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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已经过了子时，昭王府里依旧灯火通明，一众人眼巴巴地盼着裴季洺回来。
夏瑾是被裴季洺抱着下马的，云画等几人乍一看到重叠的人影，先是酸了个彻底。等到看清了，才发觉夏瑾满身狼狈，罗裙上血迹遍布，人早就失去了意识。四个丫头震惊不已，云意率先上前关心夏瑾身上的伤势，被裴季洺一个防备的眼神给瞪了回来，手足无措。
裴季洺无暇关心细节，他匆匆抱了夏瑾回房，余光瞥见呆立原地的四个丫头，不耐烦道：“还愣着，去请大夫！”
大夫匆匆赶来，将医箱往桌上一放，在晏叔的催促中，给夏瑾把脉。
裴季洺目光灼灼地盯着大夫把脉的手，焦急问道：“如何，可有性命之忧？”
“回殿下，并无大碍，只是失血过多晕过去了，休养几日便好。不过身上这些伤口，还需要仔细处理，若是伤口化脓溃烂，便不好医治了。”
晏叔早已在桌上铺开纸笔，大夫拿起笔，“我这就拟方子抓药，煎好药请姑娘服下。另有治疗的药粉需要外抹。”
大夫开完方子，带了云诗和云情去煎药，留下云画和云意在房中。
沈老四打夏瑾的时候，还不忘考虑着日后要拿她卖钱，虽然下手极重却小心避开了脸，伤口几乎全在背部、肩膀和手臂。裴季洺将夏瑾扶起趴在床上，叮嘱了云画和云意给她上药，带着晏叔避嫌离开。
他相当不放心云画两个丫头，奈何他府里向来不用婢女，除了她二人也别无他选。短短几步路，裴季洺频频回头去看。
只见云画将血衣扒了下来，伤口处血迹已经凝结，粘连的衣衫一撕开，尚在昏迷的夏瑾不安地抖了抖，发出几声微弱地痛呼。
裴季洺走到房门处，正要回身掩上门，听到这痛呼声，忍不住跟着皱眉，倒比他自己受了伤还要痛苦。他犹豫片刻，又开门进入，冲云画和云意道：“你们两个出去。”
“啊？殿下，那兮兮姑娘的伤？”
“本王亲自来。”
等到她们二人出门后，裴季洺深吸一口气，如临大敌般，开始将破碎的衣衫一片片剥下，夏瑾断断续续呼痛。
她含糊不清地喊：“洺儿……”
裴季洺愣了一瞬，立即应道：“我在，别怕。”
他放柔了语气低声安慰：“乖，忍一下，马上就好。”在只有他二人的房间里，面对着神智不清的夏瑾，他神情语气是极致的温柔。
夏瑾只穿了抹胸趴在床上，裴季洺看到的尽是她白皙娇嫩的后背，以及那上面纵横交错的可怖鞭痕，他觉得脸上有些发烧，可这紧急时刻又容不得他有心思去想些其他的，只眼观鼻鼻观心，拎了帕子沾水去擦洗伤口处的脏污，又将药粉撒在上面包扎好。
云诗敲门，“殿下，大夫吩咐煎的药已经煎好了。”
裴季洺收拾好残余的药粉绷带，冲门外道：“进。”
云诗小心翼翼端着满满一碗药缓步进门，尾随着另外三个八卦的小姐妹。裴季洺正扶起夏瑾靠在自己怀里，诗情画意四个丫头看了皆是几乎惊掉了眼球。短暂的呆立之后，云诗捧着药碗送上，另外三个乖乖站在房内，眼睛时刻不离裴季洺的动作。
夏瑾身子软绵绵的，头也无力地垂着，云诗一勺药送到嘴边，她双唇抿着，牙关紧闭，药送不进去。
裴季洺看得不耐烦，冲云诗冷冷地道：“给我。”
他接过碗，用手肘固定着夏瑾的头，舀起一勺塞进夏瑾口中，药液顺着唇角流下，沾湿了他的前襟。
裴季洺脸上有些挂不住，几个丫头盯着他的眼神，更让他觉得不自在。
“出去。”他板着脸，冷冰冰下令，“你们几个，出去。”
房间里又只剩他们二人了，裴季洺再次将勺子递到夏瑾嘴边，同上次一样，昏迷的人没有意识，深色的药液自唇角蜿蜒向下，和雪白的皮肤形成鲜明对比，留下一串印迹。
裴季洺挪开胶着在夏瑾身上的视线，盯着碗中漆黑、散发着浓重苦味的药液出神。
一门之隔，外面几人八卦之魂熊熊作祟。
云情掩嘴偷笑：“殿下方才对姐姐那般嫌弃，自己还不是喂不进去。”
云诗也忍不住发笑，摇头道：“昏迷之人没有意识，牙关打不开，我怕是殿下也没法子。”
云意脱口而出，“牙关打不开？嘴对嘴撬开嘛！”
“不可能！”云画斩钉截铁呵斥，“你这丫头，小小年纪整日里想些什么。”云意听得脑袋一缩，瘪瘪嘴不再说话，云画又道：“我赌殿下绝对喂不进去。”
话音刚落，房门打开，裴季洺皱着眉将空碗带托盘往外一递。他嫌弃地说道：“下次煎药备些蜜饯来，太苦了。”
云意拿胳膊肘捅捅云画，兴高采烈地说：“姐姐你瞧，被我说中了吧，殿下若不是用嘴怎的知道药苦的！”
“臭丫头，闭嘴！”
夏瑾身体弱，昏迷了两日还未醒。裴季洺衣不解带地照顾她，除了擦身换衣之类的私密事让婢女代劳，其他全盘接手。
奴婢伺候主子天经地义，主子伺候奴婢当真破天荒头一次见。
渐渐地好像府中上下全都接受了夏瑾的“主母”地位。
只有当事人自己还一无所知，她在昏迷期间身份有了这样巨大的扭转。
当事人这时方才幽幽醒转，她正趴在床上，床褥与她房间相比，柔软舒适百倍。龇牙咧嘴地轻哼了几声，夏瑾感觉后背火辣辣一片，疼痛不已，她趴了太久始终一个姿势，脖子也又痛又僵。她想抬抬手，察觉手上也是万般沉重。
夏瑾这才发现，床边还伏着一个人。裴季洺在床沿上垫着手臂睡得正香，眉心在睡梦中依旧拧着，他眼底一片青黑，显然这几日并未休息好。
他们二人的手，十指紧扣。
视线从裴季洺英俊的脸上滑到交扣的指尖，夏瑾错愕，暂时忘记了疼痛。她那整日里充满了吃喝玩乐、遛狗逗猫的小脑瓜里，终于捕捉到了异样的信息，迟钝的神经有了一丝抖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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