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沙旧事

　　白念楠又来到了“海伦”酒馆，这一次，他只是点了一杯咖啡，一动不动地坐在吧台，面无表情，一句话也不说。
　　酒馆老板一如既往地温柔和蔼，他看出了白念楠的异样，但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把咖啡端给他，然后安静的离开了，留白念楠一个人慢慢思考。
　　一直到酒馆打烊的时候，白念楠才像是刚刚反应过来一样，目不转睛的看着酒馆老板，“为什么有些事情明明知道是错误的，还要去做？”
　　酒馆老板从白念楠的表情中看出了他的痛苦与挣扎，他用一种怜悯的眼神看着白念楠，“为了信仰。”
　　“信仰？”白念楠还是没有明白，“不，不是为了这个。只是因为服从命令罢了……为了服从命令，就能不问青红皂白的决定无辜的人的生死……忠诚、天职，真的比活生生的生命还重要吗？”
　　酒馆老板把白念楠的一切情绪都看在眼里，他从白念楠的话中零零碎碎的明白了些什么，他知道白念楠在说谁，但是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孩子，每个人心里都有最重要的东西，但是这个东西不一定是生命。人是很奇妙的生物，为了心里最重要的东西，他们可以放弃一切，包括生命。对于军人来说，命令高于一切，就像对我而言，赶走侵略者，重获国家和平才是最重要的。”
　　白念楠抬起头盯着酒馆老板，他还是那副和蔼可亲的模样，安抚的朝白念楠笑了笑，继续说到：“为了国家的和平，为了孩子们的未来，我早就做好了随时牺牲的准备。即使我们所做的可能微不足道，但是为了这个国家能够好起来，我们死不足惜。”
　　白念楠看着酒馆老板，觉得头很疼。这两天发生的事情一直在颠覆他的认知，他在过去二十一年里的经验根本无法合理的解释这几天发生的种种。
　　白念楠的父母把他护得太好，以至于他一直都像是生活在象牙塔中一样，他就像一个懵懂无知的婴儿，他的天真和善良在这一刻显得无比的荒唐可笑。
　　如果不是去年被阴差阳错的扣在波兰，白念楠可能一辈子也无法真正的切身体会这些东西，他的天真可能会在回国后在父母的保护中继续下去。
　　酒馆老板知道这些东西可能颠覆了白念楠的三观，他体贴的没有说话，任由白念楠自己消化解释。不知道过了多久，白念楠重新抬起头来，“对元首的忠诚，真的比是非对错还重要吗？”
　　白念楠还是不明白塞巴斯蒂安的种种行为。如果说酒馆老板和塞巴斯蒂安都是为了各自的信仰，站在他们的角度想想，白念楠能理解酒馆老板，因为他所做的事情，是正义的，也是正确的。
　　但是他无论如何都无法理解塞巴斯蒂安，他明知道是错误的，还是要去做，仅仅是因为那是他“应该”服从的命令，白念楠理解不了这种行为。
　　酒馆老板看向白念楠的目光愈发柔和，“孩子，有些人的行为是建立在是非对错上面的，他们会在道德底线之内去实现自己的信仰；但是有些人并不是，他们的信仰突破了道德底线，所以他们的行为让你感到困惑。所以说信仰很重要，有些信仰本身就是底线，但是有些信仰可能只是某个疯子的一意孤行罢了。”
　　白念楠看着酒馆老板，他知道酒馆老板在说服他，而他也慢慢的接受了酒馆老板的这些言论。毕竟比起昨天塞巴斯蒂安的行为和话语，酒馆老板明显要正常多了。
　　那一刻，白念楠莫名的理解到了酒馆老板和那天他撞见的那个男人他们现在的事情的意义，就像无数中国人正在做的一样，他们是为了国家的和平与解放，为此，他们随时可以坦然赴死。
　　人类的情感很奇妙，他们会产生“共情”这种奇妙的东西。而在那一刻，白念楠觉得自己在情感上跟酒馆老板产生了共鸣。他透过面前这个圆滑温和的男人，看到了中国的无数爱国者的身影。
　　“……你需要我做什么？”白念楠沉默了许久，还是问出了这句话，他心里忽然轻松了下来，就像是终于做了他一直想做却又不敢做的事一样，于是白念楠又重复了一遍，“你们需要我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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