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子

　　第一章 “梅子是没有理由的”

　　《梅子》
　　掐梅2020.3.6
　　Chapter 1

　　“我的梅子熟了”
　　——寻野

　　金陵城的三月初，雨水，
　　叮—咚—
　　叮—咚—
　　临近午夜的金陵城墙下却依然人影幢幢，

　　这是金陵城的鬼市，
　　鬼市的传说，在金陵城流传已久。

　　这鬼市游离在光天化日之外，却勾着一些急于揭开它夜晚层层云雾的淘客们的心。

　　凌晨一点时，鬼市上的人已经很多了，佻挞的灯光摇摇晃晃。

　　城墙下的道路，被各地而来的小贩们支起的摊子占满，从云雾中还可以隐隐瞧见从四面八方涌来的人影。

　　三三两两的人群截断了金陵冰冷的月光。

　　一辆空载的夜班公交夹道驶过，在前面的公交站上，下来一个一身黑衣踏着浓郁的夜色而来的女孩。

　　女孩黑色帽子的丝带在这微酸的空气中摇曳，通身着黑色。

　　清清悠悠的，迷迷蒙蒙的月光，散去金陵城墙上头的乌云，流向叠叠的金陵城头，照在郁郁葱葱的梧桐叶上，树影婆娑，镀在女孩身上。

　　鬼市上泛黄的旧书字画、胡乱堆砌着的黑胶唱片，零落的铜镜钱币……很快就摆满了城墙下的整条道路。

　　女孩从金陵城墙最北端开始趟鬼市，慢慢悠悠，
　　看的精细，却鲜少出手。

　　偶尔出手，也只是在发现有一些摊子上卖着一些老旧的相机，有的是成色不太好满是灰尘老式国产胶卷相机，有的是一些最近流行的CCD,极少能看见一两个佳能或索尼的小单反。

　　每当摊主发现女孩对这些玩意感兴趣时，才会用不知哪里的方言吆喝一声。
　　“姑娘，看看吗？都能使的”

　　女孩抬起帽下一张脸，
　　却不敢直视摊主，只是软声说了一句，
　　“我再看看”

　　摊主也不恼，只是照旧注视着你来我往前来淘宝的淘客。

　　不过女孩微微抬头时，长睫卷翘的双眼盈盈，好似蓄了一汪水，又似千斛猫眼石散入凌凌水波中。

　　涟漪轻轻晕开，倒是让摊主心神恍惚了一下。

　　慢慢的，左右道路的摊贩都注意到了这个好像突然闯入此地的女孩。

　　实在是本来流连于此地的，就是一些操着浓重金陵腔的中老年男性，他们中有的叼着烟拿起一个陶瓷碗细细擦拭，有的则蹲在摊点旁，静静注视着这些宝贝。

　　哪会像这个全身黑衣的柔弱女孩一样，虚缈得好像本该是这鬼市的常客，

　　一刹那间，便会四散开去。

　　凌晨两点了，还有人陆续进入鬼市。
　　有小贩蹬着小三轮，装着大包小包，裹得严严实实，
　　有人骑着电动车慢慢悠悠，摇摇晃晃而来，
　　也不急，仿佛赴一场老友平常的酒菜。

　　鬼市的最南端，一辆纯黑色的JEEP在马路中间放慢速度，缓缓停下，车上的人望着这熙熙攘攘的人群，摇下了车窗。

　　“啧，寻野，这鬼市人还挺多”
　　“你说，这里真能有宝贝？值得你这样的人物大半夜跑来一趟？”

　　车上驾驶位的人不答他的话，只在将车听好后，缓缓点了一根烟。

　　一点猩红的火在车内的昏暗中忽明忽暗，照亮了驾驶座上冷冽不带一丝情绪的瞳孔，棱角分明的轮廓隐藏在光影下。

　　见寻野不答他的话，身旁的人也见怪不怪，
　　他清楚地知道这人在圈里是出了名的惜字如金。

　　掐灭了烟，男人打开车门，下了车。副驾驶的覃朗话不多少赶紧跟上。

　　寻野进了鬼市，姿态闲适，信步走着，

　　像是经验丰富的老淘客，但是因为身上那一股自带的矜贵气，倒是更添了漫不经心。

　　加上男人面容冷白，
　　整个人又冷又淡，望着他时，

　　又仿佛能窥见金陵城鼎盛山河的厚重，
　　秦淮两岸风雅的底蕴。

　　周围无论是摊贩还是淘客，看着进入鬼市的矜贵男人都不禁多觑两眼，但在触及他冷冽的眼眸是却是都悄悄挪开了目光。

　　尽管如此，清冽的气质交织着热烈的性感，
　　映衬着漆黑眼眸的散漫，矛盾却交融。

　　深深地刻进所有人眼里。

　　相较之寻野的闲适，覃朗则是立刻被鬼市的魔力吸引，很快就找到了他想淘的宝。

　　覃朗在一个摊子蹲下拿起一个勺子问摊主。
　　“这是什么”

　　摊主抬了头，瞧了覃朗一眼，眯了眯眼说，
　　“这是晚唐时期的瓷瓶”。

　　覃朗倒是第一次见鬼市上这样不怎么理人卖物方式的，觉得新鲜。
　　“这瓷瓶哪来的？”

　　“鬼市的规矩，莫问出处”
　　摊主说完又闭上了眼，那架势像是在说爱要不要，不要拉倒。

　　寻野眼瞧着覃朗蹲在摊子上，多摸摸，西瞧瞧，又摸起一个印章，知道他要在这摊子上耗时间了。

　　本来寻野就是个随意的性子，干脆往前走了几步。

　　上了石桥，修长挺拔的身影在桥边看着桥两边的人来来往往。

　　桥两边的摊贩各据一方，都摆上满满当当的东西。

　　他抬眸扫了一眼，看这啥都有，鱼龙混杂的古玩乱糟糟堆放一起，倒是没什么兴趣了。

　　注意到覃朗得不到那摊主啥回应，觉得无趣来寻他的样子，寻野遂抬脚过去，歇了休息的心思。

　　金陵城的夜色渐浓，风不知来自何方，
　　将各种气息一股脑携来扑向众生的鼻息。

　　也不知是被哪个气息吸引，
　　寻野的脚步忽顿，心轻似一朵青云，

　　整个人都被梅子的清苦裹着，
　　原本懒懒垂着的黑眸急不及待地扫过桥上的人群。

　　寻野瞧见了，他的梅子。

　　男人眼中的散漫萎了一地，
　　覃朗在身后喊他，他懵然不觉。

　　凄切的虫鸣，在静夜中，吟着一阙清歌。

　　他的眼风深沉，墨睫轻颤，
　　眼神却紧紧拥着那道玲珑有致的身影。

　　眸中黑色深不见底，
　　指骨分明的手颤颤拿起了夹在手中的烟，

　　点了三次，着了，

　　寻野的手却像再使不上力气，
　　缓缓垂下了。

　　轻轻吸了一口手中的烟，
　　烟雾四散，在空气中织成一张白网，

　　又有丝丝缕缕的烟逃了，

　　顺着男人的下颌，划过滚动的喉结，
　　最终飘散着浸入男人的白色衬衫。

　　“呵，我的梅子熟了”

　　随后便听见从胸膛发出的一声轻笑像燃烧，
　　水开了，炙得很痛，反烧着自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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