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涩年华

　　金风玉露，温暖的光与荡漾的纹……

　　开学时，叶添伟已经是大四的老生了，作为新生的辅导员，他需要停课一个月，去帮忙训练新生。当他看到新生戴着帽子、扎着腰带、背着水壶，排成一个个整齐划一的迷彩方阵时，不由想起了自己当初的军训生活——酸甜苦辣涩，五味俱全。
　　入校那年的九月，如同幻灯片，一个个场景又在他脑海里一一映现。热心的师姐帮忙安排入学手续；友善的老乡悉心指点整理宿舍；初换上迷彩的兴奋与激动；还借老生的警用衬衫拍了张单人照发给父母和女友；因内务没弄好全宿舍被罚跑步、做俯卧撑、深蹲……如今想来，真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叶添伟带领侦查四区队早集合跑操3000米后，就把这个新生区队交给他的搭档，另一位辅导员——白钟欣来教唱革命歌曲。叶添伟委实不擅于教别人唱歌，尤其在大庭广众之下。他平生最憎恨两词：一是背单词，二是记歌词。于是就插着手，站在旁边瞧热闹……
　　《人民警察之歌》《当你的秀发拂过我的钢枪》《严守纪律歌》《团结就是力量》……最后大家合唱《警院之歌》。激情的歌词，澎湃的旋律，响彻云霄的音量，那种情境足以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感到热血沸腾！这些平时叶添伟并不喜欢的歌曲，被这么一大群意气风发、青春活泼的新生们唱起时，他突然被感动到了，时间过得真快，一转眼的功夫，自己就由新生变成了老生，尽管这“老”只是相对的。
　　晚上体能训练结束后，是辅导员的例行训话，对一天的训练作出总结，并布置第二天的任务。当叶添伟面对整个区队的新生训话时，竟有点紧张了。被一群师弟师妹因疑惑撑大的眼神愣愣得盯着，叶添伟心里有些发毛，只能一个劲地对自己说：加油，我是辅导员；镇定，我是辅导员!叶添伟清了清嗓子，开始把昨天就已在心里默念过无数遍的稿子复述出来：

　　接下来，我结合自身的思考，谈谈我对警务化管理意义的看法。警务化教育不是奴化教育，它不应该是被动的，而是主动的。从个人行为养成角度来讲，确实能让我们受益匪浅；从坚持一种习惯的角度来讲，这不仅能让一种教育潜移默化成你们性格上的东西，更是能让你们培养出一种持之以恒的精神品质。从坚持警务化推及到坚持学习再到坚持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是一以贯之的。其核心道理都是一样的。我认为性格决定命运！只有把握自身的性格，才能把握自己的命运。坚定执着的信念是构成性格很重要的一个方面，真正的执着体现的不仅是专注，更是个人对自己真正意义上的信任。所以，我无比期待你们能保持好那些习惯，当你们四年后回首自己的大学生活，面对自己通过警院的磨砺，学习上、养成上、心智上、体魄上都获得最大限度的升华与飞跃，你们会无比自信、无比骄傲。请你们放心，要求你们做的，我也会要求自己这么做，因为我们都一样，都是为自己的理想而奋斗，既然我们选择了警察这份职业，就要为之而奋斗。

　　他的话音刚落，四周就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叶添伟对自己的此番讲话也颇为满意，为了鼓舞新生，他必须言之凿凿，不断重复。虽然，他不完全赞同法国思想家勒庞在《乌合之众》中对从众心理的批判和对领袖人物的分析，可还是不自觉地学习了其中鼓动人心的演说技巧，把复杂的问题转化为口号化的简单观念。这样容易在群情激奋的气氛中，让师弟师妹们意识到：自己将要为一个崇高的事业而奋斗。
　　大凡能够成就大业的领袖人物，都必须具备强大而持久的意志力。叶添伟没有当领导的兴趣，开学初，他连区队干部都懒得去竞选，更遑论当领袖人物了。只是，今天的成功演讲让他不禁寻思：如果他以强大而持久的意志力，是否能够攻破林岚对他砌起的感情围墙呢？
　　第一天的辅导员生活在激动和劳累中结束了。有了成功的开始，接下来的辅导员生涯有望一马平川，风调雨顺了。
　　叶添伟和白钟欣搭配得十分默契。他俩一人唱白脸，一人唱黑脸，把侦查四区带得风生水起。他们真诚的付出赢得新生们的理解和配合，看着师弟师妹们一天天的成长和进步，真是峥嵘有日，奋发有时。那种无与伦比的成就感足以覆盖两人所有的疲惫感。
　　其实，人有时真的可以做到无私，只是需要特殊的环境，对待特殊的对象。每当叶添伟以辅导员身份面对这群年龄并不比自己小多少，但事实上大部分心理都十分青涩的新生们，心里时常会有种前所未有的疼惜。师弟师妹对他的信任与崇拜，让他感觉到最多的是除了责任，还是责任！
　　这学期战术系兰剑锋老师的《警务行动战法》是最受侦查一区同学们欢迎的课程，实战性强，不用傻呆呆的坐在教室里无聊的上课，期末也不用背诵那些以后未必管用的理论知识。
　　这门课程将区队的同学分成几组，或者模拟敌我双方互攻的练习，或者找几个同学们扮演逃犯之类，有点像孩子们小时候玩的猫捉老鼠的游戏。偷懒的同学，还可以在上课期间，跑到超市去吃点东西，或是溜到宿舍去睡上一觉，美且名曰是在超市和宿舍巡逻、盘查。
　　只是，昨天特别搞笑的是，他们在训练缉拿逃犯的时候，以为抓到兰老师布置的一个男性疑犯。结果，歪打正着，真把一个不知天高地厚溜进警院的小偷给抓住了。
　　这个小贼昨晚赌博输了钱，急着晚上再去翻本，正四处找地方下手好捞上一笔横财。估计是饥不择食，大白天的偷东西，也没认真看看是什么地方，以为是普通高校，就翻墙进来，溜到学生宿舍区去偷东西。学生固穷，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可偷。刚巧昨天早上，一个同学赶去上课集合，还来不及把笔记本电脑收回橱柜上锁。于是，这个小贼就顺手拿走笔记本电脑。不幸的是，他刚从宿舍里出来，就被四处搜索侦查的同学正好给遇上了。
　　警院校园里，师生一律身着制服，外来人员极容易被发现。小贼一看，这么多警察向他走来，以为都是冲着他来的，吓得脸色煞白，撒腿就跑。真是应验了做贼心虚这句话！
　　同学们一看，这个慌慌张张的可疑人员正夺路而逃，立刻一拥而上。
　　小鬼落入阎王堆里，哪还有什么活路？
　　张涛和林超群迅速用警绳将这个男子捆成粽子，抓到兰老师跟前。兰老师一看，也吓了一跳，这分明不是他事先安排扮演逃犯的学生。
　　大家一问才知道，原来是真的来偷东西的贼！人赃俱获，兰老师也乐不可支，表扬了一下同学们，就让区队长方俊带上几个人，把嫌疑犯送去最近的兰亭派出所。
　　庄仁杰上课期间不知又躲到哪里去偷吃东西了，当他闻讯赶来时，小贼已经被送走，他很是惋惜拳击课刚学的泰拳还来不及施展。这件趣事当天就传遍了警院的每个角落，成为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
　　周二早上，叶添伟照例带着新生们早集合跑操，也不知是不是真的有心电感应，那时叶添伟突然回个头，发现林岚正在看他，马上笑逐颜开。随后，把跑操的队伍交给白钟欣，自己一只手提了上衣，横穿过草地，笔直朝林岚跑来。林岚一看四处是学生在军训，连忙快步往办公楼走去，她才走到楼梯口就给叶添伟追上了。
　　叶添伟满头大汗，拦在她前头，“你跑什么啊？”林岚立刻低下头，恨恨说道：“你追什么啊？大白天的，这是在学校。”叶添伟听了一愣，会过意来，委屈地说：“最近太忙，都没时间找你，刚刚看到了，就想过来跟你说几句话，这有什么关系呢？可你这一跑，不就此地无银三百两吗？你心虚什么啊！”
　　林岚被他说得更窘迫了，于是扭头就走，叶添伟忙又拦住她，“等一下，这周你什么时候值班，我有事，到时来找你。”
　　眼看着上课时间马上到了，身边是川流不息的师生，林岚怕再与他纠缠下去，令人生疑，就丢下一句，“周四晚上，”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叶添伟望着那飘然而去的背影，裂开嘴笑了。他担心白钟欣一个人忙不过来，赶忙又快步跑回操场。
　　到了操场，叶添伟看到林超群在裁判台上目不转睛地盯着一个女生，觉得好笑，就走去踹了他一脚，“林局，这么认真瞅谁呢，又有新目标了。”
　　林超群正觉得自己的身体火辣辣的胀大着，被吓了一跳，骂道：“忙你的去吧，真是饱汉不知饿汉饥！”
　　治安系的师妹黄美娟胸大肤白，动作迟缓，经常跟不上训练的口令，屡屡被师兄们叫出来，单独训练。她不明就里，一味觉得自己的动作不标准。殊不知师兄们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她跑起来的时候，仿佛怀里真的揣了两只小白兔，它们跳，男生的心，也跟着跳，她却不知道他们的心都是因她而跳。可能是她硕大的胸部吸收了身体绝大部分的养分，导致大脑的供养不足，反应总是比别人慢半拍，遇事也不恼，笑起来总是憨憨的。
　　林超群就算对她再垂涎三尺，也没有用。最多像现在这样，操场上过过眼瘾，意淫一番。黄师妹一入校，就被自己治安系的师兄给盯上了。外来的和尚好念经，吃肉却没你的份。
　　只要丰满的女生被罚跑步，或是在户外训练，仗着人多势重，男生们的眼神就特别肆无忌惮。
　　晚修铃声响后，林岚的值班巡视也结束了，她心事重重地往自己的办公楼走去。她知道，等会叶添伟肯定会来找她，她不知要如何对待他们之间这种暧昧不清，欲说还羞的状况。
　　路过体育馆时，她恰巧看见叶添伟和一群男生从里面走出来，深蓝色的警用T恤和作训裤，搭着白色的休闲板鞋，散发着逼人的青春英气。叶添伟的短发在体育馆透出的灯光里闪闪发亮，晶莹的汗珠顺着额头而下，滴落至眉间，双眼淡如烟雾，水汽纵横。
　　他们似乎刚上完搏击课程，兴致正高，也不知谁讲了一个笑话，叶添伟低头莞尔。林岚惊奇的发现，在一群男生之中，她居然可以灵敏地分辨出叶添伟的笑声，沉沉的笑声犹如香醇可口的咖啡，不由让她卸去心防。
　　跟区队同学在一起的时候，叶添伟见到林岚也不敢单独打招呼，但总也按捺不住的羞涩微笑，彷佛幸福太满要顺着嘴角流泻出来，无法收住，也无法掩饰。
　　林岚呆坐在办公室，眼前浮现叶添伟湿漉漉的T恤紧贴的笔直背影，她的心也跟着那道背影闪闪烁烁的晃着……
　　她知道，世上任何的情份都有一定的前提条件，所有的情份都会随着前提条件的改变与消亡而最终走向泯灭，但此刻面对叶添伟这样纯真的浪漫，天大的理由都不能使她抑制住自己对他的向往与怜惜。也许这就是为什么她宁愿暂时闭上成熟的眼睛，放弃理智的抵抗，片刻陶醉于这样沁人心脾的爱恋里。
　　她思忖着，“我到底要拿他怎么办呢？”
　　“在想我吗？”耳边突然传来低语，她被人从身后温柔地抱住。
　　她默然转过身，鼻尖刚好蹭到叶添伟的胸膛，那里氤氲着洗浴后的温热气息和淡淡的清香。
　　“马上要熄灯了，你竟然还敢偷跑过来？”她说着从叶添伟的手臂中挣脱出来。
　　叶添伟马上又环抱住她，“我只是想跟你单独待一会儿，最近当辅导员太忙了，就抱抱！”他打断她的话，“我没有非做什么不可，”他顿住，看着她，“你懂我的意思吗？”
　　她低头不语，心里却被暖暖的感觉激荡着。
　　叶添伟把下巴轻轻地搁在林岚的头上，林岚倏地一抖，没有吭声。
　　四周寂静。
　　她可以听见叶添伟心跳的声音，很有力，又很遥远。
　　此时走廊上响起清晰的脚步声，很快就迫在近旁。
　　他飞快地松开林岚，原来是清洁工在打扫楼层过道。
　　叶添伟顺势坐在林岚身边，专注而热烈地看着她。
　　林岚觉得自己的心，跳得快要失去了节奏，便用手盖住叶添伟的眼睛，她的手略带凉意却异常温柔，叶添伟忍不住将它握住，轻轻地贴在自己的脸上。
　　林岚的手触到他的面颊，好烫，她把脸转向一侧，不敢与他对视，那眼神像小鹿一样闪躲，越是闪躲，他就越想捉住它。
　　目睹了她从矜持直至崩溃的过程，他觉得她实在太动人了，作为男人，这个过程让他无比享受。他甚至认为□□的感觉也不会比这更强烈、更美妙了。虽然，他还是个处男。
　　他得意地笑了笑，下一秒侧身抱住林岚，把头倚在她的肩上，耳畔热乎乎的气息，使她慌张的想要挣脱。叶添伟不由分说地按住她的手，低声叹息，“什么时候，我才能光明正大地对外宣布对你的感情。”
　　他们轻柔地接吻，在漂浮着玉兰花香的夜色里。
　　叶添伟密密地吻着她的唇角，她回报他，轻触他的嘴唇，呼吸着他的气息。他的青春味道，让人着迷沦陷。
　　叶添伟松开按着她的那只手，顺势想往她的衣领里钻，林岚艰难地喘息着，死死抓住他那不安分的手。
　　叶添伟头晕脑胀地收回手，趴在她背上喘着气，露出调侃的笑容，“青春期到了，行为有些失控……”说话间，还有意无意的用下巴挠着林岚的脖子。随后，他的唇又开始无休无止地从林岚的脖颈一路逆流到脸颊。
　　面对扑天盖地袭来的吻，林岚感觉身体不断的酥麻，不由闭上了双眼，长长的睫毛，轻轻地颤动，双唇紧抿，好像熟透的晶莹果实。
　　见她一副慷慨赴死的表情，叶添伟轻轻笑了，心里充满怜爱，可他也无法抑制自己耸动的欲望，他终是不打算放过她……
　　放过她，难道不是此生的误？
　　男生一旦触摸过比自己岁数大的女人身体，就会感觉自己在迅速长大，似乎身边的同龄人都变得幼稚了。
　　从林岚办公室出来，叶添伟觉得这个夜晚的月亮比过往的二十年都要绮丽、圆满。突如其来又猛烈的爱，彷佛林中奔出的兽，攫住他的身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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