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月鏖

作者:画小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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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华乱(上)


      文公公一张圆胖的脸,原本总是带着蔼蔼笑意。眼下见了萧鸿烈与安平郡主,嘴角仍旧是上扬的,不过一双眼珠浊黄无光,透着说不上的疲惫倦怠之意。上扬的嘴角笑着笑着便无意中耷拉下去,不过须臾,又重新打起精神扬了起来。
      萧鸿烈看惯了太监们的一张唱戏式的脸,原本不耐,今日却格外恭敬道:“劳烦文公公通报一声,安平郡主有要事向父王禀报。”
      文公公十分为难地撇了撇嘴道:“十一皇子是知道的,这几日过得太快,一件一件的事儿像树上的大柚子那样砸下来,也没提个醒儿。皇上累啦,方才发了一通脾气,叫拿下了十七皇子!您说这……谁敢让您在这个时候进去啊!”
      萧鸿烈陪笑道:“父王上回让我查的来仪阁走水一事,现如今有了眉目。说起来,这些天的事情,和来仪阁走水还颇有渊源。文公公向来善解人意,便让我进去挨一顿父王的骂又如何?”
      颜榛只是站在十一的身侧,并不说话。只是一双眼像琥珀色的翡翠石,滴溜溜转个不停。文公公看了这一对奇怪的组合一眼,任是想破了头也想不到他们能有什么要事。只是碍于情面,仍旧进去通报了。
      萧慈果然大怒,将一只哥窑的青瓷润玉瘦颈瓶砸了出来,道:“不见不见!朕的儿子害死了朕的皇后,另一个又要来气死朕吗?”
      吓得文公公跳着脚躲过那些瓷瓶的碎片,一路屈身小跑着出来,一张胖脸吓得敷粉般雪白。“十一皇子,请回吧。皇上正在气头上,谁都不见呢!”
      颜榛偏偏在这个时候笑出了声。
      方才萧十一说的走水一事,原本就是小事,不过是为了让文公公去试探萧慈的脾气是否到顶点了。果然,那声清脆的砸物声,他们就是站在钦鸾殿的门口都隐约可闻,想必老爷子已经火冒三丈了。
      “郡主笑什么?”文公公本不该问,心中的好奇又忍耐不住。方才那瓶子差点砸中他的老脸,还不是都为面前这两个人通报而起。她竟敢嘲笑于他!
      颜榛笑吟吟地:“我笑皇上中了邢国奸细的离间计却不自知,冲自己人发什么火!”
      “小郡主!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文公公吓得脸颊乱抖,拂尘在慌乱中夹在腋下,用手掩住颜榛的嘴。
      “我说的是真话。我带了证据给皇上看。不过仍旧劳烦文公公您去通传一声,说是安平郡主颜榛求见,要向他上呈邢国奸细的罪证。况且,最近奚岭发生的许多事,走水也好,皇后娘娘的死也好,全是与奸细乱国妄图谋反有关!”她年纪虽小,一张嘴倒甚是伶俐。眼神中笃定而自信,一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气势。
      文公公瞧了她一眼,又看看旁边的萧鸿烈。
      萧鸿烈道:“文公公,此事关系重大,我也是受郡主所托,特来陪她一同觐见父王的。眼下劳烦您再通传一声,若是父王不见我们,我们便在此处长跪不起。”
      说着,他拉了拉颜榛的衣襟,两个人面色有异地跪在当下。
      文公公唉声叹气,跺了跺脚道:“也罢。不过就是不要了我一张老脸罢了!”转身便又去通报了。
      颜榛抚摸着膝盖,瞪了萧鸿烈一眼道:“要跪便自己跪,拉我做什么!”
      “我的小郡主,你难道还看不出来么?眼下我们是一条船上的。我便是你,你便是我。受一点皮毛之苦换得父王一次青眼有嘉,这买卖你做是不做?”萧鸿烈饶是在人前装得辛苦,在这位娇生惯养的郡主面前,仍旧是忍不住要挑眉表示不悦。
      “得啦,我跪都跪了。”颜榛摆了摆手,从随身的布袋中摸出一本黄绢质地的小册子,拿在了手上。
      “这是什么?”萧鸿烈明知她隐藏了许多事情,见到这本不算薄的小册子,更是十分好奇。“你方才说的是……有人谋反?邢国的奸细又是怎么一回事?”
      “到时候就知道啦!”她忍不住要庆幸自己的记忆不佳。那年梁月拿来这本小册子,命她背诵上面的人像与简介,她背诵了许久,仍旧是有些许遗漏。水庐这才让她把这本小册子带在身边,以备不时之需。想不到今日却成为对付水庐和梁月的最佳武器。她忍不住嘴角上扬,看向萧鸿烈的眼神也多了几许轻快与得意。
      果然,不过片刻,文公公气喘不定地赶来,“两位小主子,赶紧起来吧。皇上召你们二人问话呢!”
      两个人对视一眼,携手而起。
      萧鸿烈却让颜榛先行。她扬眉看了萧鸿烈一眼,也不谦让,径直走在最前面,捧着那本黄绢小册子,欣然自得。
      文公公尾随在他们身后,胖圆脸上红红白白,却不知道方才受了多少委屈才完成这一桩托付。
      钦鸾殿内明显已被默默拾掇过了。此处并不是上朝的大殿,而是平日里萧慈审度奏章的地方。
      方才的碎片早已不见,空处也换上了新的摆设物什。三耳的白玉鼎内正燃着香,鸿烈与颜榛进去的时候,分明都感受到了一种混沌中绝然清醒的提神之意。
      “是薄荷香,我本不爱这玩意。只是今日十分倦怠,听闻你们有要事呈报,是以让他们点了来。”萧慈仍旧是穿着昨日的那件素服,高高坐在龙蟠椅上,那声音却低沉而苍老。此情此景,便令人生出英雄垂暮,帝王孤寂的苍凉之意。
      萧鸿烈忍不住踏足上前一步道:“父王请勿太过伤心……”声音哽咽,几乎泣不成声。
      颜榛使了个颜色于他,表示“说正事要紧”。他这才抽抽噎噎地道:“孩儿不孝,听闻母后驾鹤的消息,恨不能亲自去服侍她老人家。谁知宫中内外盛传,母后是被十七弟害死的。今日一大早,又听闻父王将十七弟打入天牢,是以十一特来禀报其中内情。”
      “有何内情?”萧慈几乎是压抑着怒火,一双眼睥睨而视,血丝遍布,望而生畏。
      颜榛便恭恭敬敬将手中的黄绢小册递了过去。
      文公公接过,呈予萧慈。
      他接过那本小册子,稍稍翻阅了两页,不由面色有异:“从何得来?”这本小册子内文,从颖国的朝中重臣到皇亲贵戚,从后宫诸妃到萧氏皇族,每一个和萧慈有关联的人物,都绘有十分神似的肖像,并上其身份及喜好,还有最致命的弱点。
      颜榛在这时不敢面露笑颜,只低头垂目,一副害怕的模样:“恕颜榛不敢说。”
      “能绘制这本图谱的人,定是朕身边的人。但说无妨。”萧慈自是心中有数。
      “颜榛得来这本小册子,并非是皇上身边的人。而是我的父亲。”她一语既出,却叫萧慈蹙了蹙眉,萧鸿烈更是觉得她傻到极致,怎会在这样敏感的时机提到她父亲!
      颜榛自是察觉到殿内的风云变幻,她继续道:“皇上想必仍旧记得父亲二十年前做的一桩不忍猝睹的往事。”
      萧慈点了点头道:“很是。”
      文公公与萧鸿烈却已经汗如雨下。
      殊不知在萧慈面前提到二十年前的那一桩公案的人,早已入了土。这个小郡主,当真是胆大妄为!
      可是颜榛却想的是另一番道理。
      她此番要告的不是别人,却是萧慈的十二子鸿朗。若是不能说出最可信赖的话语,她的这一行也便告了败。
      无论从哪一点来说,萧慈总会有疑问,还不如破釜沉舟,从他最不愿提及的父亲开始说起。萧慈对他的父亲恨之入骨,若是由这点出发,想必他能切身体会到安平郡王的惧怕之意,也就顺理成章能信赖她接下来的话了。
      只听颜榛继续说道:“父亲因为二十年前的这桩公案,活得战战兢兢。为了自保,父亲不得不招募了一些兵力,就怕有朝一日皇上若是重新想起二十年前的那件事,他也有抽身而退的余地。一年之前,邢国人得知我即将满十四岁,就要送到奚岭来做人质。他们不知为何找到我的父亲,逼迫父亲与他们合作,条件便是保护我在奚岭的安全。除此之外,他们还为我委派了一位随从,这份图谱,便是我的随从交由我的。她日日夜夜逼迫着我背诵上面的人名,企图让我也为他们所用!”
      萧慈自然是知晓安平郡王顾衍之暗中募兵一事。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他并不愿意在本就纷乱的局势中擅自内耗。是以顾衍之能活到现在,也算是个奇迹。颜榛的这一番话,从萧慈最内心的矛盾处说起,自是令他信服。
      如今说到那位随从,萧慈突然想起来那一日站在殿下默不作声的一个美少年。眉目间端的是如远山衔云,潋滟霞光般令人一见难忘。他还特意去询问了文瑞,那是什么人。文瑞讪讪的,陪笑的表情十分尴尬。他说那个少年人,竟是个阉人。
      “是那个唤作水庐的?”他竟记得那个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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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实在不知道标题要取什么名字了,话说橙子你看着眼熟吧?HIAHI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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