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酒

　　干娘不想说，他不会去问。
　　一顿饭在默不作声中吃完了，沈清明在厨房收拾碗筷，沈介汶已经回房间休息了。
　　他轻手轻脚的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了灯，打开了阳台的门。
　　他们租的房子是很低的楼层，因为采光不好比较阴冷潮湿，而且来往的人多，很吵闹。
　　放眼望去只能看到层层叠叠的高楼隐在黑暗之中，不知道有多高，影影绰绰间点缀的灯火，给人一点温暖的感觉，但是这种感觉，却又是虚幻的，遥不可及的。
　　从楼与楼的缝隙之间能看到一小片的天空，也是浓墨一般的黑色，黑的让人心慌。
　　深秋的寒风风被墙壁切割撞碎成无数小块，在楼与楼间穿行嘶吼。
　　沈清明楞楞的的望着天，一时竟没有感觉出冷来，回过神来只觉得脸已经冻得麻木了。
　　他忽然又想起了小时候。
　　沈清明向来听话懂事，但是倔脾气上来和沈介汶很有的一拼。
　　他是很有主见的人，明白事理，不会去做没有意义的事，也不会无理取闹，但是在有些事上却格外的孩子气的。这些不是什么原则性的问题，说起来还有些好笑。
　　有一次，沈介汶不小心打碎了沈清明的一件东西，那是一套陶瓷的小玩偶摆件中的一个。那套摆件一共有十二个，形状各不相同，颜色很漂亮，虽然是土窑烧出来的却很精致，釉面儿带着反光看起来润润的，放在一起很和谐。是她和沈清明有一次去旅游的时候买的小纪念品。
　　沈介汶有些头疼，她知道自己的这个小孩儿别的事上都很听话懂事，但是在这些事上倔的要命。
　　人都多少会有些癖好。
　　沈清明买东西一定要买全套的。其他小孩看动画总会有特别喜欢的人物，大多数是主角，买什么总想买和它有关的。但是想让沈清明像那样整天抱着一个人物的公仔是不可能的。
　　沈清明买东西是一定要买全套的，不管好坏，一个也不能落下。
　　这不是人傻钱多，也不是惯出来的毛病，其实他很少要东西，如果不能买全他宁可不买，甚至有的时候沈介汶提出买给他，他也会因为全套的实在太贵了而拒绝。
　　他就是无法忍受一个残缺的，不完整的世界。
　　后来这些癖好被她强制自己纠正了很多，至少不会买衣服要将一种款式的所有颜色都买下来了，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这已经是很久前卖的了，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到当时的商家再买个一模一样的。沈介汶将碎片捡了起来。
　　听到响声，沈清明走了出来，沈介汶还没开口说话，他已经先一步走上去，将剩下的十一个瓷偶全部扫在地上，发出很响的稀里哗啦声，五颜六色的碎了一地，惨烈的让人有些心惊肉跳。
　　做完这些什么也没说，一脸冷漠讲脏话这些的碎片全部扫在一起，倒进了垃圾桶。
　　沈介汶的脸当时就冷了下来。
　　结果整整五天，他们两个没说一句话。进进出出，完全把对方当成了空气。
　　其实当时摔完沈清明就有些后悔了，自己实在是有些无理取闹，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当时其实也并没有什么生气，回想起来，其实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但是当时看到其他的瓷偶的时候，就一下子忍不住要爆发了。
　　沈清明除了有些后悔，其实有些害怕，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对“完整”有这么深的执念，甚至，甚至那时候他感觉自己完全不是自己，陌生的连他自己都觉得害怕。
　　干娘最好面子了这她是比谁都清楚的，想让她先言和简直比登天还难，但是，他现在还不知道怎么和干娘说，好吧，其实他也有些不好意思。
　　沈清明叹了口气，怎么自己变得越来越像干娘了。
　　之前沈介汶生气都是沈清明打个哈哈，表示毫不在乎，也就过去了，沈介汶不是斤斤计较的人，看她这样也气不起来了。沈清明也不觉得什么，有时候就还觉得自己和哄小孩似的。
　　但这次不一样，况且都过去了那么多天了，实在不知怎么开口。
　　要不是那天回家听开车的宪叔提起，都快忘了明天是自己生日了，就觉得有些鼻子发酸，干娘她，肯定都忘了，不由又有些气恼，先开口就这么难吗。
　　想到这儿，忽然被自己撒娇的想法逗乐了，忍不住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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