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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世第一章
承乾宫的青白色石砖每一块都是那个人细心挑选,只为钟媚那句“承乾宫的路不仅难看又硌脚。”
正值盛夏,初登皇位的轩辕睿德站在高高的台阶之上,亲自监督着内务府铺建石路。
皇宫依旧是皇宫,只是主人换了又换。那一夜,孤注一掷的火弓箭点亮皇宫,刀光剑影中,无数的厮杀哭喊漫天,连空气里都凝聚着令人窒息的血腥味,鲜红色的血液不断的从断肢残骸中涌出,染红了这青砖壁瓦。一朝宫变,胜者为王败者为寇,第二日,清水一泼,便是下一个新朝。
犹如人间地狱的画面仍在脑海,内务府的太监被那睥睨天下的王者之气压得喘不过气,颤颤巍巍地铺放着石块。生怕一个不小心丢了性命。
“啪嗒”交接的石块相互碰撞,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皇上饶命”太监跪倒一片。
轩辕睿德眉头紧蹙,双眸深沉不发一言。
俯下身子跪在地上的太监们如芒在背,浑身抖索个不停,眼睛紧紧盯着泥地,只觉命不久矣。
不知过了多久,寂静的空气里竟传来敲打石块的声音。太监们疑惑,却不敢抬头查看,只能继续趴在地上。
“你这样可是会吓坏他们的。”一声娇媚带着些松懒。
钟媚原本倚靠在椅上享受夏日冰块带来的丝丝凉爽,正午有些犯困,染满胭脂花的玉玉纤指接过丫鬟剥好的冰镇葡萄,却连咬也懒得咬,只是似吃非吃的红唇吸吮。
就在快要睡着的时候,屋外太监的求饶声惊扰了睡意。
出屋见自家的夫君满头大汗地埋头铺石砖,丝毫不介意泥土是否弄脏了龙袍。钟媚嘴角浮起一抹微笑,走上前,用自己帕子将轩辕睿德头上的细汗一一擦去。
“让他们做就好,何苦亲自动手。”
轩辕睿德看着怀中依抚着他的柔情,手一抱,便扣住那盈盈一握。
“媚儿想要的,我定要给最好的。”
万般恩爱情浓,只不过了四年,便如一场梦一般,梦醒破碎。
那本是二人感情见证的青石砖路,此时却如同那人的心一般冰冷刺骨。
承乾宫门外,钟媚素衣脱簪,跪在青石砖路上,磕的头破血流,声嘶力竭地只为那皇宫的主人再见自己一面。
“皇上,臣妾错了,臣妾错了,求你就见一面臣妾吧。”
“皇上,求皇上不要不理臣妾。”
“求求皇上,你就见见媚儿吧。皇上。”
小桂子站在承乾宫门前,看着往日里雍容华贵的皇后娘娘,此时已没了平日尊贵仪态,犹如深宫怨妇般的乞讨着那一点点怜悯。
小桂子不忍心,刚想开口劝解,便见一人掀帘而出,熏人的香气随即一涌而来。小桂子赶紧低眉,退到一旁。
钟媚抬眼,是卢馨儿。儿时自认为的玩伴,时过境迁,已是水火不容。
还记得待选秀女名单上卢馨儿的名字还是钟媚亲自勾上的,只因自觉与她相熟。卢馨儿进宫第一天便选侍寝,第二日进宫所有秀女按照规定应去拜见皇后,秀女挨个叩拜,细细查看却没有见卢馨儿。
事后当钟媚第一次踏进卢馨儿的卧房,带着相见旧人的欢喜。却只能隔着层层帘幔,看见影影绰绰的身影,嫩白如雪手指翘起兰花指将窗帘掀开,露出卢馨儿貌美如花的脸,一夜承欢还带欢愉后的羞红。
“昨夜皇上折腾了我一宿,恐怕不能给皇后娘娘请安了。”
那是钟媚与卢馨儿多年后见面,钟媚听她说的第一句话。
此时的卢馨儿看着跪在地上狼狈不堪的皇后娘娘,想起她对自己使的阴狠手段,不禁解恨,真是咎由自取,报应不爽。
“皇后娘娘,那日害死我腹中胎儿的时候,可曾想过有今天。”
声音夹杂牙齿撕磨的咯吱咯吱。
跪在地上的人却没有看她一眼,只是朝着承乾宫内磕头。
“求皇上再见我一面。”
得到如此反应,卢馨儿气绝,一朝选在君王侧,谁不是为着家族的荣华富贵使尽手段,在宫里勾心斗角。偏偏她钟媚命好,挑中当时还是不受宠的六皇子,进宫就是皇后。凭什么钟媚自命清高,以为自小跟着皇上,感情便于他人不同。也不知那装出来的贤良大度面孔之下隐藏着多少扭曲阴险。
卢馨儿看着那张虽未施粉黛但却依然美艳脱俗的脸,真令人厌烦。高举手掌,照着钟媚的脸就要打下去。
“馨贵妃,断断不可啊。”一只手半路截住。
卢馨儿怒目圆瞪的看向那个胆敢阻拦自己的小太监。
小桂子松开手,立马跪在地上,开口道:“贵妃娘娘,奴才全是为娘娘您着想,毕竟皇后娘娘她还是皇后娘娘,若贵妃娘娘现下在承乾宫外就打了皇后娘娘,传出去有损娘娘良誉。”
卢馨儿自觉可笑,钟媚现下已是强弩之末,已经翻不起什么风浪,就是现在打了她又如何。只是事到如今,竟然还有人在维护钟媚。
“那好,我不打她,打你怎么样?”卢馨儿一脚踩在小桂子手上摩擦,眼睛却盯着钟媚,“下贱的小畜生。”
钟媚抬起叩拜的身子,声音已有些嘶哑,暗暗吞咽下带血味唾沫,深吸一口气。骨头碎裂的声音刺激着钟媚的神经。
“轩辕睿德,我钟家为南楚征战沙场,立下汗马功劳,先帝在时,钟家便配享太庙。”
“钟媚,你想干什么?”卢馨儿预感钟媚接下来要说的话,不禁移开了脚,有些害怕的声音略带颤抖。
“元康三十五年,振金门事变,我钟家首当其冲,我四哥为阻挡京城外太子三万亲兵,以身凡险,以死相抗。我三嫂被人掳走至今下落不明。皇上,我钟家为南楚鞠躬尽瘁,断不会生了不臣之心,请皇上莫要听信奸人谗言,妄杀良臣。”
“钟媚,你疯了,你真的疯了。”卢馨儿浑身颤抖地朝承乾宫门瞥了一眼,见没人出来,赶紧领着丫鬟们离去。
“还请皇上下旨,饶我父母兄嫂一命。此后我钟氏一族永不入朝,一绝皇上后顾之忧。”
“啪”承乾宫内发出杯子摔在地上的碎响。
钟媚叩首附下身子,听到有门帘掀动的声音,有些欣喜地抬起头。
承乾宫首领太监王福信步走到钟媚面前,拿出手帕嫌弃地捂住口鼻,伸出兰花指指向一旁的太监们。
“你们这群人都是死的吗?皇上马上要午睡休息了,还不把皇后娘娘请回宫去。勿扰了清净。”
钟媚失望地闭上眼,为什么钟家要落到这样全族被杀的境地,分明什么都没做,分明什么也没想,却仅仅只是因为那来自皇权的忌惮。
不甘心,不甘心。钟媚挣扎着试图挣脱太监们的束缚,想冲进去狠狠地质问轩辕睿德。
“轩辕睿德,你个忘恩负义的小人,当年你只不过是没有任何依靠不受宠的皇子,是我钟家一步一步助你登基,你发起宫变,谋害前太子,篡夺皇位,没有我钟家,你什么也不是。”
“咣当”敲锣声响起。
“午时三刻,斩立行!”
鲜血喷洒一片,行刑场围着的人群呼呀呀的往后推。
烈日当空,刺眼的光照让钟媚不禁眯起了眼睛。
小桂子在一旁看着皇后娘娘仰着头望着太阳,在阳光的照射下,身影有些虚化,似是要融进阳光,慢慢消散。
“小桂子,现下是什么时辰了。”
“回皇后娘娘,午时三刻,大将军他们恐怕......”小桂子不忍再说下去。
钟媚轻微地一叹,慢慢放松了自己的身子。
原本架着皇后娘娘的太监们在小桂子的示意下,松开了挟制。
“小桂子,送本宫回去吧。”
“嗻”
从承乾宫到中宫的这条路,钟媚自入宫不知走了多少遍,往日都是乘轿撵,今日下轿走路,才知道这条路这么难走。
“小桂子,你今年多大了?”
“回皇后娘娘,奴才今年十九了。”
“十九岁?你还......”钟媚想说你还小,但想起自己十九岁的时候就已当了皇后。
钟媚十四岁嫁给轩辕睿德,十八岁成为新朝皇后,现下只过去了四年。明明还年轻的她怎么觉得已经过了一辈子。
这一路自己经历了什么?
发生了什么?
自己一开始是什么样子的?
低头看着整齐的石板路陆续向后撤去,啊,想起来了。
自己一开始并不喜欢轩辕睿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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