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霁

　　玉水仙谷谷主方慎清看着凤凰山，静佛庵，锡明山辰月宫的一众人齐齐站在眼前，冷笑了一声，“早知就会有今日！”

　　当年灭族之事，除非回到一百年前，否则谁也不知道那一夜都发生了什么。

　　过往的诸多证据也随之销毁。

　　但是在玉水仙谷所在的地界上，居然发现有一处地牢，里面关押着数万行尸人，而且关押行尸人的那些人，恰好就是玉水仙谷的弟子。

　　这件事情即使方慎清抵死不认，他也翻不出什么花样来。

　　行尸人之术是用修真界严令禁止的禁术修炼，此术吸取活人的精气，从而提升自己的修为，也是一大邪术。

　　方慎清本来一直在跟这些人打太极，行尸人一事一闹出来，他就知道自己被坑了，那壑青定是已经把这个大篓子全都捅了出来，拿他当替罪羊。

　　方慎清露出了他真正的面目，“不错！行尸人之事，的确是我所为。”

　　朱雀凤主顾烨道：“当年风莱族，墨临族灭族之事呢？在风莱族被灭族之后，你那么着急地灭了墨临族，又是什么居心？”

　　小尤不知何时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人群中，静静地等待方慎清接下来的回答。

　　方慎清道：“顾凤主应该还记得，当年萧县的临邕江一事吧！”

　　顾烨想起了葭摇，心里一动，“记得。”

　　方慎清慢慢道：“当年临邕江里有一邪煞之气，那其实是洪荒泽泽主壑青的一个分身。他擅用幻术，所以当年临邕江出现的很多东西都是假象。而他这幻术，也用在了风莱族灭族的时候。”

　　先是墨临阁弟子，再是风莱阁弟子，默默地站在了人群中，屏息听着。

　　顾钧看了看四周，果然在一个角落处，发现了小尤。他缓慢挪动，朝小尤靠近，在离小尤三尺处站住。

　　其他门派里有人好奇，“怎么扯到一直很神秘的洪荒泽了？壑青又是谁？”

　　“大荒三千年的时候，南方海界有一大妖，他就是壑青。我听闻最后是燕南浔燕宗师杀了这草妖，还把他的元神砍成两截。我只能说燕宗师被骗了，这草妖壑青有三千年的修为，又怎么会轻易死掉？他对付燕宗师，只是用了幻象之术罢了。”

　　当年的的确确在南方海界有这一只草妖，常年危害周围村落凡人的性命，很多门派弟子都去了，跟那草妖斗了数月。有些人现在想想，都不寒而栗。

　　齐樟的伤势缓了些，可是走起路来还是吃力，他走到人群的最前面，问：“当年风莱，墨临两族灭族，除了壑青，方掌门也参与其中了，是不是？”

　　“不错！”方慎清一口就应承了下来，“齐掌门，有些事说开了也好。”

　　“壑青对于你们风莱，墨临二族一直心有怨恨，这恐怕得追溯到当年的雪隰君与苓霁君上。”

　　方慎清与不远处轩辕奕眼神正好对上，道：“你们不如去问问你们两位开派先祖，到底做了什么事情能让人记恨这么多年，还挖空心思要灭了你们两族！”

　　各大门派一时议论纷纷。

　　连昱潇站在了锡明山辰月宫弟子的最前面，淡淡道：“方掌门这话就有点不讲道理了。这世间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人多了去了，或许两位先祖的一番好意被那草妖壑青给曲解了，或许这草妖只是因为嫉妒呢？如今我倒奇怪了，这风莱，墨临二族是平白无故倒霉的一方，怎么你们不去关注壑青这人有多歹毒的心思，怎么反倒要去谴责两位先祖的不是了！”

　　简单几句，一下子激起了千层浪，各大门派对一些人顿时如梦初醒，有一门派长老对着方慎清大声道：“你别在这里混淆视听！当年灭族之事，从实招来！”

　　方慎清先大笑了几声，讽刺道：“如今我时运不行，干得坏事都被捅了出来，你们边都来围攻我，平时争着抢着要抱我大腿的人现在都恨不得在我身上踩两脚。怎么，这样很舒服吗！”

　　静佛庵掌门杨千道：“阿弥陀佛！方掌门，尽早回头是岸，莫要再拿言语伤人。”

　　方慎清将在场之人都看了看，道：“别假惺惺的！你们现在手上就干净吗？跑来谴责我的不是！一帮道貌岸然的小人走狗！”

　　方慎清脸上的神情逐渐狰狞，轩辕奕恐他发狂，连忙道：“方掌门，是非曲直难以辩解，我们需要一个答案。这些年你一直以我们墨临族为魔族一事，一直在抓捕我们墨临族人，我们需要一个交代。”

　　“你先知道墨临族人都去哪里了，那我告诉你，都拿去给我和壑青修炼了。”方慎清大笑了起来。

　　轩辕奕猛地抓紧自己手中的剑，“方慎清！”

　　轩辕奕手握长剑就要冲过来杀了这方慎清，却被突然冒出来的一阵汹涌澎湃的灵力给逼退了。

　　碎空山掌门段恩泽走到方慎清身边，正色道：“这些天，我已经把当年之事查清楚了。当年风莱，墨临二族议和，事情传遍整个大荒，自然也让那个与两派有仇的洪荒泽泽主壑青知晓。他用了和两派数年前一模一样的计谋。”

　　“数年前？什么计谋？”

　　“难道壑青很多年前就有谋划了？这也太可怕了？”

　　那些并不了解全情的人，心里生起了疑虑和无来由的恐慌。

　　段恩泽道：“大荒一千五百年的时候，墨临族和风莱族第一次决定议和。据悉，他们是在溪山镇那边和谈。可是那次，墨临族第二代掌门在席上杀了风莱族八位长老，而当时的风莱族第三代掌门戚锐，为报此仇，不听解释，也杀了墨临族诸人，两派和谈破裂，又陷入战局。这件事情的背后，是风莱族八位长老受了魔气侵蚀，而墨临族掌门见情况紧急，怕那八位长老伤人，才将他们都杀了。八位长老的魔气都是壑青设计，目的就是想看这两族永生永世都陷入战局。以壑青当时的实力，他没用办法对付这两族，才出此下策。”

　　“一百年前，两族再次议和，壑青这次便不打算放过二族。他先出手，把那日墨临族要去风莱山的所有弟子都杀了，再带着自己的人，用幻象之术变成墨临阁弟子的样子，去灭风莱族。而当日风莱族的大火，是玉水仙谷方慎清掌门的烈焰袖所为。这件事情之后，方慎清再以墨临族灭风莱族之事，堂而皇之地带着各大门派去灭墨临族。从此，风莱，墨临二族族灭。”

　　方慎清惊愕道：“段……恩泽，你如何知道的，我明明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你……”

　　段恩泽转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自从我发现行尸人之后，我就一直在留意你的行踪，这些事，都是我从你和壑青的话那边推出来的。”

　　连昱潇一惊，不是他最先发现的那个关押行尸人的地方，他查得那么顺利，是因为也有人再查，给他铺了路罢了。

　　就在众人还在脑子里反复琢磨段恩泽的话所带来的巨大讯息时，段恩泽突然一掀衣摆，跪在众人面前，坚定道：“诸位，我跟方掌门私交甚好，作为他的朋友，是我没能及时规劝他，我也有错在身，无法推托。方掌门参与了灭风莱，墨临二族之事，又修炼邪术，炼制行尸人，多项罪责加身，他难逃一死。而多年前，方掌门对我有恩，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今日我便为方掌门承担所有罪责，替他受死。”

　　方慎清沉默地立在一旁，这时候一听段恩泽的最后一句话，有些惊讶。

　　但也只是惊讶一瞬，他的神色立马恢复。他的视线掠过人群，在某一个较为隐秘的位置顿了顿。

　　这时候，整个玉水仙谷都震颤起来，不远处竟然出现了一大堆行尸人。

　　众人惊骇，场面一度失控，乱成了一锅粥。

　　方慎清嗤笑出声，“我已经摆下阵法，诸位一心想取我的命，不如先担心担心自己吧！”

　　说完，方慎清就想拽着段恩泽离开，拽了一下，没有拽动。

　　段恩泽目光清明，淡淡地凝视他。

　　方慎清顿在原地，沉默了一阵子，还是往远处逃窜。

　　齐樟有伤，实在不宜妄动。他走到段恩泽身前，先是行了一个晚辈礼，面色平静，丝毫不为周围环境所动。他说道：“段掌门，此事与我风莱，墨临二族相关。杀人偿命，还是由我二族决定。”

　　段恩泽微昂着头，负手而立，他道：“你有你和他的恩怨，我也有我和他的恩怨，两厢恩怨交杂，你无权用你的恩怨来干涉别人的恩怨。”

　　“还有，齐樟，你别忘了，你是从我碎空山……”段恩泽一句话没说完，突然身后一记毒粉扑面而来。两人连忙躲开。

　　“多有得罪！”连昱潇道，“二位，此刻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这个阵法我初步看了一下，是个剑阵。”一听说是个剑阵，其中和段恩泽齐齐脸色一变。

　　齐樟对于当年墨临族对付他们的的玄铁剑阵仍然心有余悸。

　　连昱潇转头看向段恩泽，“段掌门，你精通奇门遁甲，阵法布置，不如你来看看此阵怎么破？”

　　方慎清三步一点就在人群种穿梭。他对于玉水仙谷的地形分外熟悉，不一会儿就找到了一处僻静处。

　　小尤从头到尾一直死盯着方慎清，见方慎清逃跑，急忙追上，顾钧离小尤不算远，伸手一拦，只和小尤的衣袖擦了个边。

　　方慎清步步飞跃，一直感觉到身后有阵阵剑风。一回头，却看见小尤站在他身后。原是一个黄毛丫头。

　　方慎清停住脚步，不把这丫头放在眼里，“我道是谁？居然是你，一个黄毛丫头。怎么，跑过来送死吗？”

　　小尤既然追着他过来，肯定是有她的用意。

　　小尤一个黄毛丫头并没有被这一句话给吓到，面不改色道：“方掌门的话说未免说得太早，谁送死还不一定呢！”

　　方慎清有点想笑，一百多年的修为就在这里逞强，口气倒挺大，不如让这丫头早点擦亮眼睛看看清楚，自己到底有几斤几两。

　　方慎清废话不多说，直接就想用一招烈焰袖打发了她。

　　小尤此刻还是一身男装，别在腰间的一把破烂折扇经过几番打斗居然都没丢。

　　小尤以极快的速度一错身，将折扇一打，一阵清明风划过，扑面而来的烈火让她一瞬间想到了当年风莱族的大火，不知道墨临族当时是否也有这样的大火。

　　火焰擦着扇子而过，把边边角角烧了一点，小尤感觉到刚刚擦肩而过的热浪似乎还有一些余温，她的脸颊有些发烫。

　　不难想象要说这火碰到身上应该是什么样可怖。

　　这邪门的火并没有因为小尤的清明风熄灭多少，反倒愈加强盛，围着小尤包裹了一圈。

　　“沈尤！我这烈焰袖，你好好受着吧。时隔多年，没想到你还是跟你当年的同门一个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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