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是流浪诗人你会爱我吗

　　日夜打工，忙得忘记了星期几，一周后温岭意才想起去查询自己的比赛排名，然而赛事名单已经换了三茬，再过几日便是半决赛了。
　　“哎，真是天妒英才，要我忘记，又要赐我天籁之音～”温岭意不甚在意，他本就没想过自己能够顺利夺冠，更不要说在听过展璇的演唱之后。自己唱得尽兴就行了。
　　路词：“……”
　　温岭意眼疾脚快地凑过去：“阿词，你晋级了吗？”
　　“没……”
　　“没事啦，我也没进，下次再来！”温岭意假装自己是知心大哥哥安慰道。
　　“……”那能一样吗！我可是豁出了一切去逐梦音乐圈的！路词闷闷不乐地腹诽。
　　两人在吧台擦杯子，不远处的酒吧入口传来一阵吵闹声。温岭意和路词赶过去，看到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人，后面跟着一个胖男人和一个文质彬彬的中年女人，带头的眼镜男堆着平静的笑容跟肖律表达想要进去的意思，后面的两个人一个在记录，一个在拿着手机录音。
　　肖律只是摇头拒绝，低头在翻对话本，胖男人掏出手机对着堵在门口的人拍照，闪光灯没关把三人都闪了一下。温岭意感觉不对，走出去询问：“你们好？请问是来干什么的？”
　　戴眼镜的男人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说：“我们是镇拆迁办的，想进去找一下肖老板。”
　　“拆迁办？找肖魂旦干嘛？”路词疑惑地问道。
　　“你们老板什么都不敢你们说的吗？这条街要拆迁啦，你们酒吧作为违法建筑是要被拆除的。”胖男人答道。
　　那还真的没有说过……温岭意抽抽嘴角和路词对视一下，今天没啥生意，肖魂旦现在应该是在办公室里数钱，他侧过身子想让外面的人进来，肖律却还直直地挡在前面。
　　“小律？”
　　肖律把本子翻到手写的一页：「他不在。」
　　怎么会不在？刚刚还让他泡咖啡进去……等等，意思是假装肖魂旦不在吗？温岭意望着肖律的双眼，突然懂了他的意思。
　　“肖老板出去进货了，人不在。你们要进来喝杯酒吗，三人同行一人八折。”温岭意面不改色地招呼道。
　　“呵呵，不用了。”戴眼镜的男人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卡片递给肖律，“这是我的电话，麻烦你转交给肖老板。”
　　温岭意探头去看，上写“华金县拆迁办公室肖齐主任”。这个地方怎么全都是姓肖的……温岭意觉得自己能靠看姓判断别人的老家了。
　　“我们先走了。”肖齐收好东西，打算离开。
　　“你们说这里要拆迁了，这里会变成什么样啊？”路词突兀地开口问道。
　　“镇政府打算把这里拆掉统一规划，改成复古风格的商业街，可能会有几家唱片行进驻。”
　　“什么时候拆啊？”温岭意问。
　　“还不清楚呢，征地协议这边的居民基本都签了，现在就差你们老板了。不过你们放心，他不点头这个计划还是无法实施的。”女人回答。
　　“是的，我们今天来就是想跟你们老板谈一下这件事，麻烦你们也帮忙劝一下吧，拆迁费不会少的。”
　　三人微微点头便离开了，走到不远处，温岭意听到那个胖子小声嘟囔：“大家都签了他也犟不了多久的……”
　　温岭意低头看着台阶上的肖律，他攥着名片目送三位领导的背影，睫毛微微颤动，这个角度看不清他眼里的情绪。

　　之后肖律就赶他们进去打扫卫生了，肖律自己拿着名片去肖魂旦办公室坐了很久，温岭意不知道他们都谈了什么，他正在奶奶的床边练琴，肖律带着满脸愁容回来。吉他声随之停止，取而代之是响亮的咳嗽声。
　　肖律赶紧把装满温水的杯子递过去。
　　奶奶就着肖律的手喝了两口，便移开嘴巴。肖律动作有些微的愣住，要不是温岭意一直注意着奶奶的情况，也很难发现这一细节。
　　奶奶拍拍肖律的肩：“怎么这个表情？小旦怎么说？”
　　温岭意看着肖律，他也很好奇肖魂旦是怎么打算的。
　　肖律摇摇头，在本子上写：「他不同意。」
　　是可以猜到的结果。温岭意想。肖魂旦这么个野心勃勃的财迷，怎么舍得让自己的心血就这样给人拆了，更不要说这里的区位，完全是木金镇的聚宝盆。
　　「我也不同意。」肖律继续写道。
　　肖律还想写什么，没写下去。他只是抬头，眼睛有点湿漉漉地看着奶奶。温岭意在一边看着，觉得自己有点多余。奶奶什么都没说，他便伸手去揉揉小孩毛茸茸的脑袋。
　　肖律去酒吧后厨打饭了，温岭意抱着吉他，弹不出一个音符，刚刚肖律的态度让他很在意，但是又不太好意思问出口。他不耐烦地抚摸琴弦，发出别扭的声响。
　　倒是奶奶主动开口了：“在想什么？”
　　“没有……我能理解你们的心情，就是，小律好像很低落……”温岭意说道。
　　“小律怎么说也是在这里长大的啊，自然是不舍得的～”奶奶笑着叹气，“但是这个宅子，这条街道，已经很老了，守着这里是不会有改变的……”
　　“这条街发展得很好啊，反而是建设什么商业街才是没前途。”
　　“呵呵，这你就不懂了吧，现在我们这里可是违法建筑啊，一个住宅用地被用来开酒吧，被取缔是迟早的事，但是没办法，这就是命运啊。要说不甘心我们可是比小旦还要不甘心的。”
　　“……”
　　“听说会给我们分个好地方，那我就能搬家啦，不用在这大宅子幽居，反正我也走不远，给分个电梯房就好了……”
　　“奶奶……”
　　奶奶没再说什么，肖律提着饭回来了。
　　温岭意注意到奶奶的饭盒里只有一点点粥，菜式以素食为主，看起来就不怎么营养。他自告奋勇地把饭盒里的鸡腿夹过去，奶奶摇摇头把鸡腿夹回来。而肖律不像之前那样给奶奶夹菜，只是默默地吃饭。
　　也许，奶奶的身体变得更差了……温岭意隐约察觉到这件事。

　　晚上是半决赛，温岭意忙中偷闲和路词去看比赛，赛事场面十分火热，展璇以压倒性的分数优势进入了总决赛。台上的主持人宣布3天后的总决赛会有赞助公司的高层莅临颁奖，温岭意才后知后觉地在那舞台背景板的一个角落看到赞助商兼举办单位——温度娱乐传播有限公司。
　　“阿词，你知道来的高管是谁吗？”
　　“听说是温度娱乐的总监，叫什么来着，陈什么，我忘了。”

　　赛后路词和展璇去庆祝了，一起去的还有一群年轻人，都是在酒吧经常见到的面孔，看样子是志同道合的小伙伴。温岭意婉拒了他们的邀请，毕竟天才总是孤独的，更重要的是他放风时间到了，得赶紧回去加班才行。
　　回到酒吧里，客人意外的少，大概是因为音乐嘉年华最盛大的活动已经到尾声了，他打算去收拾一下吧台，刚好肖律在那边调酒，都是平时肖魂旦舍不得拿出来的贵酒。肖律对他点点头打招呼，便把四杯酒放托盘端走了，温岭意看到是端去最贵的包厢。
　　十分钟后肖律出来，到后厨端出一碗拍黄瓜，坐在温岭意身边，把小吃推过去。
　　“要和我一起吃吗？”
　　肖律点头，同时在酒柜里取出啤酒，啤酒刚拉开拉环就被温岭意抢走了：“未成年人禁止喝酒！”
　　肖律好像没有力气和他打闹，在本子上写道：「我还有一个星期就成年了。」
　　“那也不行！”温岭意拿起啤酒猛喝一大口，“一个星期后我陪你喝个够～”
　　肖律严肃的脸没绷住，笑着点点头。温岭意有种把人哄好了的成就感，默默在心里盘算肖律的生日他该准备什么惊喜。
　　“在里面喝酒的是上次那几个人吗？”
　　肖律点点头，在纸上写道：「他们没时间了。」
　　“赶工啊？那肖魂旦压力很大啊，就看他顶不顶得住了。”严格来说现在的拆迁确实不会暴力强拆了，但是各方施加的压力是很大的，也不知道会不会有解决方案。
　　「他们说如果实在谈不下来就重做征拆方案。」
　　哦？
　　「但是我们酒吧要交罚款。」
　　“多少啊？”
　　肖律写了一个过去的温岭意都要一星期才花得完的金额。
　　不得不说温岭意快要脱胎换骨了，看到这个数额竟然开始觉得有点肉痛，可见朝不保夕的生活真的能改变一个人的思想境界。
　　“小律你对这里的感情是怎样的呢？”
　　肖律听到这个问题，思考了三秒钟，才慢慢在纸上写道：「我不希望这里被拆。」
　　「会不方便。」
　　「但我想离开这里。」

　　那天晚上肖律写了很多字，写得很慢，但是温岭意都耐心地等他写完再说话，竟也聊了很多，温岭意把自己在华水的经历讲给肖律听，问他要不要跟自己学打拳，肖律眨着眼睛用力点头。天南地北地给肖律讲了很多见闻，温岭意并不在意把自己的过去讲给他听，无论他讲什么，肖律都会微笑点头，兴致勃勃地听下去，肖律也许不懂，也许是不介意，两人的关系并没有因为温岭意的故事而变得疏远，谈到凌晨两点，心里舒坦多了。
　　酒吧里已经差不多没人了，肖魂旦客客气气地把三位领导送出去，再挂上打烊的牌子。门一关，扬起的嘴角就掉下来，满脸的疲惫和烦躁。那肯定是谈得不顺利吧……
　　咱也不敢说，咱也不敢问，温岭意只好道一句晚安就和肖律溜回小院了。

　　两三点才睡，又聊上了头，早上还得7点就起来，温岭意揉着睡飞的头发没精打采地拿起扫把扫地，打开酒吧的大门，清晨的迷雾尚未散去，他听到开门时近在手边的撕拉一声，并透过重重白雾，看到酒吧门口满地的垃圾，一直堆放到路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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