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相惜

　　果然不出我所料，当我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太后娘娘笑了，我抬眼望去，这笑容中是真欢喜。方才在朝中觐见时，太后娘娘在帘幕之后，我只是隐约看见个人影，而如今，我才真真切切地看到了她的面容。

　　只见她脸上保养得极好，没有丝毫的皱纹，若非头上的几缕白发提醒着我她的年龄，我便要将她认作只比我大几岁了。她头上戴的珠翠皆是银色，衣服虽非纯白，也极是素雅，其端庄之态，与母妃的婉转柔美不同，自带一股气势，不愧出身将门。

　　夏太后给我赐了座，与我闲话着家常，正聊着，我听到一阵铃铛的碰撞声逐渐靠近，我看了夏太后一眼，她依然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夏太后出身武将世家，不可能不会武功吧，那太后应该是早已料到那个人会来。

　　也不知是谁，在宫廷中禁止奏乐的时候，会佩戴这么一个铃铛，真是个妙人啊。我正在思索着，就有内侍进来禀告，说是芷玲郡主郡主到了。芷玲郡主？好像是邺王景昭的女儿吧。

　　我正抬头，便看到洛晟哥哥引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进来，那少女也是身着素装，铃铛的响声是从她头上所戴的一对步摇里面发出来的，那步摇也是银色的，左右各一支，看着很是精巧。若非我内力深厚，听得清楚，料来旁人也不易察觉。

　　芷玲郡主郡主进来之后，规规矩矩地行了礼。只听得夏太后说道：“起来吧，快过来见过你瑜歌姐姐。”芷玲郡主闻言，这才像我这边看来，我也看清了她的脸，虽不着粉黛，却给人一种粉妆玉砌之感，十分清俊灵秀。

　　我一眼望去，顿生亲近之感，我示意我身后站着的阿云，将我准备的小礼物拿出来，我选了其中一个盒子，里面装着一串水晶珠子，珠子并不大，但这一串珠子大小相仿，色泽通透就很难得了。

　　阿云将珠串奉上，芷玲郡主双手接过，说了一句：“谢谢瑜歌姐姐。”难怪夏太后一见她就喜笑眉开，好个讨喜的小姑娘。

　　我看到在旁边站着的洛晟哥哥，取过另一个盒子，对着洛晟哥哥说道：“此玉佩成色和雕工都极佳，与夏公子温润如玉的性情正好相符，还请夏公子不要拒绝才是。”

　　洛晟哥哥双手接过，说了句：“谢过公主殿下。”夏太后见此情景，说道：“你们也不要都杵在那里，瑜歌远道而来，你们多陪着说说话才好呢。都不必拘礼，都坐下罢。”

　　芷玲郡主拿着我给她的礼物，眼中有些欢欣之色，但并不敢过分表现出来。我们刚坐下，燕帝就过来了。除了夏太后，我们一起站起来迎接燕帝景轩。

　　我看向我名义上的夫君，只觉得他身上的帝王之气着实不凡，举手投足间，气宇轩昂，人如其名。其实他长相算不得英俊，可他的气质会让人忽视了他的长相，不可以凡俗而论。

　　燕帝向夏太后行了个礼，便向我这边看过来，说道：“公主远道而来，我本应亲自去迎接的，奈何皇祖母薨逝，碍于孝道，这才托兄弟代为迎接，还请公主不要见怪。”

　　我听得燕帝绝口不提使团遇袭之事，心中有些不爽，可初次见面，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客客气气地答道：“陛下有心了，久仰陛下英名，今日一见，果然非同凡响。”

　　燕帝景轩与夏太后并排坐在上首，我们三人分坐在两旁，只听得太后继续说道：“轩儿，你和瑜歌公主的婚事，可先定下来。虽说不宜大庆，但待得百日之期满了，挑个良辰吉日，可以先将位份封了。”

　　我一听，心里顿时凉凉了，好不容易想着拖延婚期，这下好了，夏太后赶着鸭子上架，我正愁如何开口妥当些。燕帝听得母亲这般说，遂答道：“母亲说的极是，瑜歌公主远道而来，我们自当以诚相待。”

　　燕帝说的这话滴水不漏，既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倒令我连推辞的话都不好说了。好在夏太后没有继续说什么，转而看向像洛晟哥哥，说道：“洛儿，如今轩儿的婚事已定了，你也老大不小的了，好事成双，不如今日一并定了吧。”

　　燕帝眼中瞬间浮现出了戏谑的意味，抬着一盏茶，看向洛晟哥哥，一副看好戏的样子。洛晟哥哥起身回到：“姑母不必为侄儿忧心，侄儿早已心有所属。”我想找个东西转移一下注意力，不经意间，我看到了芷玲郡主郡主眼中一闪而过的失落。

　　夏太后十分无奈：“一年前我给你指婚之时，你就说自己心有所属。细细问你，你又总是不肯说，你自小在我身边长大，我也没见你对哪家女子上心过。我早已说过，那人无论贫富贵贱，我都不会计较，可你总是不说。”

　　说完，夏太后看了看芷玲郡主郡主，又叹了一声气。燕帝喝了一口水，絮絮地说道：“京城盛传，夏公子风流倜傥，却不近女色，大约是，酷爱男风……”

　　燕帝此言一出，我差点没把刚刚喝下去的茶水吐出来，情急之下，我便咳了起来，虽尽力忍住，还是引来了大家的目光。夏太后无奈地看着燕帝，说道：“这些年，我急着抱孙子，倒把这两个人逛得无法无天，让瑜歌见笑了。”

　　我好不容易忍住笑，回禀到：“家和则国兴，有儿如此，太后娘娘应当高兴才是。”夏太后一脸慈祥地看着眼前的几个晚辈，似乎预见到了儿孙满堂之景。

　　我心中在想，要不是你害死了父亲，逼得母亲受尽波折，九死一生。让我和胞兄失散多年，若找不到胞兄，母亲永远享受不了天伦之乐，不知这么多年来，你可有分毫的悔意？

　　人总要为自己做的事付出代价的。若非如此，我都险些被眼前和乐安详的场景给迷惑了。

　　向眼前这些人打听十六年前的事是不大可能的，但来的时候，我已经吩咐小新，多同宫里的小宫娥来往，看能不能打听到些有价值的信息。

　　我们吃了些瓜果，夏太后说道：“瑜歌，你若无事，便在宫里陪我聊聊也好，宫里好久没来过其他孩子了。芷玲郡主也在宫里住下好了，你父王那边，哀家自会派人去说。还有洛儿，你好久没在宫里陪哀家了，这次便留下来吧。”

　　太皇太后的灵柩在我到上京之前便已经入土为安了，只是丧期未满，宫中也不能过分张扬，但留宿在宫里应该没什么问题，正好我也能与宫中之人多接触，说不定还能发现什么蛛丝马迹呢。

　　晚些时候，我们一起用过了饭。时值严冬，果蔬种类并不丰富，又值孝期，菜色比较竟少，但每一种分量都很足，烹饪的手法比较粗狂，食物原有的香味很是浓郁，与我以往吃的东西不大相同，倒也别有一番滋味。

　　我瞟了一眼洛晟哥哥，看着他吃饭的样子，想起我们一起在昆玉雪山的样子，一时看得呆了。坐我旁边的芷玲郡主郡主见此情形，取笑道：“瑜歌姐姐，就算你要嫁给我皇兄做媳妇，也不用这般心急啊？”

　　我瞬间反应过来，因为燕帝和洛晟哥哥坐在一处，芷玲郡主郡主以为我看的是燕帝，那是我同父异母的哥哥，我怎么可能对他有非分之想，这事还没法解释，我很郁闷地看着芷玲郡主。她还以为是猜中了我的心事，让我有些尴尬，赶紧给我夹了一块菜，以示歉意。

　　燕帝为了缓解气氛，说道：“我这妹妹任性惯了，还请公主不要见怪。”我见燕帝言语之中对我没有太多亲近之感，反而回护芷玲郡主，我略觉放心了些。

　　我看着燕帝，说道：“陛下这位妹妹可爱得紧，我见犹怜，怎会有责怪之意。”芷玲郡主对着燕帝做了个鬼脸，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想来整个皇宫之中，年纪相仿的也无非是芷玲郡主和洛晟哥哥，难怪他们三人感情如此之好。之前丹亦和我说过，邺王景昭有一女，应该就是眼前这个少女，另外还说此女不是正室所处，也不知道此女的母亲是何人。

　　邺王此女，估计从小出入宫中，夏太后除了燕帝，并无其他儿女，估计也是当女儿看的，看得出燕帝也极是宠爱这个妹妹，方才有些骄纵。

　　用完晚饭，便有宫娥领着我到歇息之处。只见宫娥将我带往一个宫墙之内，到了宫门，我抬头看门头上写着“凤来阁”，三个大字。我进去之时，天色已经黑了，只见阿云她们都在里面，已经把灯都点上了。

　　我看了宫里的陈设，都是新摆放的，宫里也收拾得干干净净。我问引路的那个宫娥：“这宫殿往常是何人所居？”那宫娥回答道：“这宫殿原本是先帝为公主所备的宫殿，只是如今陛下并未成婚，而先帝也未留下公主，故而闲置了许久。”

　　我看着这宫殿，也不像年久失修的样子，而且所用的木材都是整块的，漆料都是品质上佳，如今也没有丝毫的破败之感，我又问道：“这宫殿看着年代也不甚长，似乎还是新的呢？”

　　那宫娥说道：“似乎是十多年前修建的，那时，奴婢还未进宫，对于这些事情，不是很清楚。”我看看她眼，不似在说谎，也就没有继续问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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