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

　　林潼卿翻完了整一本日记，最后长长吁出一口气，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陆照临，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又叹了一口气。

　　“想问什么？”不知道终端上是传来了多棘手的事情，他拧着眉，视线不离终端。
　　“陆云将军他有几个孩子？”

　　“你问的什么蠢问题？”陆照临分了一点视线给林潼卿，嗤了声：“血缘关系上的没有。”
　　好吧...嗯？

　　血缘关系上的没有？？

　　林潼卿猛地抬头，某个扔出惊天大雷的人毫无自觉，还在盯着他自己的终端屏幕。

　　林潼卿抓耳挠腮半天，忍不住问：“老大...”

　　“林潼卿，”陆照临打断了她的话头，将终端上的文件转到了林潼卿面前：“你当时送去你家实验室的水月是你亲自送过去的吗？”

　　“不但是我亲自送过去，还是我一朵朵从田里摘下来的。”林潼卿将文件拉近，看了几行后发现不对：“这个分析结果不对。”

　　“是对的。”陆照临说：“这是根据封越发来的培育资料种出来的。”

　　“什么时候的事？”林潼卿一行一行仔细看过：“九命猫发来的东西科研部也敢直接用？”

　　“我让他们试的。种出来的花和封越送来的样本一致。”陆照临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扯了扯嘴角，眼神却沉得很。

　　林潼卿摊开手掌，抛起一蓬桃花瓣，抓了几片，侧耳聆听三月的声音，片刻后脸色微变：“三种...为什么是三种？？”

　　四十九瓣泽桑花，上古时代象征着众神的神之花，被现世的人们造出了“新泽桑”。

　　一种是年会上无毒无害图个好看的泽桑花，一种是不致幻一定成瘾性的“泽桑”，也就是根据封越发来的培育资料种植所得，一种是最近南方五个区联手缉毒的水月，“泽桑”跟它比起来就是个弟弟。

　　林潼卿好似想起什么一般，再次翻开了陆云的日记本，一行一行看过去，心中有了不祥感越发重。

　　比起水月，第二种更像是陆云日记中的泽桑，或者说是加强版更直接。

　　如果玄都真的重启了珍种计划，出现第二种泽桑更可能出现，锦上添花比无中生有要来得容易。而且第二种的培育难度明显比水月要低，按道理来说，泛滥的应该是第二种而非水月。

　　而且有一个问题，三种之中，只有水月沾染了浅薄的神息。

　　有神息一定是来自于虚空外，但不是虚空外都有神息。

　　神息神息，神明息泽，必须是和长宁神或者谛羲神有关才会沾染神息——在虚空外沉浮的废墟不算，留在虚空外的旧神居所也不算。

　　前者是战争遗迹，不会沾染，后者的神息不会浮于表面，散发让人作呕的气息。

　　如果只是玄都...或许还是好的，最怕是在他们都不知道的时候，第三方势力无声无息掺入了这乱流中。

　　“...九重。”林潼卿喃喃道，她抬眸看向陆照临：“是九重？不对，九重以前就是依靠玄都...”

　　她又要抛出桃花瓣，却被陆照临眼疾手快按住：“医生的报告我也看到了，你现在灵力连基础水平都不到，你再算会不会对你有影响？”

　　林潼卿还没回答，三月倒是先跟林潼卿说了：会哦，气运低迷，灵力不够，还想去探神，小心反噬掉神祝。

　　神祝不是不可以没，但是因为这种事情没好像...有点不值。

　　林潼卿犹豫：“如果现在不算会不会有影响？”

　　“没有。”陆照临很干脆地答了：“再多一方也不会比当年更坏，而且是敌是友还不一定。”

　　听了陆照临这话，林潼卿放心下来了，挥了挥手，桃花瓣消散：“那就好。”她突然发觉有点不对：“老大，我发现这事有点不对啊...”

　　“嗯？”

　　“封越，”林潼卿皱眉：“虚空外数一数二的海盗头子给我们送泽桑样本？”

　　“还提供了玄都操作的证据。”陆照临神色淡淡，口吻像极了在说今晚的饭菜他很满意。

　　“所以这事有点不对劲啊？”

　　“没什么，封越和玄都有仇。”陆照临知道林潼卿肯定要问，接着解释：“封家做走私起家，到了后来明面上才多了正经生意。后来封家招惹了仇家被一夜灭门，封家三个小孩都没入玄都教养台。”

　　“教养台...”林潼卿嗤了一声，眼底讽刺一闪而过：“是玄都做的吧？因为封家的暗地里的生意挡了玄都财路？”

　　“最后抓到了凶手，是当年的虚空海盗。”陆照临说。

　　林潼卿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笑了：“海盗是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

　　小楼里的通讯板忽然亮起，一个穿着特办队服的队员在接通后先敬了个礼：“报告总统领，洛川分办今天早上收到线人举报虚空有人借聚会名义买卖水月，经核实，我们实施了逮捕。”

　　陆照临挑了挑眉：“这些事情也值得你特意过来一趟，洛川很闲？”

　　那个队员啪的站直了：“报告统领，不闲！聚会门店所属集团负责人前来和我们交涉，表示他们对此并不知情，他说他是来自中央区的，与您是旧识，想找您交涉赔罪，请我们帮忙通报。”

　　这个理由把林潼卿听得愣了：“你朋友？”

　　陆照临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林潼卿：“你觉得有可能？”

　　传信的队员懂了：“我现在就请他出去。”

　　三月趴在她肩上，慢吞吞地说：阿卿，我建议你们见一见这个人哦...这个人的命轨也和你们重叠了。

　　她顿了顿，又补了一句：不过没有你和陆照临纠缠得紧。你俩的命轨都快缠成麻线团儿了。

　　林潼卿：...

　　林潼卿犹豫建议：“那个...老大要不咱们还是见一见？”

　　陆照临意外，看向林潼卿，林潼卿不甘不愿地点了点头。

　　陆照临了解：“让人进来。”

　　队员懵了：“啊？”刚刚不是说要赶人吗，怎么这个小姑娘一说话就同意了。他对上了陆照临的视线后浑身一凛，迅速应答：“是！”

　　洛川队员慌忙逃窜，林潼卿摇头：“怎么都这么怂啊...”她空了空，仔细想了会儿，发现好像就没有见到过几个不怕陆照临的。

　　她偏头看陆照临，叹气：“他们怎么都怵你呢？”

　　奇了怪了，她家队长这么温柔，不就是看起来高冷了点，怪癖多了点，怎么个个见他都跟耗子见了猫似的。

　　陆照临反问：“你为什么不怕？”

　　林潼卿好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笑了出声：“老大，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怕一个对自己好的人的，三岁小孩儿都不会。”

　　她一手托着腮，身子前倾，眸光璀璨：“亲爱的...队长，你那么好，我为什么要怕你呢？”
　　他很好吗？

　　陆照临微微发怔，对上她明亮亮的灰眸，笑了下。

　　她总是一副大大咧咧的快活模样，深灰色的眼眸中宛若藏了暖阳，只消得一眼就能叫人甘愿褪下一身盔甲。

　　他喜欢看她笑，喜欢听她那些小小的吐槽，她的一切在他眼中都是那么完美。

　　他想，不管一开始他究竟是因为什么而给予她关注，现在大概都已经变成了喜欢。

　　喜欢...吗？

　　没有想到有一天他也会自然而然的想到这一个词。

　　他突然想起了陆云，时间过去了太久他已经不太记得陆云到底是什么样子了，却还记得某一个午后，陆云和缪青瑶腻歪完，看着他感慨发愁：“就你小子这德行，什么时候才能带个媳妇儿让我们见见？”

　　当时的小陆照临是怎么说的来着，哦，他说：“下辈子吧。”

　　...

　　陆照临低笑一声，屈指弹了一下她的额头：“好好说话，别整有的没的。”当他听不出她那个断句呢？

　　林潼卿见被发现了，吐了吐舌头，转开话题：“怎么还没来啊。”

　　“估计没进宿舍区。”陆照临靠在沙发上，看着她。

　　林潼卿本来低头刷终端，耳朵渐渐就红了，她按了按眉心，抬头看了陆照临一眼，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认命低头，当做无事发生。

　　要命，她家队长的眼神以前有这么烫人的吗？

　　在林潼卿就要扛不住的时候，那位负责人终于被领进来了，林潼卿看到来人有些意外，陆照临倒是四平八稳的模样：“李恪先生，你什么时候成了磁万集团的负责人？”

　　“一个小时前吧。”李恪笑着说：“林小姐初次见面——其实并不是初次见面了，但我想你可能不记得我。”

　　林潼卿本来想默默吃第一手瓜，突然被点名，挤出得体微笑：“...虽然年会人多，但李先生我还是记得的。”

　　记得个鸡儿。

　　她就记得下任总长候选人里有个李家的李恪。

　　“被林小姐这样美丽的女士记得是我的荣幸。”李恪微笑颔首，林潼卿也点了点头。

　　寒暄过了之后他终于进入了正题，不过这个正题在林潼卿听来也跟废话没什么两样，听了一会儿林潼卿觉得还是论坛更有意思，反正话题也与她无关，她干脆借着买夜宵的名义出去溜达。

　　小楼的门被轻轻关上，林潼卿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外，李恪收回视线：“其实这次我过来还想和你聊一聊林潼卿。我就直接问了，你知道她是谁吗？”

　　“她是林潼卿。”陆照临对着这些中央区的人大多时候都是一张冰山脸：“是我的下属。”

　　李恪几时见过陆照临这种护犊子的样子，真心地笑了下：“好吧，我猜你是知道。那你应该也知道她这样的身份对我们又多有利。”

　　陆照临双手交叠，嗯了一声，声音轻且漫不经心。

　　“如果可以，我希望她能走出来发声，”李恪见陆照临的脸色蓦地沉了，耸了耸肩：“好吧，看来你不愿意你的下属去冒这个险。”

　　“你难道认为安尧和十七会同意她去做这件事？”陆照临嗤笑：“她也不会答应，好好的日子不过去当移动靶，疯了吗？”

　　“确实挺不厚道的。”李恪嘴角微微下压，叹了一口气：“这个是我家的建议，我个人是不赞同。”

　　“不都是家主了吗，还这么没话语权？”陆照临淡淡嘲讽。

　　李恪摆摆手：“算了吧，我要真有话语权也用不着绕了一大个圈子才能和小蔚在一起。”说起顾蔚李恪就来劲了：“诶，我和你说，我之前来处理水月泽桑的事情，小蔚还跑过来接我了，我都说不用...”

　　“你还插手水月的事儿了？”陆照临自动跳过后半截：“你手怎么那么长，什么事都掺和。”

　　“嗨，别说了，老丢脸了。”

　　两人说的不外乎是泽桑水月那点事，陆照临刚刚和林潼卿说完，实在没有那么好的耐心再完完整整地给李恪复述一次，他靠在沙发上，听李恪说，挑着补充。

　　听着听着，陆照临点头：“原来水月大爆发是你做的。”

　　李恪纠正：“是泽桑，不是水月，无害的那种。”

　　“就结果来说，有区别吗？”

　　“...”

　　“看你这个反应，估计你还不知道。”陆照临说：“新的珍种已经被培育好并且投入使用，这次的珍种可不是什么残次品。封越也没有你想得那么一根筋，那个珍种就是他身边的人。”

　　“我知道。”李恪半是感叹：“他胆子一直很大...”

　　海盗说到底只是海盗，只要联盟不自毁长城，再多的海盗也无法随意攻入虚空的固定区，更无法攻入联盟区。

　　这就是正规军和游兵散将的区别。

　　虚空外环境恶劣，深处更是常年有虚空风暴肆虐，天然不适合非神居住，海盗在这么恶劣的环境里生存下来就已经不容易了，更别说获得什么科技成果。

　　科技和文化都是文明社会中最娇弱的花，动荡不安，朝不保夕的流浪战争环境无法孕育科技的花。

　　海盗之一九命猫却日渐强大，他们的机甲好像很破烂，驱动核的“锁”也好像一碰就碎，但说到底也只是“好像”而已。

　　那些东西蒙一蒙门外汉还行，却蒙不过特办的一线队员，特办一线队员常年与泛神器共存，常年与机甲驱动核打交道，怎么会不熟悉驱动核？

　　就是去问入职四个多月的林潼卿，她都能清晰讲出每一代机甲驱动核之间的区别。

　　机械这些东西大多都是越更新越好，机甲驱动核也是，越更新它的“锁”就会越牢固，灵力妖力的运转速度也会更快，利用率更高。

　　问题就在这里了。

　　九命猫的机甲驱动核，仅仅比联盟正规军低一代。

　　封越身边有珍种。

　　玄都手中只有泽桑培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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