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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1 章
郁州位于东州之东的无尽海之中，路途并不算近，就算是他们俩全程飞行，也要花上整整两日。
叶含真算计着今夜在客栈休息一夜，明日就启程，算上中途休息的时间，大约三日也能到了。
江旻一路上都没说话，回到房间后表情也一直淡淡的，让叶含真有些捉摸不透他在想什么。
“师尊，明天咱们还要早起赶路，今日就少喝些茶吧，免得晚上又睡不着。”叶含真见他默默地一杯接着一杯碧螺春，忍不住出声提醒。
江旻看着杯中静静冒起的，带着清苦茶香的雾气。
“明日，我一人去郁州。”他抬起头来，“你回星河山去吧。”
叶含真原本准备好的那些哄他早睡的说辞，统统卡在了嗓子眼。
“……师尊？您这是什么意思？”
“你的禁闭还没完。”江旻答非所问。
“可是，是您带我出来的……”
“没错，现在我让你回去。”
江旻的语气没有一丝商量的意思。
这一次，叶含真有些手足无措了。
她不明白，江旻到底是什么意思。
“师尊，我能问问，为什么吗……”
叶含真问得很小声，语气听上去也弱弱的。
“静徽的事情，是我要调查的，与你也没什么关系。”
江旻的脸上依旧没有表情。
“可是我也想亲手替阿彦报仇啊。”
“查清楚一切之后，我会杀了他。”
叶含真心里有些堵，但是也说不出来那是一种什么感觉。
或许是觉得她还有疑问，江旻补充了一句。
“嵇无恕原本对你就有未知的执念，你就算去了，也可能会激发他的情绪，如果因此受了伤或者出了什么意外，也只会妨碍我而已。”
道理她也不是不懂，但是……
“可是，师尊，既然如此，你当初又为什么要把我从冥音洞带出来？”
叶含真不死心，继续问道。
“没有为什么。”江旻垂下眼眸。
“当时我想，所以就把你带出来了。”
“而现在，我不想再看见你了。”
面对他这样毫不讲理的回答，叶含真哽住了。
头一次，她感觉到这样的惶恐。
那种漂浮在无边无际的海面之上，除了自己这一艘小船，再也看不到其他事物的孤独无助。
如果是以前的自己，大概会顺从江旻的话，就这样一个人什么也不问地回星河山吧。
但现在，她虽然依旧害怕这种虚无的不安定感，却想要伸手去抓住那唯一的绳索。
就算她不确定，这根绳索会不会在她爬到某一处的时候，就忽然断掉，让她跌入更为无尽的深渊。
“师尊。”叶含真走至他面前，一手将他举至嘴边的茶杯给夺了下来。
“我需要一个真正的解释，而不是这样的敷衍。”
江旻很显然没有料到她会这样主动，小小地顿了一瞬，才回答，
“我想说的就这么多，也没有什么要补充的。”
他说完这句话，下意识地想喝一口茶，后知后觉茶杯已经被叶含真夺走了，手悬在半空中一会儿，只得放下。
“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了。”叶含真没有放弃，继续逼问。
“生气？”江旻似乎思考了一会儿，“我为什么要生气？”
“不过，我的确是有点莫名的烦躁。”
“看见你在我面前晃会烦，看不见你在我面前也会烦。”
“无论如何都会烦躁，不如不要把你放在眼前，我还会舒服一点。”
叶含真握着茶杯的手指泛起浅浅的白色。
江旻这个反应，果然是生自己的气了。
她相信江旻并没有骗自己，毕竟他行事一向很直接，大概连自己都不知道为了什么而生气。
但她觉得自己或许能够猜到一点。
“师尊你是不是……因为欲心阵里的事情不高兴。”
果然，听到“欲心阵”这个词，江旻的表情果然暗了下来。
“为什么提这个。”
“……瞒了师尊一些事情，我很抱歉。”叶含真抿着唇，“我真的不是有意的。”
“有什么好道歉的。”江旻的表情有些冷。
“我不过是你的师父，并不需要知道你的过去。”
没想到江旻的反应这么大，叶含真的心跳极快，连手臂都颤抖了起来。
“是我隐瞒在先，不但无法从中脱出，还麻烦师尊来救我，是我的错。”
江旻看着她，并没有说话。
“我知道，欲心阵映出的是人心底最渴望的场景，我也的确……”叶含真感觉喉头堵着一股无形的力量，让她每发出一个字都十分困难。
“我没有办法否认，我的确憧憬那样的生活。”
“我以为我已经忘了，但心底或许一直都存在着这样的执念……想要达到，而无法成全的遗憾。”
“如果师尊因此而觉得受到了欺骗，对不起。”叶含真陈恳地对他鞠躬，“如果可以，我愿意将一切都跟您说，但现在我可能还无法完全说出口……”
“不必，你想不想说，想什么时候说，对于我来说都没有影响。”江旻打断她，“我的确因为你的隐瞒有些惊讶，但并不生气。”
虽然江旻这样说，脸上的表情却依旧很黑。
叶含真有些糊涂了。
既然江旻都这样说了，那么他的确不是因为自己隐瞒身份而生气。
那他到底在气什么？
“你想说的就这些？”江旻似乎有些不耐烦了，“现在说完了，已经没事了。”
叶含真嗫啜着，当然不想就这样结束对话，但又不知道还能问什么。
江旻自己大约也不喜欢这样的气氛，站起身就准备出门透气。
然而他刚站起身，袖子就被攥住了。
江旻看着她明明在发抖，却还是不肯放松的右手，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
“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也不知道。”叶含真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只是有些害怕，心里隐隐觉得，如果就这样放开了，或许就再也抓不住了。”
叶含真的演技很好，说起谎来也从来不用打草稿，所以很多人都看不清她真正的想法。
江旻一直觉得自己是例外。
直到在欲心阵里的时候，他忽然没了这种自信。
他觉得自己或许一直是想错了。
这样情绪无法掌握在自己手里的感觉，让他觉得很糟糕，
“反正，你也从来没有想过要抓住。”
江旻这一句话格外的轻，差点让叶含真以为自己是幻听。
“不是，我没有……”
叶含真不明白他为什么这样说。
“哦？”江旻忽然握住他的手腕，语气有些重，像是带了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在欲心阵里，无论我怎么劝，都无法唤醒你，然而，不过是这一颗破珠子，就能让你回心转意，不是吗？”
江旻的视线，落在她光洁的脖颈间。
秀气的锁骨上，是那颗赤红色的，带着浓郁流光的赤璃珠。
叶含真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气势吓了一跳，隔了好一会儿，似乎终于反应过来他的意思，面上的表情有些迷茫，又好像放松了一些。
“师尊，原来你是在介意这个吗……”
叶含真停顿了一会儿，咽了咽才继续说下去。
“虽然在欲心阵里，我并不认识你。”
“可是……
“那里有你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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