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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放学之后，郭剑希站在能够望见操场的走廊上向下望去，夕阳下的一群年轻人正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久久注视着那个场景，然后看了看时间，他和往常一样走下楼梯，走向停车场，接着掏出钥匙，轻轻转动。所有的动作都连贯而精致，他今天没有等文卿，而是直接回家，因为他知道文卿会训练得比较晚，如果文卿需要他接送，打个电话很方便。
但是训练结束之后，文卿却没有打电话叫他的“司机”，因为在他拿电话之前抢先被满头大汗的曹雪灿叫住了：“老师。”
“什么事？时间不早了，去吃晚饭吧。”文卿提醒道。
“那个，老师要回家吗？”
“当然。”文卿奇怪曹雪灿为什么问这种弱智问题，而且今天的态度又异常地好，训练的时候也没说半个“不”字和脏字，反而还替自己教育顽皮的同学，又在玩什么花样？经过裸照事件之后，文卿不再那么掉以轻心了，任何把戏都不允许再玩出一个底线，不过在底线之上，加上昨天的体育课曹雪灿表现本来就不错，文卿还是乐意奉陪的。
“郭老师可能已经走了，校长也应该下班回去了吧？”
文卿似是而非地点点头：“大概吧。”
“现在时间也不早了，如果文老师不介意的话，不如就坐我的自行车回去吧？”
他说这话的时候，文卿隐约觉得他像一个人。像谁呢？这种口气，倒是有点那个人的味道……这小子，难道是在学郭剑希？想到这里，文卿忍不住暗暗好笑：样子倒是像那么回事，可总觉得少了一点什么。少了什么呢？有句话说“天生的秀气，教出来的浊气”，大概曹雪灿就是带着一些“教出来”的做作吧？
不知道是因为第一印象太差而产生的偏见，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文卿觉得比起郭剑希给他的那种很飘的感觉，曹雪灿依然显得拙劣，也许行为上已经不像过去那样恶劣，但表达得很笨拙，虽然学会了郭剑希说话的语气和神态，但却学不出那种举手投足自然流露出的很有品位的气质。
拿一个十八岁的学生去和一个三十岁的老师比，文卿也觉得自己有些离谱——这二者怎么能比呢？不要说吃的饭、走的路相差多少，光绕着太阳转的圈数就有一个明显的差异，智慧与见闻就更不用提了。不过既然他有心向善——至少从表面来看是这样，那还是不要推托得好，免得伤了他从良的积极性，弄巧成拙。文卿于是答应搭曹雪灿的自行车回家了。
不过说实在的，那也不是曹雪灿的自行车，而是问非住宿的同学“借”来的。“借”只是一个好听的说法，准确说是曹雪灿滥用郭剑希式的口气威逼来的，虽然他对那位同学也只是问能不能把车借给自己，不过那气焰着实叫人无法拒绝，于是他第一次借东西就借成功了。比起过去遇到什么想要的东西就动手抢，曹雪灿觉得“借”这个方式实在是酷毙了——既提升了风度，又达到了目的，面子、里子都有，何乐而不为？
从这天以后，曹雪灿就像接了固定任务一样，每天都骑车送文卿回家，直到文卿的腿脚痊愈，能够自己骑车上下班了，他还仍然乐此不疲，干脆就骑着文卿的车送他回家。他越来越觉得郭剑希是个伪君子，就好像现在的自己。他不喜欢郭剑希，并不是因为自己不喜欢干这种表里不一的事情，而是觉得这种人来教育自己要表里如一实在是没有说服力，自己都做不到的事，为什么要逼着学生去做到？这样不是很好吗？表面上谦恭有礼，受人尊敬，可以得到多少好处啊！
一个月的时间很快过去了，这是距校运会开幕前的最后一天，文卿提前解散学生，让他们回去好好休息，曹雪灿又跑到车棚说要送他回家。
“不用了，明天就是正式比赛了，你还是趁现在多养精蓄锐，保持体力，我自己回去就可以。”文卿说着，脚已经踩上了踏脚板。
“老师——”曹雪灿忘了什么风度，张开双臂拦在他的车前，显得原形毕露：“就让我送你一下吧，骑车又耗不了什么体力，还能活动关节。”
软磨硬说，文卿终于答应了曹雪灿。曹雪灿骑车上路，感觉到站在后轮轴上的文卿的双手搭在自己肩上，他觉得一阵心安——今天也同样没有留给郭剑希任何机会，曹雪灿，干得漂亮！骑着骑着，脚下轻飘飘，令他不禁哼起了小曲。
文卿见他心情不错，笑着问道：“马上要比赛了，很高兴吧？”
被问及临近比赛的心情，曹雪灿微微转过头，咧嘴笑笑：“嗯！”但是他没有说明自己高兴的原因是因为可以三天不用学习了，他怕自己这一个月来努力装正经的功夫都白费，文卿会觉得自己没风度，再次转向郭剑希的车子——尽管文卿已经能够自己回家，但也不得不防。
不过一想起有三天可以不用看书、做作业，曹雪灿的心情真的很好，毕竟已经苦了一个月了，每天到任课老师们的办公室去“请教”问题，直到等到他们做出答案，不知道要花多少工夫，有时甚至还得不到现成的答案！这下总算可以名正言顺地休息了，而且还可以在运动会上大显身手，比赛完可以疯玩一下！
文卿也很配合地没有追问高兴的理由，因为他可以猜到的——即使是初中部那些成绩好的学生，也并不是每个都喜欢天天上学的，有运动会调剂枯燥的学习生活当然很好。不参加比赛的同学在全校广播操比赛以后还可以自由选择是否呆在学校为运动员们呐喊助威。不过文卿猜测，在运动会之后，曹雪灿就会现出真正的原形了——最近有不少关于曹雪灿认真学习的传闻，让文卿觉得很纳闷：一个玩心那么重的学生居然一下子就转变，之前也没有发生什么严重刺激他神经的事情，原因就显得有些蹊跷了。必须弄清转变的真正原因，才能采取下一步对策，即便是在做戏，也要让他到最后变成假戏真做，绝没有机会再回到过去的样子！没有反弹的余地！
“文老师，明天见！”到达文卿家门口的时候，曹雪灿把山地车还给文卿，并笑着向他摆手告别。文卿回赠给他一个微笑，然后推车进了家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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