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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峙
神力者与情怪自杀式的灭亡,让这个世界迎来了甘露,原本需要一段漫长的战斗才能写下的结局,在灿灿的直接干预下,胜利归给了人类。
幸存者们高歌着神力者们光荣牺牲换来的和平,决定携手修复伤痕累累的城市,这时候神光降临,楚亦的肉身沐浴在夜幕下的圣光里,神力重塑楚亦的身躯,给了他一副完整且完美的人身,成为了众人跪拜而不敢直视的人神。
灿灿从楚亦的双眼里回神,她终于能透过楚亦的耳朵听见现实世界里的声音了。
“您原来就这么幽默吗?”楚亦也从回忆里醒来,他找不到自己与金灿灿愉快的相处场景,“能死在您的手中,我心甘情愿。”
他说完闭上双眼,神力冲刷着他的灵魂,他感觉涨满,却迟迟不觉痛感。
“死,对于你来说来轻了。”随着神力流向楚亦,灿灿的手指变得透明,她看着手心漂浮着的吞噬体,金丝勾入吞噬体,让这黑白浑浊的气团顺着丝线流进楚亦体内,她轻声道,“你爱我,可你也爱那个世界,所以你选择把我困在那里,而不是跟随我离开。”
吞噬体因为有那位少年的调和,又在人世间走了一趟,如今性子比灿灿还沉稳,不会再像之前那样总是暴走。
而本世界的金灿灿最开始也是爱着世界的,只是她的爱在一次次的死亡与背叛中被消磨了,如今只剩下空虚的躯壳,似乎她的灵魂也都跟神力一起流向了偷窃者。
可当灿灿拨动情丝线时,当她看见反转成情怪的人们时,她突然明白,作为神的化身,她可以收回流转在他人身上的神力,也可以像现在这样用神力挤爆贪婪者的身躯。
她依旧对人类保留了一点爱,真理之海里她与自我博弈,平衡着善我与恶我,源源不断的情绪怪物产生,处理小小的恶意都无比的耗费心神,它们散发着腐败的气息,如一滴浓稠的墨,一旦落入水中便能将清澈透明的水染上负面的情绪。
她是神的化身,她也拥有人性,恶意带来的负面情绪一点点累积,最终打破平衡,恶我叫嚣着冲出真理之海,将她的伤、她的痛都以破坏的方式向世人展露,众人都害怕她的恶我,无人去安抚她因疼痛而无助的恶我。
那时,神降临了,镇压她的恶我,并将她当作神器一般赐给人身容器,于是她有了名字。
吞噬体。
这是人们对她的称呼,而人们称呼她的容器为“金灿灿”。
“我可以给你看她的记忆。”灿灿耳边有冰凉的柔软滑过,圆形耳环变作银白小蛇滑出耳洞,掉在她肩上,蛇信子尖尖刮擦着她的脸颊,“天地万物的记忆都在我的掌控之中。”
灿灿淡然地将小蛇捏住塞进胸前的衣兜里,兜内金丝线伸出缠绕上小蛇并捆住蛇嘴,出不了声的小蛇扭动蛇身,无果,便软在她兜里。
“其实你并不爱我,你只是爱你自己,爱那个爱着我的自己。”灿灿又一次踩上楚亦的肩膀,金泛白的情丝勾勒成的长裤裤脚贴上他的脸,“不过无所谓了,与其一直守候着不稳定的神明,不如让自己成为神。”
透明的津液溢出楚亦的口鼻,他全身的污秽都被神力冲净,灵魂嗡嗡响,震颤不停,他努力仰头,在泪眼模糊下看到现实世界在逐渐融入这里,情绪丝线从智慧生物体内探出,冰冷的器械与楼幢都被攀附着形状扭曲且怪异的情怪,脱体情怪肆虐在各地,他睁着酸痛的双眼,望见了全世界。
灿灿撤下腿,楚亦就失去支撑,侧身倒下,蜿蜒而来的情丝线深深扎入他的灵魂。
“很爽吧。”灿灿蹲在他面前,手指慢慢滑过他的脸,边说边将他汗湿的发丝撩至耳后,“拥有力量的同时,无时无刻都被情绪刺伤,你能感受到所有情绪的出生、癫狂,以及死亡,濒死的体验,即使你浑身冷汗,也克制不住生理反应。”
金丝不仅留在楚亦那墨绿的法袍上,还爬进法袍之下,黏上他白皙的肌肤,粗暴地刺穿表皮,就着他的血液与惊颤埋进皮囊内。
“想要驱使神力的关键,便是不能臣服于自己的欲望。”灿灿抓住他触碰他自己的双手,说道,“你要做神力的奴隶,还是主人?”
得不到满足的欲念骚动不安,他的神智在人世间的各类情绪里沉浮。
“被神力驱使的你,和驱使神力的你,所造成的结果是全然不同的。”一松开楚亦的手,他就缠了上来,在灿灿怀里拱着,她插入他的湿发,使劲抓着让他从她怀里抬起头。
可他只是双眼朦胧,苍白的嘴唇开裂出血,红润了他的双唇。
“你以为神力很好操控,可当你得到全部神力的时候,你却只会成为神力的奴仆。”灿灿踹开楚亦,站起身冷眼旁观着他的丑态。
不,其实楚亦是美艳的,皮肤上血色金纹渐渐暗沉,高仰的下巴有掺杂着血丝的金液流下,过腰的卷曲黑发黏在他背上、手臂上、胸腹上。
他知道自己皮囊的美貌,也借着皎白月光半遮半掩。
“两个世界在融合哦。”灿灿拉了张残破的椅子坐下,看了许久,开口说道,“你想让过往的情怪人类看到现在的你吗?”
楚亦动作不停,身子剧烈颤动了下。
“越说越来劲是吧。”灿灿叹气,靠上椅背,欣赏被月光爱抚的神奴,“你完了,你彻底变成神力的奴人了。”
“哈……”他忽然弓起背,看着自己的手心,又看看四周,在看见灿灿时踉跄着跑向她,猛地跪在她脚边,却没发出什么声响。
“你顺从了神力。”灿灿拉起他松散的法袍,他抖个不停。
“我……”他的脸上头一次出现了真情实意的恐惧,“为什么你可以用起神力时得心应手?”
一时间他都忘了尊敬他的神,不过现已位置交错,他的神已完全坠落至人间,从失去神格,到失去神力,一步步成为笼中鸟。
“得心应手?你怕是误会了什么。”灿灿给他穿好法袍,内心小小惊叹。
这人居然只穿了件法袍。
楚亦自然也能知道灿灿在想什么,对不可控的恐惧之情一下子就被她的念头给冲散了,他继承了十任看守者的记忆,记得上一任的看守者名为“雷”,用自身的力量去安抚暴动的吞噬体,最后被吃得尸骨无存,蠢透了。
现在这副楚亦的躯壳他用了整整四百二十八年,他明白,越是惧怕神力,就越容易失去神力。
“这是用从您那儿抽取的神力所制造成的法衣,可随法衣主人的意识改变形态,平日里是有里衣穿着的。”他平复好心情,说道,“您能感知我的一切,包括我的灵魂和我的身体。”
灿灿已经不能看出楚亦在想什么了,沉默片刻,她说:“你玩儿得真是变态。”
这个楚亦得到神力,缓过神来后,开始反刺灿灿,抓着她的脚踝压制住她,不知与神力达成什么交易,他没能被奴役。
原本的金灿灿是神,神陨落之际,游离出的神力化作白羊重新与金灿灿的灵魂混合,可就是那么离体的一瞬间,神力产生了自我意识。
后来的金灿灿也没能很好的消化神力,她反而是惧怕神力的,把神力按进吞噬体内,压抑神力,从不敢释放它。
她的恐惧化为黑羊,圈住白羊,可有太多外界的因素刺激着她,使得吞噬体与神力的结合越加紧密,灿灿想着想着,不自觉地抚摸上楚亦的头发,就像安抚白羊似的,他们俩的触感可真像。
神力的暴动在给予他人时得到消停,于是金灿灿就默许了自己的神力被抽离。
她默许并助长了这股偷窃之风,就因为她不敢直面自己的神力。
所以善清才会说她懦弱啊。
可惜本世界的金灿灿直到死去都不曾醒悟过来,她依然害怕着自己的与众不同,害怕着自己灵魂里的力量,最后死在对这股力量的害怕下。
“您在想什么……”楚亦挤进椅子内,椅子把手隔得他腰疼,他紧紧贴着灿灿,头靠在她肩上,痴痴地盯着她,“您的思绪很杂乱。”
楚亦的确有他的过人之处,就比如回收脱体情怪这件事,除去灿灿,就只有他做得到,他也确实让世界平稳的过去了好几个世纪。
做一位世界神明,像金灿灿这样光有爱是不够的,楚亦是个继承神明职位的好人选,他有爱,有野心,心思缜密到所有人都看不出是他唆使本世界的程繁对灿灿的母爱变了质,演技好到众人都以为楚燃楚亦是双生子,甚至无人看出他对金灿灿的疯狂崇爱。
就连本世界的金灿灿也不知道,若是她能接受自己,接受神力,或许能成长起来,不过太迟了,她永远停滞于此了。
“我在想你会是一位好神明。”灿灿摸着楚亦那早就干掉的顺滑头发,违心地说,“很高兴你没变成神奴。”
真是祸害遗千年。
“我知道您不是残忍的神。”楚亦小心翼翼地环抱住灿灿,“正因为您的仁慈,才会让其他人看上您的神力,可我不能阻止神的选择。”
灿灿不禁想擦擦额头不存在的冷汗,楚亦的爱并不是对她的,而是对本世界的金灿灿的,她搁这儿就是个替身啊。
真晦气。
看着眼巴巴盯着她的楚亦,灿灿手痒到想一巴掌拍死他,可惜她的神力已经被楚亦给吸光了。
谁能想到这人能消化神力铁疙瘩,她轻敌了。
“如今我已经不是神了,你才是神。”灿灿并不知道自己的神情流露出了一丝脆弱,“我的到来为这个世界带来了情怪,而你的出现则是带来了和平,你可以去享受世人对你的爱戴,去享受长生。”
“我不需要世人的爱戴。”楚亦并没有得寸进尺,即使灿灿无拒绝之意,“我只想要您爱我。”
他露出了跟楚燃一样的神情,浓烈又病态的爱,仿佛只有全部的爱才能支撑他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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