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白的洱海

　　很多人都是如此，去年夏天在网上够认识了一个网友。她叫温白，很秀气的名字。我和她说：“你的名字很好听，让我联想到冬天暖煦的阳光。”
　　她打字很快，“你的也是啊，虽然我不认识最后一个字，看着就很有诗意。”
　　“燊对不对？”她打拼音给我。“旺盛，我觉得我也该改个名字了，冬天的太阳也是寒冷的，我也想这样暖暖的。”
　　我也没有回她，她沉默了许久。
　　“这药好苦，苦到心里了。”她见我没回她这样说道。她身体不太好，每天都要喝好多中药滋补。
　　我想着她刚刚应该是喝药去了。“听说人这一生吃得苦和甜是一样多的，等你好了，多吃糖补回来。”我又加了一句，“我们这个城市有个外号，叫‘糖城’。等你好了，给你邮好多糖果去。”
　　“好呀，等你。”我能想象的到，屏幕后一个女孩天真烂漫的笑容。“我先码字去啦，等你的糖果。”她又发了一句。
　　“好，等你养好身体。”我说道。
　　我和她是在一个写手群里认识的，在那里面我并不怎么讲话。说实话，我并看不上他们写的东西。对于他们那种快餐式的文学，我还是很抵触的。可能是目的不同吧，对于他们来说，写作就是一种糊口的方式；对我来说，写作不过是一种文学爱好。其实更多的是我比较懒，像我这种半年憋不出一千个字的人，如果我拿写作当养家糊口的职业，可能我连我家的猫都养不活。
　　“我想看看你写的小说。”我吃完饭，刷了一部剧后又对她说道。
　　她应该是没看手机，过了很久才回复我，“哎呀，我写的不好，怕你骂我。”附带了一个小纠结的表情。
　　“嗯，那算了吧。”我回给她。
　　“啊，你不会生气了吧？”
　　我分不清她是愧疚还是客气。她应该没有什么好愧疚的，本来就是我要看的，她的东西给不给我看都没关系。我这样想到。
　　她再也没有回话给我，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就像在群里一样，突然不想说了，就不再讲了。哪怕聊天框里都输入了一半，我也不想说了，依旧删掉。
　　这个夏天本来是要去支教的。支教也不为什么奉献社会，那么高大上。我就是一个市井小民，只是在城市里待烦了，在老家待的烦了。想去看看鸟语花香、青山绿水；想去住一住小桥流水人家。至少说不会在村里那群“中央情报局高级特工”监视下过日了。
　　“哎，他二婶子，你听说没，昨晚那谁家的老王头儿，又去爬他儿媳妇的墙头去了。”
　　“可不是嘛，他儿子要是在家非得把他腿给敲断。”
　　“听说三掌柜家的又生了个闺女。啧啧啧，这都第三个了。”
　　“看这个样儿啊，怕是要老绝户了咯！”
　　“可惜哦!”
　　.......
　　似乎，每个村里都有这么一群妇女，村里的各种事情都瞒不过她们的眼睛。我是最怵她们的了，躲还躲不过去。只能硬着头皮挨个儿叫人。
　　“四奶奶、三大娘、五婶子、大嫂子......你们在这儿凉快呢！”
　　“哎呦，这不是大掌柜家的大学生回来了嘛！”
　　“就是啊，这次回来又没少给你爹娘买东西吧。”
　　“哎，看看大掌柜的就是有福，再看看俺家不争气的小子，想想就气！”
　　“哪有，婶子，您家小子还是不错的，人高马大，聪明伶俐的。”在她们面前一定要谦卑，这是我从小悟出来的道理。即使她家孩子再怎么调皮，再怎么笨你也要夸的。你要是来一句：“你家小子的确挺笨的。”完了，明天全村就该传开：大掌柜家的儿子大学生，没素质，狗眼看人低了。
　　自从长大了，我是一刻都不愿在村子里待着。即使你出门，在家窝着，人家也会来家里串门儿。只要你做有一点不妥当，传播的速度比光速还要快。
　　放假前我就跟庆林讲，我要去支教。庆林说：“穷山恶水的，你的小身板受得了么，你去了，再把人家的孩子教坏了。”的确，我不算是一个正经人。虽然不偷不抢，但是抽烟喝酒一样没落下。但是我只是想出去透透气，去一个没人认识自己的小山村，真真实实的做一回自己。对于孩子我想，我应该能教他们一些什么吧，至少说，我还是有点文采的。
　　天不遂人愿，南方下大雨，各种塌方啥的，支教取消。我很烦恼，2019似乎我做什么都做不好。过年的时候，拍东西把人家的相机摔了、考驾照科三之前还把脚崴了、想去支教又下大暴雨。这一年，点背到家了。
　　我在网上找到温白，“支教取消了，我今年真的太倒霉了，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
　　“哦，还挺能吃。”她似乎并不太想理我。
　　我问：“怎么了？干嘛爱答不理的，都不知道安慰安慰我。”
　　“在写日记。”，她说。
　　就像我一样，她也喜欢把身边的事记录下来。不同的是，我一般都是感觉什么值得我写我写啥，她似乎每天都会写。我曾经也想过写日记，甚至为此付出了行动。买了好多个精装的日记本，开始写日记：
　　“2019年12月31日星期二，天气晴
　　今天挺冷的，风很大，吃饭、看电影、睡觉。”
　　像记流水账一样，而却每本都没写的超过三页，最后都被我妈拿去抄录《圣经》用了。我就是这样，没有灵感的时候，啥也写不出来。我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天天写。她给我看过她那一箱子写完了的日记本。
　　我很不解她是怎么坚持下去的，“天天写日记，有什么好写的呢？不烦么？”
　　“写习惯了，一天不写很难受的。”她说。
　　我问她：“我会出现在你的日记里么？”
　　她发了一个滑稽的表情，“你猜？”
　　“不想猜，有或没有我又看不到。”我翻白眼道。
　　“我想出去走走。”我又说道。
　　“那就去啊，去一个喜欢的城市。”
　　我没有回她，想出去是因为喜欢一个人安安静静；但是，到了一个陌生的城市，自己又会觉得孤独。我并不想让她知道我是一个怕寂寞的人。又或是孤独的久了，渴望一些陪伴。
　　“有点心酸。”我这样能够告诉她。
　　“怎么了？”
　　“就是觉得有点孤独。”
　　“嗯，还有呢？”
　　“我也希望有个人能陪我出去走走。”
　　等了许久，看到她始终在线上，我们谁也没有说话。
　　我一般都看着早上的朝阳才能入睡，从很久之前熬夜就已经成为一种习惯。熬夜应该要追溯到上高中的时候了。
　　我从来都不是一个好孩子，尤其是到了高中之后。上高中之前，我其实是一个比较胆小怕事的孩子。但是也惹出不少乱子。就是因为那时正值青春叛逆期，逃学、上网、离家出走......将我母亲气得生了一场大病后，青春期的叛逆才开始有所缩减。正是因为那时的叛逆，我才中考失利，然后上了我们那里最差的高中。
　　对于高中时代来说，似乎每个人都是这个样子的：在的时候讨厌，走的时候留恋；允许自己骂自己的学校，但是不容别人说一点不好。我记得特清楚的就是我们校长的一句话：“宁可让学生在学校里过监狱般的生活，也不让学生在监狱里过学校一般的生活。”
　　所以我们学校管理的特别严格，学校超市里连泡面都不让卖。手机等各种违禁品更是不要想了，每次开学都是要进行一次例行检查的，箱子、书包甚至包括身上都要搜一遍。
　　记得那年高三高考完，他们那边的楼都空了，宿管也不过去查寝了。那天晚上，我跟着同宿舍的两个男同学悄悄地跑到他们那边的宿舍楼，他俩抽，我把风。
　　“燊哥，要不要来一口？”
　　“不要，我不会抽。”
　　“你要这样想啊燊哥，等以后参加个工作，人家给你递颗烟，你说不会，融入不到人家的圈子；你接了不会抽，人家又笑话你，你说对不对？”
　　我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顺手接过了他递的烟。
　　“一开始要猛吸一大口，不然吸不进去。”
　　那个滋味我到现在都忘不了的，就好像往你嗓子倒了一勺炉灰，辛辣呛鼻的味道刺激着你的气管。霎时间我的眼泪便流了下来，他们两个笑得很开心。好像带坏我是一件特别有成就感的事情。
　　自从那一次，我学会了抽烟。从此过上了白天睡觉，晚上熬夜的作息习惯。其实抽烟这种事并不能怪别人带坏我，人们往往对自己没接触过的事物感到无比的好奇，往往都想去尝试一下新鲜的事物。
　　在上小学的时候，我就曾偷偷地将父亲的烟卷偷出来。自己找一个没人的墙角偷偷地点上。学着大人那个样子夹着烟，吸到嘴里然后吐出去。抽完了跑到灶房，向母亲主动请缨烧炉子，因为那样身上的烟味就有了来源，我到现在觉得我那个时候是很聪明的。
　　其实从小到大我都是很聪明的，这些都是源于和母亲的斗智斗勇。从小到大不知道挨了母亲多少的打，但是父亲从来没打过我，甚至也没骂过我。母亲就是一个特别会唠叨的农村家庭妇女，没有文化，还有些泼。父亲虽然也是一个老农民的形象，但是一个谦谦君子的样子，父亲虽然不怎么管我，但是我出奇的听父亲的话。他就像朱自清《背影》里面的父亲一样，虽不善言谈，但是看着他那宽阔的背膀，就有一种能撑起天地的感觉。
　　从小到大父母都没有规划过我的人生，我很庆幸。考高中的时候，开家长会，我问父亲：“爸，你说我报哪所高中？”
　　“你随便，你想报哪个就报哪个。”
　　然后我就报了三中，高考完填志愿的时候，我问父亲：“爸，你觉得我报哪所大学好？”
　　“你喜欢去哪，就报哪一个。”然后沉默了一会，父亲语气带着些许的请求，“最好还是报省内的吧，离家近。”
　　我特别明确地觉得他是感觉自己老了，不想把我放的太远，离得近，他能看得到我。有些时候，不得不相信命运，全家人还在为我本科批报哪所大学而焦头烂额的时候，我的提前批次过了，然后来到浮山脚下的四年。
　　每天都类似这样，躺在床上，从一件事开始天马行空，然后天就亮了。
　　我很喜欢看早上的朝阳。躺一宿，早上起来在窗口点上一颗烟，深吸一口，猛的吐出来，好像就把这一晚的浊气全清除干净了。拿起手机，发个朋友圈，不为别的，就想让别人看着我很勤劳，早睡早起，热爱生活。
　　再睡上一上午，到中午再起来。想着换一部相机，我便去了商场。我现有的这一部佳能70D感觉已经满足不了我的需求了。好早就喜欢佳能那款5DIII了，壮实的机身配上那款红圈镜头，毫不掩饰的张扬着它那高贵的气息。
　　“喜欢这一部吗？”可能是我盯着看的太久了，老板走上前来问道。
　　“我就随便看看。”看着老板那双闪着精光的眼睛，我回答道。买东西永远都是这个样子，当你超想要这个东西的时候，你永远不能表达出来，不然老板不会留给你砍价的余地。
　　“多少钱？”我问老板。
　　“佳能5DIII专业型，全画幅机身，搭配18—200mm广角镜头最大光圈8.0。”
　　我对老板的一番专业的术语不以为然。对于一个摄影师来说，当然会对喜欢的相机具有充分的了解。这就好像是赛车手对汽车的了解；程序员对电脑的了解一样。相机就是一个摄影师的生命。
　　“多少钱？”我又问。
　　“国行的不到三万。”老板也看出我不是那种囊中鼓鼓的人，细声说道。“太贵了点。”我摇摇头。
　　“您平时主要拍什么？可以看看这一部佳能6DII，这也是一部全画幅的，性价比上可以说是最优的选择。”
　　我看了一下，确实不错。“多少钱？”我又问。
　　“配18-135mm的镜头是一万五。”做生意的人真的很有预算的天赋，我的钱刚好够。
　　“有新的么？”
　　“有，在库房，现在就要么？”
　　我犹豫了一下，“不不不，过两天吧，我再斟酌斟酌。”
　　我不敢答应的太快，我怕我冲动下买完了就后悔，尽管我第二天就把它买回了家。
　　“我相中了一台相机，我想把这一部换了。”晚上我给温白发消息。
　　“是以前那一部坏了么？”
　　“不，以前的是一部半画幅的，想换一部全画幅的。”
　　“我不太懂，不过你想换那就换，你不是一个不理性的人。”
　　突然间，像是被问到了灵魂，我的心猛的颤动了一下。是么？我觉得我并不理智，在很多时候，感性会把理性击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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