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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下午的比赛开始得不是很早，文卿打趣说那是为了让大家的午饭好好消化。两个人于是一起沿着分隔初中和中专的小河散了一会儿步。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四周熙熙攘攘的学生似乎比往常这个时候还要多，有不少还在草坪中的假山怪石旁拍照留念。
文卿见到这样的情景，不由玩兴大发，灿笑着向郭剑希问道：“都在拍照，不如我们也去拍几张吧？”
周围那么多人都沉浸在运动会的欢乐之中，处在这种氛围当中，郭剑希就算是个木头人也不会无动于衷。虽然他对于学校举行的种种活动总是抱着消极的态度，但其实他也想像那些优等学校的老师一样和学生们一起欢笑、一起合影，不过学生们总是不太配合，不太努力。而现在，想要和他拍照的人是文卿，这样的对象，就更让他为难了。
郭剑希尽力劝说文卿打消这个念头：“每天都能看到这些假山和亭子，有什么好拍的。”
“哎呀，今天的精神环境不一样啊！来嘛！”文卿不容分说就拽着郭剑希的一个袖子，郭剑希还想坚守原地，文卿他和自己较劲，便使劲一拽，把他拉到了一座假山旁，但同时也由于用力过猛，郭剑希一个趔趄就撞到了文卿身上，仿佛多米诺骨牌，文卿也失去了重心，后脑猛地就撞在假山的石头上——“啊！”
看到文卿皱眉的样子，郭剑希连忙问：“你怎么样？”
文卿正在痛头上，张着嘴巴半天没说话。郭剑希不由自主地抓住他的手，另一只手则托住他的腰，焦急地等待着对方的答案。他怕，现在非常害怕，他担心文卿会因为这个撞击再次失去记忆。他讨厌一次又一次假装不认识的相遇，讨厌一次又一次的循环故事。
好不容易痛定，文卿睁开刚才挤成一条缝的眼睛，感觉到手心满是汗水，但那似乎不是自己流的汗，他眨了眨眼睛，看着郭剑希那比死了亲娘还要难看的表情，不由调皮地大笑一声：“哈！吓坏了吧？和我拍照我就原谅你。”
郭剑希还能说什么呢？当悬着的心落地的时候，他只觉得一阵轻松，对着文卿微微一笑，露出那两个浅浅的酒窝，算是默许了文卿的提议。
“不过真的撞得好痛。”文卿一边揉揉仍然有点痛的头脑，一边掏出手机，对着自己和郭剑希选取镜头。
“郭老师，再靠近一点嘛！这么远照不进去。”
“再靠近我就要咬掉你的耳朵了。”虽然答应了拍照，但是郭剑希的口气似乎很不乐意干这种愚蠢的事情——哪有两个男老师在学校人来人往的位置拍大头照的？他不怎么情愿地用手搂住文卿的肩膀以缩短双方之间的距离，而很快，他的那种顾虑就变本加厉了：
刚刚吃完饭的夏莉莉和她的朋友们也来到了这里，想在草坪一小睡一觉，没想到竟然在假山旁看到班主任！刚想逃走的她们却又立刻发现旁边的那个人，顿时就不想走了：“哇！我的眼睛里没有眼屎吧？怎么看到老班和‘海盗’在一起？”
“他们本来就挺要好吧？上次曹雪灿不是因为这个而郁闷吗？”
“不对……不对……”夏莉莉进入了失控状态，有些自言自语，右手在自己的周身上下摸着手机。
“哪里不对？”
“和我相处这么久，你们还没看出来吗？”夏莉莉不禁为她们的悟性有些恼火。
“这么说来，好像是有点奇怪……”
“什么‘有点’？是很明显！拜托！是很明显好不好！”夏莉莉激动地举起手机，兴奋地说道：“第一次发现老班这么帅！”
她还没有按下快门，就被郭剑希一眼发现：“夏莉莉！”
“啊……”夏莉莉的心脏漏跳了一拍，以为事情败露要被班主任熊一顿了，可是她却听到了令自己难以置信的后半句话：“过来帮老师照张合影。”
“真的吗？”夏莉莉笑逐言开，跑得比上午的短跑冠军的速度还快，一口气直达郭剑希和文卿面前：“老师真的要照合影？”
“嗯。”郭剑希没有什么表情的点了点头，因为他实在不想和文卿摆出那么接近的姿势，刚巧看到自己班里的学生，就顺便叫过来帮一下忙。
“没问题！老师你要我照多少都没问题！”夏莉莉说着，就站到前面去，并指挥郭剑希笑一笑：“郭老师笑一笑吧！只有文老师笑可不行哦！”
文卿斜了郭剑希一眼，问：“在学生面前笑不出来还是在我面前笑不出来？”
“怎么又问这种二选一的问题？”
文卿若无其事地答道：“怕你压力太大变成神经病啊。”
郭剑希不由轻嗤：“不要给总是我出这种难题我才不会变成神经病。”
就在他半笑着说话这一刹那，夏莉莉将影像捕捉了下来，并用力地向他们挥了挥手：“好喽！”她说着又冲向二人，把手机还给文卿，又向郭剑希问道：“老师要再照一张吗？”
“不用了，一张就够了。”
“那边风景好，到那边再照一张吧！”夏莉莉指着河对岸的花圃这样提议，郭剑希很奇怪她今天为什么这么积极，不由问道：“照张相这么高兴吗？”
夏莉莉发现郭剑希是在问自己，连连点头，两眼弯得好像两个月牙：“给班主任照相是很伟大的事情啊！”
文卿忍俊不禁地用手肘推了推郭剑希：“郭老师，学生都这么高兴了，你不要这么扫兴吧？”
郭剑希想了想，终于松了口：“那好吧，不过只有一张。”
“耶！”夏莉莉的双手举出两个V字欢呼起来，和他们一起来到了花圃的小土坡。
文卿很会就地取材地往那上面一坐，又苦了郭剑希站在他的旁边。夏莉莉怀疑是不是自己的到来破坏了他们之间的和谐，刚才两个人明明靠得那么近，动作那么暧昧！于是她只能归结为是自己的班主任太害羞了，不给他一点指导是不行的：“郭老师，你也坐下嘛！这样站着太不协调啦！”
文卿见郭剑希还是站在那里不肯动，于是说起了风凉话：“说起来这都是我的不是啊，让优雅的语文老师随地而坐，郭老师这种身份高贵的人怎么能这么屈尊呢？”
郭剑希俯视着坐在草丛里的文卿，不咸不淡地说道：“与其用这种拙劣的激将法，还不如站起来更能体现文老师的诚意吧？”
文卿笑了笑，慢悠悠地从地上站了起来，小小地抱怨道：“郭老师真是一毫都不肯认输啊！”
他会从下面站起来，郭剑希倒是有点小小的意外，其实他只是想让文卿打消继续拍照的念头，没想到文卿却选择了迁就自己。
同样也有些吃惊的夏莉莉觉得两个人同时站着也不错，毕竟身高差距不大，而且文卿也很上照。可是两人之间的距离似乎还有点尴尬，好像刚刚开始谈恋爱的人一样，虽然在一起，但是维持着刚好不碰到对方的距离。
“老师，搭一下肩膀吧！”
“嗯？”仿佛没听清楚她在说什么，郭剑希微微皱了皱眉头。夏莉莉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并说：“这样看起来太见外了！”
未等郭剑希作出反应，文卿就笑着举起一条胳膊勾过了郭剑希的肩膀，并做了一个V的手势。郭剑希有些无奈地问道：“一定要这么幼稚吗？”
“一年一次，不要那么刻薄嘛！拍照本来就是这样摆pose的，难得你可以和学生打成一片，要享受这种快乐。笑一笑吧！”
“我可不觉得有什么快乐。”
“啊……真是的！”文卿压下自己的眉毛，故意装出不高兴的样子：“从吃饭的时候就这样，枉费我这么积极地逗你开心，一点都不领情，和郭老师相处真是辛苦啊！”说着便将胳膊从郭剑希的肩膀上移开，朝他吐了吐舌头：“懒得理你。”
虽然不知道他究竟是假痴还是真癫，但是文卿说“懒得理你”，他就还真做得到不理你了，郭剑希深知这一点，他明白文卿的耐力有多少，如果你不主动认错，他可能一直不理你，绝对不会有半点妥协——尽管这只是郭剑希所了解的过去的文卿，但现在他忘记了过去，就更不会心软了。
郭剑希下意识地拉住文卿的手，不说二话，就用力勾住他的腰，往自己的方向拖了过去。迎接文卿惊讶的目光，郭剑希淡淡地说道：“对不起，以后不会再这样了。”
文卿的脸上不禁浮起一丝狡笑，他很想问对方觉不觉得现在对一个玩笑信以为真的行为比自己更加幼稚，不过怕又破坏了郭剑希刚刚恢复的态度，于是就没有再去惹他，只是稍稍加了一句：“我是和你开玩笑的，郭老师不必太当真，更不用道歉。”
看着文卿略带得意的眼神，郭剑希觉得自己又做了一件蠢事，但是这次却又无法避免。说什么对直线和曲线的中途相交没有兴趣，说什么毫无指望，说什么想要忘记、应该忘记……全都是自欺欺人！为什么他的头撞到假山的时候会那么害怕？为什么他的手离开肩膀的时候会拉住他？但是虽然如此，郭剑希还是觉得自己的确是做错了，他觉得自己不该把自己的不快表现得这样明显，因为文卿什么都不知道。
就算无法做到若无其事，起码装也要装得若无其事。像这样若无其事地搂住他的腰，依旧让他什么都不知道，不是最好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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