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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镶玉(三)
竖日,一辆青篷马车悄声停于圣安寺前。一名身着玄青色竹纹广袖的男子由侍女搀扶着自马车上下来。
男子身姿挺拔,面容清俊。如林间竹,又似松下风。只面色稍微苍白,失了几分英挺之气。
而山寺门口等候多时的小僧人见到男子,上前一步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顾欢施主请随贫僧来,住持已等候施主多时了。”
顾欢亦低头合十双手还礼“有劳了。”
在男子抬头之时可以瞧见,同样叫顾欢的这名男子。尽管面色稍白,但其面上却白净无须,眼角更是未有那一点殷红泪痣。
顾欢与墨染一路随引路的僧人走至天王殿前。
一名身披木棉袈裟的老僧站在殿前的柏树下朝二人念了句佛号,随后端详着顾欢的面像道:“看来施主仍是未听老衲之言,心事只增不减呀。”
听闻此言,顾欢却是面有愧色,拱手长揖道:“劳慧思大师忧心了。”
随后,老僧却并未带二人进殿中参拜。而是走入殿后厢房之中。
厢房之外,穿着杏色衣衫的墨染轻声将门关好。随后朝天王殿走去。
只见殿内香烟缭绕,却不似寻常寺庙供奉如来佛像。高台之上却是供奉着弥勒佛像,佛像袒背露腹,手掐念珠,笑口常开。弥勒佛像两侧,供着四大护法神将,俗称“四大金刚”,又称四大天王。雕像高大威武,造型线条优美流畅,栩栩如生。殿内佛笼背面还塑有韦驮神将,他是佛教中护法神,手持降魔杵,法像庄严,给人一种不怒而威的气势。
穿着杏色衣裙的女子虔诚的跪在弥勒佛像前,暗求笑口常开的弥勒佛能达成公子所愿,令公子的脸上也能添上些许笑颜。
另一边,厢房内。慧心大师看着顾欢,眼神中透露着些许慈爱道:“这些日子来,施主看起来清减不少。”
顾欢摸了摸因为消瘦而两侧有些凹陷的脸颊,有些歉然道:“劳舅父挂心了。”
紧接着,顾欢看着面前的案板,有些许犹豫的问:“长乐此次前来,是有事相询。此事,也是近日来令朝野上下颇为忧心之事。不知舅父认为,长乐之前所想之事如今可否施行?”
慧心大师转动着手中的佛珠,肃穆道:“湘中已是连年大旱,施主能有变法赈灾之心自是极好。时机成熟与否,端看施主之决心。”
听闻慧心大师之言,顾欢仿佛吃了一颗强心丸,一直紧蹙的眉头有了些许舒展。
脸上也终是带了些许笑意的道:“有了舅父此话,长乐心中安心不少。我已耽搁不少时候,也该去拜祭父亲母亲了。”
说完,顾欢便欲起身。只在起身时,顾欢眼前一黑,身形微晃。
见此,慧心大师急忙扶住顾欢。看着眼前分明才弱冠之年,却强装成熟满腹忧虑的侄儿。本该看破红尘,不问俗世的慧心大师终究动了恻隐之心。
“常言道,慧极必伤,施主也该万般小心自己才是。今日施主便在圣安寺中留宿一晚,明日再启程回府吧!”
深夜,已漏三下。厢房内的顾欢却只着一件单衣,仍在对着案几上的纸张反复涂抹修改。
本是想来查看公子睡得是否安好,手持油灯的墨染见状,一向平静的脸上都不由得染上几分薄怒。
她将手中昏黄的油灯放于一侧,拿了顾欢身旁的石青缂丝披风为他披上。有些生硬的开口道:“公子若是想糟践自己的身子,便直接与奴婢开口言说就是。何必暗地里做此种举动,倒叫奴婢平白忧心。”
感受到身上一暖,再听到墨染有些生硬的话语。顾欢才意识到有人进来了。
拢了拢身上的披风,顾欢轻咳两声,抬头有些讨好的朝墨染笑道:“你来了,我不是想着修沐过后便要将变法的折子交给陛下嘛。总该小心看过,不叫百姓因为变法更加受苦才是。”
见到顾欢削瘦脸上那抹讨好的笑,再听闻那两声轻咳。墨染转身有些哽咽的道:“尽管如此,公子更该小心自己啊!现下若是我不来,等公子改好了变法之策,是不是还要以血书之?好让朝野重视?”
听到后面墨染两声追问,顾欢有些尴尬的掩唇轻咳了两声。
“果然知我者,墨染也。”
听到顾欢承认,墨染有些气恼的拿起案上的粗瓷茶壶去外边装了一壶热水,为顾欢倒出一杯热水后。墨染便不顾尊卑的挨着顾欢坐下,挽起袖子露出一截皓腕来,赌气般说着。
“那公子只管写,等什么时候要腾血书了。只管来取奴婢的便是。”
看到这般赌气的墨染,顾欢捏了捏她的手腕,有些好笑道:“你呀,我花这么多年功夫,将你养的这样娇嫩。可不是用来献血的。”
但墨染却是不听,固执的将手腕露出,一双明眸直视着顾欢道:“我照顾公子这么多年,也不是为了让公子今日在这受苦的。”
看着墨染明亮的眼眸,顾欢忽的只觉唇齿有些干燥。他有些狼狈的转过头去,将案上仍冒着热气的茶水一口饮尽。闷声道:“那便随你吧。”
此时残月已高悬于苍穹之上,露水在枝头欲凝结成珠。夜空之下的世界,似乎已陷入了一片寂静。
而厢房内两人的剪影,被不断燃烧的蜡烛无限拉长靠拢,最终形成了一副互相依偎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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