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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见亦茹
茅草屋里发生的一切,让我受到了惊吓,回府之后拿来皂角在浴桶里将身上狠狠搓了好几遍,又称病在府里休息几天,衙门的事交由傅明景代为处理。
翠翠与阿雅每日在我身边陪我聊天散心,焚香炉里则燃了傅明景让阿明送来的安神香。
待在屋里久了竟觉得十分无聊,阿雅见我耐不住性子,便提议去附近的庙里烧烧香,去掉我身上触的霉头。
那日便携翠翠阿雅便装出行,前往周县鼎鼎有名的山神庙祭拜。据说这山神庙,只要人诚心相拜,许的愿望几乎都能实现。因而每天都人山人海。
走了许久,我们才好不容易到了山上的主殿,我站在山神威严的塑像面前,上了柱香,闭眼在心里许愿道,希望山神保佑我一切顺遂,早日找到哥哥,与家人团聚。又往旁边的功德箱里放了一把碎银子进去。
出殿时,发觉有人轻轻拽了拽我的衣袖,我回头一看,原来是那琴师阿喻,自陈老爷案件后,就再也没见到过他。
阿喻依旧是俊朗的模样,眉梢上少了先前的淡漠多了几分明朗,微笑看着我道,“大人,好久不见。”
“是啊,许久不见。”我看了看他周围,没有其他随行的人,“你今日也是来求神拜佛的吗?”
“没错。阿溪怀孕了,我来求山神保佑她们母子平安。”他语气中带了几分喜悦,眼神诚恳道,“多谢大人当时从轻处置了我们,还将我们赎身了,如今我与阿溪已成立了自己的小家。”
“赎身?”我有些疑惑,虽然当时我的确有这样的心思,但是事后却忘在了脑后,并未实施。
“对啊,一个叫阿明的小哥来春日居将我们赎出去的,还说是大人您的意思。”
“阿明?是了,瞧我这记性,祝你和阿溪幸福美满啊。”我心下一震,原来是傅明景托人做的,为何又把功名算在我身上呢?
与阿喻道别后,我与翠翠阿雅去了城中有名的酒楼一品轩吃饭,县衙小厨房里的菜几乎都是那几样,没什么油水,好容易出来一次就换换口味吧。
这一品轩果真不负这“一品”的名号,所上菜品皆是色香味俱全,正当我大快朵颐之时,翠翠突然低声道,“少爷,您看那边桌子上那人是谁?”
我朝翠翠所指方向望去,瞬间觉得浑身僵硬,柳亦茹?她怎么会在这里。我瞧了瞧那单薄的背影,是她没错了。
这柳亦茹,是我们卫县有名的奇葩女,双十年华仍未嫁人,究其原因,却是因为我哥哥元慎。
据说柳亦茹还未及第时,曾在集市上被人抢了东西,我哥哥当时年少英勇,路见不平,便帮忙抓住了那盗贼。之后柳亦茹便如同被下了降头,深深的迷上了元慎。只是哥哥他无心儿女情长,几次三番拒绝了她。但是她多年来依旧执着,也不着急嫁人,一心等待元慎。
此次她来周县,若是跑来县衙,我的身份岂不是要穿帮。
我便示意翠翠赶紧结账,带着她们匆匆离开酒楼。这下完了,可不能被她坏了事。
次日我一清早便去了衙门复职,又吩咐小六子通知下去,如若有人想要单独见我,都一并回绝,又着重强调道,特别是女子。
小六子不解,“大人可是在外面欠了风流债?”
我白了他一眼,“风流你大爷?你听我的话就是了!”
傅明景不知何时走了进来,戏谑地朝我望了眼,“大人身子好了,自然有力气去风流了。”
多日不见,他又变成了那个动不动讥讽我的样子,我念在他多次救我于危难的份上,也不生气,只淡淡道,“傅县丞可知,偷听人说话一点也不君子。”
“哦?论偷听这一点,下官的确不及大人您万分之一啊。”他挑眉淡淡道。
小六子见此情形,便匆匆告退。
我面上一红,想来是上次躲在墙角偷听被他发觉了。
只是为什么今天,他这么积极地与我斗嘴,全然忘记我们抓采花贼之前,好多天都不曾讲话,难道是他在茅屋中救了我,便神气不已?
“那采花贼怎么处置了?”我话题一转。不想与他接着争下去。
“自然是秉公处理。”
“他有没有胡言乱语什么?”我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万一他多嘴将我是女子说出来可就不妙。
傅明景俯下身子,在我耳边淡淡道,“他怪我们坏了他好事,后悔自己动作慢了些。”
我顿时一阵恼怒,狠狠的推了傅明景一把,“你休在本官面前说这种浑话。”
差点被侵犯的又不是你,竟敢拿这些开玩笑。
傅明景也不恼,“下官只是实话实说。”又咳了咳,将那天发生的事重新给我解释了遍。
原来当日傅明景等人在山下等了许久那采花贼依旧不上钩,又听到隔壁山上有女子呼叫,便带人前去查看,结果扑了一场空,是调虎离山之计。
等他们回到先前盯梢的那座山,却见捕快中有人受了伤,其他人皆在找寻我的踪迹。但是都无功而返。
便把茶山老板叫来,询问这四周是否有废弃的房子。找寻了好几处,终于在一个偏僻的山沟沟里找到了我们。
那采花贼被抓回衙门后,便把所有罪都招了。只是依旧态度恶劣,将整个衙门的人都骂了一遍。
“可是有什么隐情?我记得当日他告诉我平生最恨当官的。”
“的确是有隐情,那采花贼原是茶山下的一个农夫,一家人生活及其美满,却不料自家夫人被之前那位陈老爷的儿子给玷污了,他夫人性子烈,当日就自尽了。周大人之前的那个县令,包庇了陈老爷的儿子,采花贼无力抵抗,便从此存了报复之心。之前在偏远的乡村活动,不久前又回到了周县。”
“那陈老爷的儿子呢?”总不能让恶人逍遥法外。
“可能是天意吧,不久之后便得急症暴毙而亡了。”
“即便如此,那采花贼也罪该万死。”我恨恨道。
又听傅明景淡淡道,“以后别托人送东西过来了,那袍子委实绣的粗糙。”
我顿时一片惊愕,“你说什么?”
“大人的丫鬟昨夜里送到偏院来的,支支吾吾的,想来也是替你害臊。我虽救了你,原也不指望你做些什么。”
我一脸黑线,完了,他误会了,所以今天才这么反常。
“傅县丞说笑了,我家丫鬟翠翠,自第一次见到傅大人时,便心底都是大人你了。”我见他表情一僵,又开口道,“之前本官问你喜好,也是为了促进你与翠翠的关系。既然大人不喜欢袍子,我就跟翠翠说让她绣荷包吧。”
傅明景脸色更加僵硬,道,“不必了,下官公务繁忙,就告退了。”于是转身离去。
小样,自恋狂。不行,我还是得帮翠翠把傅明景搞到手!
自此,每次正院里有啥珍贵东西,我都会让翠翠送到偏院去,并勒令翠翠每次都要在偏殿待够一刻钟,多与傅明景交流交流。
翠翠也听话地去做了,傅明景照收不误,只是每次从偏院回来,翠翠都是一副苦恼的样子。我便只得安慰道,温水煮青蛙,慢慢来。
一日,翠翠从偏院回来后,又是一番叹气。
“怎么了,傅明景受到茶叶可还满意?”我放下手里的毛笔,笑着问哭丧着脸的翠翠。
“小姐,傅大人这次又跟我讲了半天的茶叶品种,习性。根本没给我机会插嘴,上次送的布匹,他就讲了半天做生意时哪种布匹销量会高,哪种布匹受达官贵人喜欢。虽然他很英俊,温文尔雅,但是相处起来也太过枯燥了,还不如跟阿明斗嘴好玩呢!”
我抽了抽嘴角,“今日怎么回来这么早?”
“啊,我忘记通知小姐了,偏院里来了个人,就是那柳亦茹。”翠翠心虚道,“我回来时路过偏院一间房里看到的,就匆匆回来了。”
“你怎么不早说!”我心下慌乱。
“您也没问啊。”翠翠嘟嘴道。
这下完了,那柳亦茹是何意图根本无从知晓,若是执意要见我,也就是元慎,该怎么办。
与其忐忑地等她上门拆穿我,不如主动出击。我便让小六子过去偏院传个话,请柳小姐过来正院坐坐,毕竟同是卫县老乡。又吩咐小厨房多做几道家乡菜。
柳亦茹如约而至,只是还跟着傅明景。翠翠进屋通报时,我吓了一跳,完了,怎么没考虑到傅明景这扫把星。
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柳亦茹踏着优雅的步子进屋,后面跟着同样优雅的傅明景,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一对壁人呢。
她见到我的样子时,顿时傻了眼,半天说不出话。
我冲上前去拉住傅明景低声道,“你跑过来作甚,快出去别在这坏事!”
傅明景却纹丝不动,“我又不是不知道你的秘密,怎么就不能过来,而且亦茹是我的堂妹。”
“别闹了,求你了。”我哀求道。
“元敏,你以为瞒着我我就不会自己去调查?”他淡淡道。
我心里早将傅明景的祖宗十八代全都问候了一遍。只得让翠翠泡茶招呼二位。
“亦茹姐姐,今日你来了我就不瞒你了。”我呼了口气,道,“我哥哥两个月前在赴周县途中突然发生意外,失踪了随从小厮皆惨死。”
柳亦茹听到这里,早已脸色惨白。
“我与家仆前去给他送母亲交代的银两,眼睁睁看到暴徒行凶后皆骑马离去,翻了翻许久的尸体堆,才找到了哥哥的小厮元喜,他奄奄一息地说哥哥一早便掉入山崖,剩下的人便都被暴徒所害,说完便咽了气。”我抿了口茶,又接着道。
“我带着家仆从山崖底下慢慢找,只找到了马车残骸,哥哥却不见了踪影。只怕是有人忌惮哥哥去周县上任,背后势力肯定不简单。万般无奈,我就代替兄长来周县了。”
“你是说,元慎已失踪两个月,生死未卜?”
“不错,家里一直托人再找,却一直没有找到。姐姐,你此次来周县,是想找我哥做什么呢?”
柳亦茹看了眼傅明景道,“此次是想来周县投靠堂兄,我母亲前段时间逝世,顺道过来与元慎说再见。”
“说再见?”我有些疑惑。
“不错,我已经等元慎六年了,家里一直催促我成婚,以前太过固执,害得母亲临死前依旧念叨着希望我早日嫁人。如今我打算跟自己和解,寻个人嫁了吧,就不等他了。”她语气苦涩,又有些释然。
“这样也好,是我哥哥不好,辜负了你的一片真心。”
“感情嘛,都是我自愿的。”
“我冒昧的问一句,为什么他姓傅你姓柳?还是堂兄妹。”
“我是父亲的私生女,就跟着母亲姓了。”
我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
“元慎失踪你不去报官,偏要跑到周县来逞能,你知道有多危险吗?”傅明景终于插嘴道,语气变得十分冷淡。
“报官了,那十几条人命当然得报,只是官府根本不管,只给了些安葬费。还说以后再咬着这件事不放,就要元家好看。所以我只得来周县,便是做诱饵也要把幕后的人引出来。”
“愚蠢至极。”傅明景讥讽道。
我正打算反驳,又听到他道,“亦茹,你先回偏院,我有些事要与元小姐细谈,今日之事,一定要保密,万不能泄露出去。”
柳亦茹点点头,便安静地走出了门。
我顿时变得凶狠,瞪着傅明景道,“你到底什么意思,阴晴不定,一会一个样子,我是招你惹你了?”
“你没有招惹我,只是可能会拖累我。”他盯着我的眼睛淡淡道。
“那竹林到底有什么秘密,为什么不让我去查?”
“你不需要知道。我说了,你若是去了,我就拆穿你。”
“你这个疯子,混蛋。”我气极了,拿起桌边的茶杯就往傅明景身上泼。却被他先一步抓住手腕,夺过了茶杯。所幸水没有洒出来。我想挣脱他的束缚,他却紧攥着不放。
“你到底想抓着我的手多久?”不知为何,在他面前我总会变得弱小无助,心下一阵委屈,话说出口时竟带了点哭腔。
他听到哭声,便皱了眉头,慢慢松开了手,开口道,“做事要学会动脑子,一腔孤勇只会让自己陷入危险。”
我早已情绪失控,冷冷道,“在你面前我已经没有秘密了,你不用在这好为人师,放心,以后我不管做什么都会跟你撇清关系。我们井水不犯河水。”
傅明景没说什么,只是脸上颜色不大好看,飞快地起身离去了。
我心里突然一阵空空的,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痛。罢了,本来就不该依赖任何人,更何况是一个与自己无关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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