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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信鸽》
文/否衣
***
韩厘第一次出来卖的那天晚上,就碰上了扫黄大队。
不晓得是她幸运,还是她倒霉,最后交易没有成功。
男人慌张跌下床,胡乱捡起衣服套上,被褥下的韩厘寸丝不挂,双手紧紧环抱自己,头埋得很低,跟隔壁房间熟练坦荡、从容面对的女人不一样。
因买韩厘初夜的人身份特殊,所以她比别的女人多关了几天。
在观察室的第一天,她就被调查得一清二楚。
韩厘,十八岁,孤儿,作案的原因是因为收养她的老人家得了重病,走投无路之下,她选择贩卖自己的初夜。
一个让人听了唏嘘又心酸的事件,可却又是他们听得不下数次的故事。
韩厘出去的前两天里,一位女警察告知她陈奶奶在医院里病逝了。韩厘没有哭,只是那两天沉默阴郁地不像个人。
从警察局出来后韩厘直接去了医院,从护士口中得知陈奶奶已经被家人接走送去了火葬。
陈奶奶的老伴早些年走了,子女在她收养韩厘之前都各自组了家庭。一开始他们反对收养韩厘,陈奶奶不听,他们也不再多说,只道直言说只给老人生活费,不会给多出一分钱养韩厘。
他们都是做小生意的,没有什么闲钱,在付了前期的一部分医药费后就不约而同地消失了。
韩厘浑浑噩噩地从医院里出来,抬头发现,下雪了。
鹅毛飘雪,寒风凛冽。
街上过路的人都会打量她两眼,不是在欣赏她的美貌,而是像在看一个傻子亦或疯子。她穿的还是在变天之前、进去时穿的薄衬衫和牛仔裤。
这天,十分冷,她咬紧牙关,心里发颤,呼吸减半。
回到老旧的居民楼,六楼窄小的楼梯道,韩厘踮起脚,从铁门上头拿下备用钥匙,开门进去。
厅房相通,没有厨房,没有阳台,室内十分昏暗,能把阳光照射进来的唯一一扇窗户也被人用报纸给糊上了。
她躺到床上,把被子盖过头,侧弓着身体,什么都不想,睡着了。
她太累了。
累到就想这么一直睡下去,不用起来面对人世间的丑恶和现实的残酷。
没有烦恼,没有让她走投无路的悲伤。
几日后,韩厘找到了陈奶奶的子女。他们倒也没说什么,只告诉她陈奶奶葬在了哪里。
在祭拜陈奶奶后,韩厘收拾了一些衣服,拿着在支付医药费后仅剩下来的一千二的生活费,坐上了去冬嘉的火车。
冬嘉是陈奶奶的老家,永澄市边缘的一个小镇。
陈奶奶生前同韩厘提过几次,韩厘没有去过,想去看看,看看陈奶奶口中那个美得像个天上人间一样的地方。
韩厘穿着之前商场公司统一发的红色羽绒服,羽绒服的胸口上面还印着商场公司的名字和俗气的logo。
韩厘抱着行李袋站在冬嘉火车站的出口处,站口人不多,许是小镇偏僻,只有零散几个乘客下了车。
左右看了一轮,没有发现有搭客的司机。等了好一会儿,终于有一辆三轮车从站口前驶过。开车的是一个皮肤黝黑的中年男人,韩厘忙叫住他。
中年男人停住车,转头问她:“姑娘,有啥么事呢?”
“你好,请问哪里有旅馆吗?”
“旅馆?”中年男人呵笑两声,“我们这小破烂地方,哪有啥旅馆。”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又急道:“你是要找住的地方啊?我晓得有个地方出租,你要去不?”
韩厘打量他时,身后传来声音。
“六九叔。”
韩厘回头,来人是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男人,穿着一身军绿色大衣,梳着整洁的黑发,手里提着黑色行李袋。
“诶,你小子怎么突然回来了?”陈六九有些惊讶,“你妈晓得你回来不?”
“她不知道。”男人回答,国音很正。
“那你为啥回来呢?”
“回来处理点事情。”
“噢……”陈六九连忙招呼他,“那你上我车吧,我搭你回去。”
男人本来想拒绝,陈六九又说,“姑娘,你也上来吧,我带你去出租那地方。”
韩厘有点犹豫,见风突然猛起,大有又要下大雪的趋势,便答应了。男人也点了头。
两人坐上三轮车后面,陈六九从前边儿递给他们两张厚纸皮,让他们垫着坐。一路上,还是男人先开了口打招呼,两人互道了姓名后便不再交谈,唯有开车的陈六九偶尔跟陈长洺闲谈。
陈长洺是青年男人的名字。
陈六九先送了陈长洺回家,然后又载着韩厘往回开了两分钟,在一个小院子里停了车。
这房子四层半高,四面筑着围墙,围成了个小别墅的模样,院子里只有几个小孩童在玩雪。
陈六九把车熄了火,领着韩厘走近房子,忽地朝天喊了两声“阿秀”,几秒过后,二楼西面的一扇窗户突然被打开,从里探出一个女人。
“陈六九你是不是找打?”那女人理了理鬓边的碎发,似不耐烦,“你又来我家做甚?”
陈六九仰着头,对着女人讨好地嬉笑了两下。
“我这次是来给你介绍租客来了。”
*
韩厘最后以月租三百八租下了这里,房东是那个叫做阿秀的女人。
房子共四层半高,分为东西面,可住八户人家。韩厘租的是三楼东面的屋子。她没有多问别的事,交了首月房租和两百块押金后,就开始收拾屋子。
屋子不算脏,窗户关得严实,什么都进不来。大抵是太久没人住,随处都能闻到浓浓的霉味。
房子是一室一厅,一厨一卫,客厅里有两扇窗户,光线很足。
韩厘把底下生了锈的窗户打开通风,两声“吱吱”作响,跟着外面的寒风呼啸远去。
除了卧室里有一张木床,便什么家具都没有了,可是韩厘不敢睡。她下到二楼找到阿秀,问她哪里有集市,阿秀同她说集市早在中午时就闭市了。见韩厘可能是想买些生活用品,阿秀告诉她说从大门出门往东走八百米,那里有一家杂货铺。
韩厘谢了谢她,回屋子加了件外套。
现在是下午五点左右,天尚还亮着,可冬日昼短夜长,在韩厘往回走时天色渐渐暗了。
由于她买的东西比较杂多,杂货铺老板娘叫来了自家十六岁的儿子帮忙送东西,两人总算在完全天黑之前抵达三楼。
韩厘送走了男孩,开门把东西一一搬进去,整理了些常用的东西后,已近九点,她从行李袋里取出毛巾,把新买的电热水壶煮开的第二轮热水倒掉,又重新装了壶水,彻底烧开后才把热水倒进洗脸盆里,然后用冷水冲温了些。简单做了洗漱,随后在客厅的地上铺上杂货铺老板娘从小仓库里翻出来的凉席,关了窗,合衣睡下。
不知道是天太冷了,还是身在异地,这夜,她久久不能入睡。
雪夜天没有月亮出来,窗外北风呼啸,声音响得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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