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师光切］萤火之光

　　难得见鬼切脆弱的样子，源赖光指端更温柔了几分，他问道：“来，鬼切，告诉我，到底为什么？”

　　源赖光敏锐的从鬼切没有直接见他的细节中辨出了鬼切今天情绪的微弱不对，便前来打探。

　　“主人，妖怪和人类，真的必须不死不休吗？”鬼切侧头望来，他长相偏白净俊秀，但毫无女气，清冷的眼眸中隐一点寒芒，平时可谓锋利至极，此刻却浮现一丝令人心软的脆弱。

　　源赖光将毛巾把鬼切头发的末梢细致的擦干，头发从指缝滑落，他把毛巾随手往旁边一放，答非所问道：“你跟我来。”

　　鬼切点头，犹豫了下还是拿起了靠在门旁的三把长刀，紧随源赖光迈出了浴室。

　　浴室外是端来清酒的武器兵，这些兵种是机械锻造，一手由源赖光打制，在剿灭妖怪的行动中发挥了巨大作用。

　　源赖光将酒杯从盘子里拿起，外面已经染了夜色，一抹苍白的月亮已经冉冉升在庭院暗色的幕布里。

　　“晚上的京都灯火绚丽，你很少去京都游玩吧，今天我带你去休息下。”源赖光把
　　清酒杯放在嘴边，小小呷了口。

　　“会喝酒吗？”

　　鬼切摇了摇头。

　　冰冷，锋锐，冷静，这是作为一个武器的基本职责，酒误人事已经为人们所众知。每当源氏开庆功宴的时候，他更喜欢抱一碗清水，依靠在池塘边的亭子上，看他主上大厅里喧沸的明光。

　　他是一把在危险时刻出来夺命的锋刃，而不是在欢腾时候庆贺的酒杯，鬼切清楚的明白自己的定位与职责，规则已经刻在了他的身上，从未逾越。

　　源赖光是个很善解人意的主人，他在小事上从不规束鬼切，任由他选择自己习惯的相处方式。

　　“想不想来一点。”

　　鬼切犹豫了，想这个字他不太理解。若非要说，他唯一想做的事就是跟上主人的脚步，成为最锋利，最一往直前的那把剑，而至于想不想喝酒，想不想看书，那些东西都是他没有思考过的。

　　“不喜欢喝吗？”源赖光余光看他没有做声，笑了笑：“那就扔了好了。”

　　“没有。”鬼切行动立刻快过了意识，接过源赖光手里的杯子，一饮而尽。

　　源赖光笑了起来：“嗯。味道怎么样？”

　　鬼切后知后觉这是源赖光刚刚用过的酒杯，一种异样的快乐从喉咙里透了上来，在舌尖冒出带甜意的辛辣味道。

　　“鬼切，你酒量可不怎么样呀。”源赖光揶揄道。

　　鬼切伸手摸了把自己的脸颊，感觉略烫：“挺好喝的。”

　　“鬼切，你觉得松子小姐怎么样？”

　　此刻他们已经出了源氏正门。源氏建在京都的一个山丘上，沿着路延展的方向，可以看见京都的万家灯火。

　　“挺漂亮的。”鬼切道。

　　“没你好看。”源赖光笑起来：“我的刀才是世界上最强大，最俊美的。无人能逾越。”

　　“……”鬼切抿了抿唇，不作声。

　　“你这时候不应该说主上英明吗？”源赖光非常乐衷于撩拨鬼切。

　　鬼切是个实诚人，他想按源赖光所言做，却发现自己根本说不出口。

　　“她也没有这下面的万家灯火好看。”源赖光没继续为难他，看往下方，那一排排明亮的建筑排开在无边的月光里，一个个的生命饱满的绽放在那里，光辉令天上的星辰都为之暗淡。

　　鬼切点头。心里却疑问了句，那我和这万家灯火比，又是哪个更好看。鬼切不可能问出这个问题，他甚至耻于想出这个问题。

　　而在多年后，他不用问，也无师自通的明白了这个答案。

　　“你今天问我，妖怪和人类，必须不死不休吗？”源赖光忽而转到正题。

　　鬼切不由为之一凛，道：“是的。”

　　“我承认，世界还是有善良的妖怪的。”源赖光仿佛想起来了什么遥远的回忆，微微笑起来。

　　“但是，总还有那些邪恶，狂怖，眼睛里只有厮杀的妖怪。我们一起走了这么多年，死状惨烈的人们你也应该没少见。”源赖光继续道。

　　“是的。”鬼切点头。

　　“人只是聪明，数量多。但大多非常的脆弱。我们不能等待那些妖怪已经站在他们的尸体上面，再去为他们复仇。那时候，生命已经消失了，已经无法回来，不如在此之前，将那些具有威胁力的东西，一概肃清。最其次也得把他们赶到永远也无法靠近人类的地方。”源赖光慷慨道：“为了避免悲剧的发生，便要扼杀掉，一切悲剧的芽苗。”

　　“……”鬼切。

　　可那些无辜的妖怪呢，鬼切在今天之前，从未犹豫过，而经历过今天之事，心里却涌上了别样的想法。

　　今日鬼切所屠杀的妖怪罪过乃是骗取村人财物。

　　决定是否留下妖怪性命从来都是交由源赖光的，鬼切眼睛里只有杀戮。

　　当他按照线索找到荒庙里那个瘦小的妖怪，毫无犹豫，紧握刀柄，快步逼向时，那个妖怪忽而转身，当看到他，眼睛里最先涌出来的不是惊恐反而是……欣喜？

　　鬼切把一把太刀深深刺入妖怪的胸腔。大滩血迹溜了出来，那妖怪的面目已经变得扭曲，嘴唇挪动，竟是在说些什么。鬼切觉得这个妖怪面色奇怪，便凝神俯身听了下。谁知从背后竟逼来了另外一个青绿色头发妖怪，他手里光芒跃动，生长出来巨大的藤蔓，顺着地面划过去缠绕上了鬼切的脚踝。

　　鬼切即刻转身，三把长刀一齐从背后铮铮越出，一把切断了藤蔓，两把各握一手里，往绿发妖怪那里急冲而去。

　　“你在做什么？！你为什么要杀天邪。”那个妖怪大喊。身子急急往后一退，断掉的藤蔓跌上地面，反作用力使得他身子腾空而起。

　　“审判。”鬼切冷冷道，脚下不停，刀刃削断生长的藤蔓。

　　“你是疯了吗？”这个妖怪往鬼切身后一跃，鬼切一刀扑空，脚尖堪堪稳在地面，转身一翻往后空上方亮刀。

　　那个绿发妖怪受了一划，幽绿的血液从腿上流下，这妖怪眼中全是茫然的神色：“你到底怎么了？”

　　鬼切毫无废话，三刀收回，狠决的冲了过去。

　　源赖光有事此次行动没在他身边，这个妖怪出现的忽然，看实力绝对不输于鬼王。不过这个妖怪竟然只是一味格挡，攻击也畏头畏尾，给了他进攻的极大便利。

　　但最终还是没有追上，他速度奇快，鬼切追了会，担心是妖怪的引敌深入之计，便就此罢手。心中犹疑却升了上来。他无法克制自己不去想那个“天邪”死亡时眼里的欣喜与那个绿发妖怪涌在他耳边一堆的“为什么？”还有……还有那个陌生的名字。

　　人类偷窃东西没被判死刑，为什么妖怪只要出现就是必须被斩立绝呢。

　　鬼切第一次产生了疑问。

　　“你要明白，鬼切。正如国家只有一个天皇，而这世界上只会有一个强者，要想停止这种互相的杀戮，就必须由一方来掌握一切。”源赖光道。

　　鬼切点点头。

　　“你犹豫了。”源赖光肯定的道。

　　“你是源氏的利刃。告诉我，源氏的信念是什么？”

　　“斩尽天下一切妖魔鬼怪。”鬼切道。

　　“你是我的刀，我的刀应该做什么？”

　　“绝对服从主人。”鬼切单膝跪下。

　　“你是鬼切，鬼切应该做什么？”

　　“？”鬼切茫然抬头。

　　“总有一天，你会明白，亲口告诉我的。”源赖光笑起来。他扶起鬼切，拍了拍他瘦削的肩膀：“做好你应做的。刀只要心无旁骛的挥出去，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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