鼠辈？”
　　“哼，我知道，你对那小子有意思。”江旭扭头生闷气。
　　病房里，顿时鸦雀无声。
　　江婉馨瞅见江旭的手，虽然裹着白色纱布，但手指卷曲成拳，想必心中仍有不满。
　　“不是我，是老爸……”江婉馨深吸，沉着地道来，“是爸，他对厉先生感兴趣，所以这个男人，你动不得。”

　　“这个人举止奇怪，一定不是这里的医生。”
　　“一开始我怀疑他是外面的记者假扮，可是后来，玄子告诉我，他早就听你的安排，转移了记者的注意力，所以应该不会有记者这么做，况且，他再也没有出现，更不像记者的作风。”
　　厉秉然点了点头，欣慰地笑着，“很好，你比我想象中要机警，这件事我会再调查，以后发生其他事也要像今天这样告诉我。”
　　静雪故意说俏皮话，“一定要告诉厉先生吗？”
　　“当然。”厉秉然还不知道对方的陷阱，一本正经地应声。
　　“为什么？”静雪继续追问，“厉先生为什么要知道？”
　　“额？我……”
　　“因为厉先生……”
　　“因为你是厉家的人，尚且算是得力助手。”厉秉然抢着解释，避免尴尬，“在照顾雪茜的时间里，我看到你的付出，我作为雇主之一，有必要关心一下。”
　　僵在脸上的笑容，像是被击碎了的玻璃，一点一点地剥落。心情犹如坐过山车，毫无征兆地跌落，差点断了弦。
　　“嗯，我知道了。”静雪垂头丧气，厉秉然刻意无视，“好了，护士姐姐颇有怨言，我的确应该回去厉家，只怕惠楠阿姨早就等不及了。”
　　“还有罗小姐。”静雪提醒他。
　　“你安心养伤，有时间再来看你。”厉秉然嘴上挺客气，事实上，直到出院那天，再也没有来过医院，接静雪出院的是惠楠阿姨和明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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