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她恃美行凶

　　赵老板睁大双眼，怔愣半天，他本以为顾芷菱会千方百计威胁他降低价格，没曾想她居然说的是这事。
　　确实就在前两天，有好些自称召国来的商人路过他家的铺子，只看不买，还借口跟铺子上的管事攀谈许久。
　　而且，他也听闻春满楼的伙计这两日在走访城中的果品铺子，他本以为顾掌柜是在找下家，如今将两者联系起来，此举倒是可疑得很。

　　他心下已有计较，然面上还是有几分不信，“掌柜的，你我都是生意人，生意人只讲求利益，别拿什么情啊义啊的来诓骗我。天上掉馅饼，这样的好买卖，你难道还会放着任由它错过？”
　　顾芷菱会心一笑，悠悠道来：“这召国山高水远的，一来一回货物运送哪里有赵老板这边方便呢。我啊也是未雨绸缪，操心万一路上不查，出了什么岔子，货物短缺，我也没法子及时补上，到时候受损的还是春满楼。”

　　听她的担忧也是合情合理，话里话外的意思显然还是想跟自家合作的，赵夫人见她绕那么大一圈还是回到原地，问道：“掌柜的说半天到底是何居心？”
　　一切都在按计划稳步进行，顾芷菱嘴角保持着端庄的微笑，杏眼瞥了她一眼，“若赵老板还是固执高价，那我也没办法，只能铤而走险跟他们合作，左不过为了降低风险跟他们多要一份保证书的事，我也不吃亏。不过，赵老板可就要担心担心你的生意喽。”

　　“你威胁我？”赵老板马上就听出来她话里的玄机，当下怒喝。
　　“威胁你？赵老板，你可真是会说笑。”顾芷菱唇角略弯，扯起个嘲讽的弧度，声音不经意间沾染上些许的狠厉，“刚才可是你自己说的生意场上只有利益，不谈情义。既然合作不成，我自然要为自己店铺的经营做打算的。是你不愿意跟我做伙伴，那么我们只能是敌人。”

　　“你可别借题发挥，强词夺理！”赵老板知她有手段有心计，还不想就此撕破脸，语气稍和缓了些，“掌柜的，古话说的好，买卖不成仁义还在。”
　　“赵老板，现在你还有颜面跟我谈仁义？”顾芷菱仿佛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当初便是他眼红春满楼的好生意非要分一杯羹，无缘无故抬价三成。

　　“反正我话撂在这，你跟春满楼的生意谈不拢，那从今以后也别想跟这墨京城里的别家馆子谈得好。”
　　赵老板晓得她的能耐，知道她不是在这空口放厥词的。
　　怕是此番不得不让步，若是她一气之下真的跟那些召国的商人合作，自家的生意估计会大受打击。

　　“顾掌柜，若是我以原价卖给你，你可有法子让那伙儿召国商人做不成买卖？”赵老板思量半天，还是选择妥协。
　　顾芷菱素手提起桌上的紫铜茶壶倒了杯浓茶，话语中有些左右为难，“这法子自然是有的，只是那伙儿人可是许诺将货便宜三成卖给我的，我这般背信弃义怕是也不好。”
　　赵老板见她竟还得寸进尺，妄图在这压价，被气得浑身直抖。

　　“哎，咱们也是老朋友。算了，我们各退一步。”顾芷菱把玩着手中的木叶纹茶杯，看着杯中的叶片缓缓地上浮下沉，惬意坦然地舒展着它们的身躯，轻抿一口如兰在舌，芬芳甘冽，“原价的基础上再便宜两成，这事我就帮你摆平，赵老板看可好？”

　　“你真的有法子？”赵老板问她。
　　顾芷菱凑近他，眼神无意地落在角落里正大吃大喝的召国商人身上，将声音压得极低，只有他们两人听得见。

　　“这有何难，他们价格出那么低，咱们将计就计，雇几个人演演戏，侧面向那些掌柜透出他们货物有瑕疵不就行了。那些掌柜各个精明得很，这样一来必定起疑，哪里会再相信天底下真的会有人甘当冤大头，手里拿着好货还出那么低的价？”
　　“到那时，赵老板你家的货物可不就水涨船高，更胜一筹。”语罢，顾芷菱得意地眨了眨眼。

　　看着她容色娇艳，顾盼嫣然的模样，赵老板背后直浸出一层冷汗。
　　这女人果然不是个好相与的，伶牙俐齿实在会狡辩。她若愿意，白的都能骂成黑，黑的也能夸成白的。
　　他心中暗自庆幸，倒也就是多损失点银子，最终还是没让她与自己为敌。
　　“好，那就按掌柜的说的办。”他顺从地点点头。

　　“弘之，去取笔墨纸砚来。”
　　本以为此事已经告一段落，赵老板拉着妻女准备告辞离开，他不解：“掌柜的，这又是作何？”

　　顾芷菱粲然一笑，安抚道：“赵老板再耽误你片刻，咱们虽已谈妥，不过这空口无凭的，若是日后你翻脸不认人，闹出纠纷来就不好看了。依我之见，咱们今日便签字画押，白纸黑字明明白白的，我也好安心。”
　　居然还留后手，能想到这一层，可见她确实不简单。

　　唐璟眸中幽深，见她四两拨千斤，竟逼迫得那么难讲话的赵老板，愿意以比原价还便宜两成的价格将货物卖给她。
　　这般手段，远不是一般人所能匹及，看来并不是自己太过多疑。

　　赵老板听她此言，知道自己再无退路，现在只能任她摆布，可是顾芷菱还觉得不够。
　　她一边看着他在写凭据，一边倒了杯热茶放在他的面前，“赵老板，请。”
　　赵老板也不抬眼，心里窝火得很，看都不想再看她一眼。

　　“怎么，赵老板是嫌我春满楼的雨前龙井比不上缀锦楼的雀舌滋味好。”顾芷菱指节轻缓地敲击着桌面，像是友人闲谈般的随意聊了一句。
　　才一听到“缀锦楼”三个字，赵老板握在手中的毛笔一滞，在白宣上重重地晕开了一个墨点。
　　他下意识抬头看向赵夫人的脸色，果然，一言难尽。心里怨恨顾芷菱卑鄙无耻，在夫人面前提缀锦楼不就是把他往鬼门关里推。

　　众所周知，赵夫人泼辣善妒，平日将他管得甚严。
　　见着意料之中的情况，顾芷菱浅笑盈盈，“对了，听说唐公子前几日在缀锦楼见着秋雨姑娘，秋雨姑娘还向他打听你最近在忙些什么，埋怨说赵老板好些日子没去找她，她可是想死你了，还托唐公子向你问好。”

　　“什么？什么秋雨姑娘？我从没听说过？不认识，不认识。”赵老板见着被她当场揭了老底，一下子就慌了神，手足无措，呆呆地望着自家夫人。
　　顾芷菱目光转向唐璟，柔声问道：“唐公子，你说是不是？”
　　瞧着她笑里藏刀，绵里藏针的模样，唐璟自然意会，配合着她编起瞎话：“可不是，秋雨姑娘还新谱了首曲子，说是等着下次赵老板去的时候唱给你听。”

　　“这……这……纯属子虚乌有……”赵老板对上夫人那暴怒得将要发作的可怕眼神，浑身颤抖，话都说不利索，“夫……夫人……你可要相信我……我没……”
　　“赵老板，你这话说的，让那对你一片痴心的秋雨姑娘听着了，还不知该如何伤心欲绝呢。”顾芷菱还嫌火烧得不够旺，故作掩袖悲泣的模样，替秋雨打抱不平。

　　“夫，夫人……”
　　“啪——啪——”
　　没等赵老板把话说完，赵夫人直接铆足劲给了他两巴掌。登时一左一右两边的脸颊高高地肿起来，五根指印清晰可见。

　　“啊……啊痛……痛……夫人饶命啊……”赵夫人拎着他的耳朵不由分辩就往外拖。
　　“两位慢走啊。”
　　顾芷菱远远地挥了挥落在自己手上的凭据，完满收工。

　　望着赵夫人一行离开的背影，趴在一边看完全程的云巧喜上眉梢，心里爽快极了，激动得简直都要跳起来。之前不得不忍受那赵老板抬价的憋闷一扫而空，她心目中顾芷菱的形象又高大了几分。

　　“掌柜的威武，简直太棒啦！”她直接就赖在顾芷菱的身上，抱着她死活都不撒手。
　　顾芷菱面上如常，一切都在掌握中罢了，并没有她那般欣喜。却也只是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后背，没有将她推开。

　　“掌柜的，那是？”余满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还弄不清楚状况。
　　“那些——”顾芷菱摇了摇头，“只是唐府的家丁和护卫罢了，换个衣服教几句召国的方言，就把老赵骗得团团转。”

　　余满这才明白，原来从头到尾都是掌柜的做局。心下实在是佩服，又一想到自己之前还风风火火地跟掌柜的和云巧闹得不快，低着头觉得很是羞愧。
　　“多亏了你前些日子不辞辛劳地去各家果铺走访，让老赵以为咱们与召国的商人真的在秘密谋划，是以他今日才会那么轻易就相信我的话。”顾芷菱不瞎，当然知道他为春满楼默默所做的事，也猜到他在想什么，遂出言宽慰。

　　余满听她还这么说，黝黑的脸上有些不好意思。一不注意对上云巧飘过来阴森森的目光，知道是自己理亏，双手自然地垂下，闭上眼睛认命地道：“是我冲动了，对不住。”
　　“余满你滚犊子——”
　　云巧蓄力扬手欲打的时候，耳边传来一道沉稳有力的声音，似乎在哪听到过。

　　“公子，我带着他们先回去。”
　　原来是将身上乔装都撤掉的唐府来人，领头的一把将粘在下巴上的络腮胡子扯下来，露出原本清隽的面庞。
　　咦，这不就是那天晚上翻.墙的那个人吗？

　　云巧惊得先唐璟一步发声，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指着他怒气冲冲地问道：“怎么是你？”
　　唐璟和顾芷菱对眼前的景况始料不及，异口同声地道：“你们认识？”
　　“不认识！”
　　“认识！”
　　口风不一，两人目光相接，短暂地交换了个眼神。
　　“认识。”
　　“不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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