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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叶
人在江湖飘，总得防着点。
颜小言给自己取了个名字，叫“张清水”。因为中午他们吃得是“清水面”，面馆老板姓张。
田心这个名字，穆思凡被颜小言一声“小田田”叫出了心里阴影，他郑重地向颜小言跟小木头介绍自己的新名字——“何三白”。
“小甜甜不是挺好听的吗？”颜小言凑到穆思凡的面前叫他小甜甜。
他似乎有点心不在焉，只冷淡地说了一声“别闹”，就走到前面去了。
颜小言摸不着头脑，她揉了一把小木头的脑袋：“你哥吃了苦瓜了？”
小木头扒掉颜小言放在他头上的手：“不知道。”
他们没有乘坐任何交通工具，全靠走，傍晚的时候才到达武都，向西就是灵垚国。
灵垚国国土面积不大，但科技发达，尤其在生理学、医药学和生物学方面，许多领域的巨擘都出自这个国家。
刚进城没多久，颜小言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之前被她吊起来胖揍一顿的小混混。
他站在电线杆旁边吃着什么东西，挺着个大肚子，颜小言不可能认错。
他不是被水呛死了吗？
“你们先去找地方住，我有点事情，一会儿去找你。”
穆思凡拉住了她的手腕：“一起。”
颜小言不想让他知道之前的事情，笑了笑：“我去问点事情马上就回来，放心。”
“是那个人吗？他有问题。”
他拉着她迅速走进了旁边的一条小巷里。巷子里有不少门店，他们拐进了一家茶叶店。
颜小言用目光向穆思凡询问有什么问题。
他没有回答她，轻轻捏了捏她的手腕示意她稍安勿躁。
茶叶店的老板是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穿着件绣满金钱铜币的马褂，脑袋上戴着顶瓜皮帽，两脚翘在小凳子上，一手拿着个小茶壶，嘴里哼着小曲。
“买茶叶？”
“来拜访一位老先生，我们家离这儿有点远，老先生爱喝茶，我们一家三口初来乍到不知道这儿有什么忌讳，老板有什么推荐的吗？”
老板把茶壶往柜台上一放，站起来，从身后的柜子里拿出个茶叶罐子：“你们算是来对了，刚到了一批‘清明雨后’，这儿天干风大的，喝这个能润肺清喉。”
他又拿出一罐子来：“送礼的话……老先生多大年纪了？这大红袍，人年纪大了都爱喝……”
在茶叶店里待了将近半个小时，出来时，颜小言手里拎着两斤茶叶。
“谁跟你是夫妻啊！竟敢占我便宜？”
穆思凡笑容荡漾:“不敢不敢，形势所迫。”
颜小言冷笑一声：“你最好能编出个合适的借口来。”
她的生气只是装出来了的，在茶叶袋子上弹弹，说：“这是泡茶还是直接吃啊？买这么多。”
然后，把它丢给了小木头，“你闻闻是不是很香？”
小木头将鼻子凑上去闻了闻，点点头：“香！”
颜小言忽悠他:“拿好了，一会儿你就变香了。”
天已经黑了。他们继续往巷子里走，路面并不平整，时不时有自行车、三轮车哐啷哐啷地从他们身边经过。旁边的人家里飘出阵阵饭菜的香味。
“她为什么要那样看我们？”颜小言对人的目光格外敏感，她感受到了刚刚骑三轮过去的老奶奶眼神中的厌恶。
她什么也没有做啊，甚至还对她微笑了。
颜小言低头看看自己的衣服，很干净，没什么问题。
“欺负小孩子。”小木头忽然出声，把茶叶袋子举过头顶。
颜小言哈哈地笑了：“你这也不傻啊！”
穆思凡想到的却是别的事情，他接过小木头手里的茶叶，对颜小言说：“我们找个地方住下吧。”
“好。去哪儿，我对这儿不熟。”
“外面应该有酒店。”说着，他抱起了小木头，想要走快一点。
颜小言拉拉他的袖子：“你知不知道，我以前是不是喜欢端着碗在门口吃饭？”
巷子里有人搬着小马扎和椅子坐在门口，他们的手里或编着东西、或玩着游戏，还有的两三个围在路灯下面闲聊，只是没人吃饭。
穆思凡摇头，他只知道她的一些事情，可那时候，她已经变成了那个人心里的样子。
他问：“你想起了什么吗？”
颜小言回:“没有。”
刚刚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一个画面，看不清长相的老人坐在门口的大石墩上吸溜吸溜地吃着面条，看见她一抹嘴:言言，你怎么没去上学……
她的心里生出一些莫名的情绪来，对穆思凡说：“咱们在这儿找个地方借住一下怎么样？”
穆思凡还没说什么，在门口编花绳的女人先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她见颜小言看了过来，食指慢慢擦过自己的嘴唇：“在这儿住？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这可是后巷。”接着眼神就落在了穆思凡的身上。
穆思凡对上女人的目光，只觉得跟吃了只苍蝇一样恶心，他一手抱着小木头，一手拉着颜小言就往前走。
“哎哎！怎么了？”颜小言小跑着跟上他的步子，“你生气了？你今天一直怪怪的。”
一直到出去以后，穆思凡才回答她。
“没有。这里有古怪。”
巷子出口的对面是汽车站和火车站，旁边有不少酒店旅馆的。
但穆思凡却不同意随便找一家住，他说：“脏。”
然后带着两人到了一家五星级酒店，财大气粗地订了一间总统套房。
颜小言看到了他的身份证，上面写的是“何三白”。
一路上除了上厕所，他们就没分开过，他什么时候办的证？
总统套房在顶楼，有主卧和次卧，为了方便相互照应，他们只订了一间房。吃过晚饭以后，小木头跑到颜小言的房间告诉她，穆思凡找她。
过去以后，颜小言看见他在床上撅着屁股背对着门口捣鼓什么东西。
“你干什么呢？”她捂住了小木头的眼睛，这伤风败俗的画面少儿不宜。
穆思凡听出颜小言话里的意思，也不害羞，对着她就是一个飞吻。
颜小言并没有开心，她撇撇嘴：“有事没事？没事我回去睡觉了。”
穆思凡忙坐起身来，打开了安好的投影仪：“过来，给你看点好东西。”
“我不喜欢看电影。”
颜小言拧起了眉毛。办理入住的时候，她问前台，后巷是哪里，那个眉清目秀的小伙子瞬间红了脸，他说，后巷是个很乱的地方，正经人都不会去。
什么地方正经人不会去？他为什么看上去对那里很熟悉？
结合穆思凡平时的作风，颜小言不可避免地多想了。
“不是看电影，是有正事。真的是正事，比我们的爱情更正经的事情。”
颜小言转身便走，穆思凡赤着脚下来拉她：“真的是正事，我找到办法了，治好感染的办法。”
他在床头放了两个靠枕，恭敬地站在床边请颜小言上去。
颜小言把小木头抱了上去，自己才上去。穆思凡还想上去，被颜小言瞪了一眼。他坐在床头柜上面。
投影打在天花板上。一片黑色里出现四个大字“入门指南”。
穆思凡关了大灯，偷偷看了颜小言一眼，那颗红色的痣就像她眼里流出的一滴血泪。那个混蛋把她害得这么惨竟然还不肯罢休，操纵着行尸来找她，也不怕损了阴德。
“对不起小言，我一定会让你平平安安地出去。”他看着她的侧脸，默默许下承诺。
视频中讲的明明是普通话，颜小言却一句也听不懂，明明是很正常的画面，她却一点也看不清。
她睁大双眼、竖起耳朵，仔细听，努力看。
一个庄严浑厚的声音突然闯进她的耳朵：“孽畜——还不认罪！”
瞬间，五颜六色的烟花在她眼前炸开，隆隆的声音敲打着她的鼓膜，刀光剑影出现在她脑海中，火焰炙烤着她的内脏……
颜小言一时间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只能掐了掐小木头的手指头。
“姐姐？”
……
“你是我的妻子，我文正相濡以沫的结发妻子。”男人看着她，含情脉脉，“你只是忘了，等你想起来以后就会知道，我们有多么相爱了。”
“我爱你，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人比我更爱你了。”
“你忘了吗？你忘了我了吗？你怎么忍心伤我呢？以后你想起这一切时会难过的。”
“别哭了，那是你啊，跟自己也能吃醋？真是个小醋桶。”
“滚——你滚——”
……
“姐姐，醒醒姐姐。”稚嫩的声音将颜小言从睡梦中唤醒，她揉了揉眼睛，眨掉眼里的泪水，“小木头？你怎么掉眼泪了？”
男孩一下扑到颜小言怀里，呜呜地哭了起来。
“怎么了？被谁欺负了？有人说你是小傻子了？有人揍你了？有人把你魔方弄乱了？”
他听了颜小言的安慰，哭得更大声了。
“哭什么哭！哭顶什么用！谁欺负你了我给你揍他去！”颜小言被他哭得心烦，瞪着眼睛说。
小木头伸出了手指，缓缓指向了她。
“我？”也对啊，说他是小傻子、打他、把他拼好的魔方打乱，确实都是她做过的事情。
“我那不算欺负，我是在锻炼你的逆商！每一个成功的人士都有很高的逆商，无论遇到什么挫折都不会绝望……”
小木头拉拉她的手，示意她看旁边。
满地的羽绒、木屑和水泥块，露出钢筋的屋顶，往风吹来的方向看——一轮圆月挂在天边。
颜小言：“……”我是谁？我在哪儿？
“你哥呢？”
她顺着小木头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楼板下面露着条腿。裤管碎成抹布，白花花的肉上面带着一条条血痕。
颜小言与小木头大眼瞪小眼：“那是你哥？”
小木头点点头，跑过去掀开一块木板，露出更多的穆思凡来。
“这是发生了什么？”颜小言将穆思凡拖出来，在他脸上拍了拍，“醒醒！快醒醒！”
楼下鸣笛的声音越来越近，颜小言掐住他人中的位置，一道血线从男人嘴角滑下来。
穆思凡抽了一口气，睁开了眼，看到颜小言以后，瞳孔放大，有气无力地“啊”了一声。
他推开她的手，拉过旁边的木板遮住自己的身体。
“这是发生了什么？”颜小言一脸关切地再次伸手去扶穆思凡，被他躲了过去。
他咽下一口血沫：“衣服。”
颜小言左右看看，把床单从水泥块下面刨出来，扔给穆思凡，然后上下检查小木头，确定他没有受伤。
那边穆思凡已经裹好了，他走过去看楼下，脸色惨白，颜小言问：“你还好吗？”
穆思凡后背一僵，苦笑着说：“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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