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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林奕头磕在墙上,承受着她的怒火,眼前一片昏眩,视线像是小时候看的黑白电影一样,次次啦啦,模糊成一片。
他的手还撑在陆思渝的肩膀上,觉得陆思渝好烫,又仿佛烫的人其实是他。
他喜欢陆思渝的温度。
他不想惹陆思渝生气,但是在她面前,他总是失控。
为什么不能保持心如止水?
为什么要......喜欢一个人?
林奕的眼瞳里模模糊糊地印着陆思渝近在眼前的脸庞,她和别人不一样,她一生气,眼睛就很冷,冷到骨子里,嘴唇上的温度似乎又下来了。
血腥味在唇齿间混沌,陆思渝的动作急躁而强横,林弈几乎喘不过气来,根本说不出话。
之前在茶水间就不对劲,现在更是晕晕沉沉,就连嘴角的刺痛也有些遥远。
林弈抬了抬手,他原想碰碰陆思渝的眼睛,中途失了力,穿过她倾下来的长发,不由得抓紧了。
嘴唇嗫嚅了下,他已经听不清究竟有没有发出声,
能不能不当金丝雀,我不想只是金丝雀。
陆思渝,我不想。
最后的意识也猛地沉了下去。
......
窗外的雪从灰沉的天空瓢泼而下,洋洋洒洒。
小林奕做在窗台边,手上是思思送他的小提琴。他摸了一遍又一遍。止不出来的欢喜从嘴角冒出来。
他殷切地看着窗外,等着一个人。
他家的小阁楼上有一整箱的小提琴曲,小林奕隐约觉得自己小时候应该是听着小提琴长大的,但是有记忆以来,从没在家里见过小提琴的影子。
是太忙了吧?
小林奕的目光微微垂下,他是单亲家庭,还有一个认不清人的外婆,家里的开支只靠她一个人。
早出晚归,除非刻意等,林奕几乎见不着她。又或许她......根本不想看见他?
枝丫一声,老式的木门发出一声抗议,林奕眼神一亮,从窗台的凳子上跳了下来,跑到门边一看,果然是她回来了!
“妈妈......”
林若澜的动作一顿,抬头看了他一眼,黑暗之中,眼色沉沉,小林奕被下了一跳,止住了脚步,一脸忐忑。
啪的一声,客厅的灯开了。
“还没睡觉?”
“我”林奕踌躇了下,还是编了个谎话,“快期末考了,我在复习课。”
说这话的时候,林若澜从客厅走到洗手间,哗啦啦的水响起,没在看他一眼。
林奕顿时就想打退堂鼓。
他好不容易交到了朋友,他想跟妈妈说说,还有小提琴,想着她听到小提琴曲会不会高兴点。
可是一看她脸色林奕就不敢了,只隔着长长的客厅,小声问道,
“我晚上做了炒鸡蛋,外婆吃过已经睡了,我再给你热一下吧?”
洗手间还是哗啦啦的水声,林若澜没有回应。
林奕有点失望,不过他很快就振作了起来,热好了饭菜,就悄悄回了房间。
有他在,妈妈吃不下。
也许是因为他长的像父亲?虽然林奕早就不记得“父亲”长什么样了,家里也没有照片。
甚至连他到底有没有过这样一个父亲他都有点记不清了。
林奕裹了裹被子,他没拉窗帘,外面的雪下的越来越大,照的屋内一片雪白。
他其实很喜欢这种天气,就跟雨天睡觉更有安全感一样,外面大雪漂泊,屋里就显得尤其的温暖。
但这温暖只持续了一瞬,一道刺耳的笑声划破了屋内的宁静。
“你骄傲什么?整天冷着脸,不就成绩好了点吗?我听我妈说了,你可连爸都没有,你妈连家长会都不来——我看你根本不是亲生的吧?哈哈哈”
他们嘲笑的话又响在耳边,林奕不由得捂住了耳朵,袖子往下掉落,露出了一片青青紫紫的痕迹。
不会的。不会的。小林奕心想,如果不是亲生的,怎么会这么讨厌还不扔掉?
一定不会的。她只是心情不好。
外婆也说了妈妈喜欢小提琴,等白天找个时间我给她拉小提琴,她要是喜欢的话,每天都拉。
第二天一早,林奕就醒了,林若澜还没起,桌上还剩着昨晚的残羹冷炙,她应该动过筷子了。
林奕很高兴,洗碗的时候甚至都唱起歌来,没一个是在调上的。林若澜起来洗漱的时候也听到了,她对着镜子里紧绷着神情的自己愣了好一会。
等她从洗手间出来后,林奕早饭都做好了,他从凳子上下来,表情紧张而忐忑,端了两盘菜,胳膊有点颤。
从他的袖筒里林若澜还能看见一个星期前她失控砸伤的青紫。
林若澜沉默了片刻,最后只道,
“我今天休息。”
林奕愣了一下,一下子喜形于色,把盘子放下,惊喜道,
“太好了!我,我去喊外婆!”
林若澜看着他雀跃的样子沉默不语,三人吃完饭,外婆自顾自地出去了,她白天都是去小区旁边的公园,饭点才回家,只剩下林奕跟林若澜在家。
电视机里唠着家长里短,客厅里一片静默。林若澜很少白天在家,更别说两人一起看电视了。
林奕一面高兴,又拘谨。眼看着时针过了10点,才忍不住到底开了口,
“妈妈,我这个月交了一个好朋友。”
林奕停了下,忐忑地看向她,林若澜盯着电视画面,“嗯”了一声。
小林奕惊喜地笑了起来,很快他就捂住嘴巴,却止不住眉眼的笑意,小声继续道,
她住在城西的疗养院里,性格特别好,她还教我......”
话还没说完,就被敲门声打断了。小林奕眼巴巴地看着林若澜去开门,他急切想把喜悦分享给母亲。
他想让她高兴。
但是当门打开的一霎那,林奕的血液几乎凝固了,梦境极速晃动,他竟一时分不清究竟是梦还是真实,绿色的快递制服上,胸前“中国邮政”四个大字像利刃一样剖开了停滞的心脏。
“快递,麻烦赶紧签个字。”
快递员脸色很是不耐,又敲了敲大开的门,林奕看见自己走上前,接过快递签上自己的名字,字迹都是颤抖的。
快递一走,小林奕就抱着那只灰色的小盒子就往外跑,却被林若澜一把揪住,她夺下盒子砰的一声砸在地上,四分五裂,玻璃渣子炸到林奕的脸上,划出一道血痕。
林奕顾不得脸上的血,抱住林若澜的腰,
“妈妈,我把它拿下去扔了,扔的远远的!别踩了!别踩了你的脚!”
林若澜却罔若未闻,小小的方块盒子被她砸的支离破碎,里面的光盘漏了一角,她像疯子一样狠命地拿脚去踩,拖鞋没了影子,猩红的血液从她的脚上留下。
那血液刺激着小林奕的眼睛,他几乎拼了命把母亲从客厅拖到了他卧室里。
他抱着林若澜,眼泪不要钱地往下流。
从门外吹来的风雪冷若彻骨,而他的眼泪滚烫,落在林若澜的脖颈之间她回过神来。
林奕正抱着她的脖子,瘦瘦小小的,一只手就能扯开,可他的胳膊上还有前几天她发疯的时候留下的痕迹。
不是第一次了。
平均多少天就要重复一次?
罪恶感和暴躁的肆虐一起上涌,林若澜掰开他的胳膊,恶狠狠道
“......不许出来。”
她自己转身就要走,小林奕哪肯放她不管,抱住她的胳膊,
“妈妈,你别走,你别伤害自己,我给你拉曲子好不好?我会拉小提琴!”
林若澜一愣,小提琴?
她低头看向小林奕。
林奕看见自己眼睛里闪出一丝希冀。林若澜顺着他跑过去的身影看到了那把小提琴。
她的神情开始变得迷茫。小林奕却以为这是心情好转的信号,他爬上小凳子拉开小提琴,低沉的音调从他手下回响。
但这声音一响,林若澜迷茫的神情消失了,她狠狠地一抖,全身的骨头都僵住了,她跌跌撞撞地走过去,扬手打翻了正在奏响的小提琴。
林奕被这一巴掌打懵了,他没站稳从板凳上跌落下来,钻心的疼痛接踵而至。
林若澜攥着琴头发了狠往他身上打。
“是不是他!是不是他给你的?小提琴?他凭什么?他不配!不配!”
声嘶力竭和着木头裂开的声音。娇贵的琴面承受不住压力从里面裂了开来。
林若澜终于喘着粗气住手了,她双目全是血丝,看不出神智,她拉起几乎有些站不起来的小林奕,往外走,
“你又回来做什么?想要那个东西吗?你做梦!只要我还活着,你这辈子都别想安生!滚!滚!都给我滚!”
风里夹杂着雪,吹的林奕几乎睁不开眼,林若澜掐着他的脖子,脚不沾地,只能紧紧抓住沾满雪的楼梯扶手,艰难开口,
“妈......妈,是我,林,林奕......”
林若澜的眼眸通红,好像印不出任何人的影子,又或者从始至终那里就只有一个人。
泪水从他眼里滑落,滴在攥着他脖颈的人手上,滚烫炙热,林若澜动作一滞,手上就松了。
没了支撑,林奕把重心放在了楼梯扶手上,他双脚还没沾地,扶手上的雪被他手心的热度融成了冰,直接从扶手上栽了下去。
旧式小巷子里的两层小楼,楼梯都是裸漏在外面的,下了一夜的雪,又冷又滑,林奕从楼梯口一路滚到了最低层。
天旋地转的,他脑袋晕晕,有点想吐,却又站不起来。
雪花绕过阁楼,从狭窄的天空打着弧落下来。林奕在房间里盯着窗外的时候,总在想外面肯定很冷。
现在他也落在雪地里,却没觉得冷,甚至能感觉热流从他额头缓缓流下。
他只觉得疏离,下一刻仿佛就能抽身离去。
林若澜从楼梯拐角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林奕听不清她在说什么,只看见她在崩溃地大哭,手上还有被琴头上的弦勒伤的血痕。
林奕不由得飘的远了。
他为什么总是做的这么糟糕,妈妈在哭,她送的琴好像也坏了。
这下......好像再也不能翻墙了。
额头的血液往下延伸,覆盖了最后的光线。
......
林奕猛地做了起来。
手机的闹铃响个不停。林奕伸手按灭,他不由抬头看向窗外,窗帘没拉,整个落地窗都落在他瞳孔上,鹅毛大雪漂泊而下,贴在玻璃窗上,滑下一丝水痕。
原来是梦。
林奕有些空荡荡的,他踩脚下了床,却听身后熟悉的一声呼唤,
“做噩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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