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霁

　　小尤眼神含怒地看着顾钧，也不知道说什么话，只能这么看着他。

　　顾钧看着现在的小尤，喉咙干涩，他勉强压住某种冲动，从自己衣服上撕下一个布条递给小尤，“你先把衣服收拾好。”

　　小尤气得狠狠拽过布条，指着顾钧道，“不许看！”等顾钧背过身去，小尤才背过身，将揉在一块的衣服使劲理了理，胡乱地将布条随便在自己身上打了个结。

　　顾钧听到没动静了才回过身来，有些小心翼翼地看着小尤，“你……你还在生气在？”

　　小尤不看他，“你说呢？”

　　顾钧低声道，“是我冒犯了你，对不起。”

　　“浪荡子！”小尤骂道。

　　顾钧急了，“我……我什么都没看！我也没……没干什么！我就……”顾钧说不出来了，他虽然没做，但他不能保证没有那个想法。

　　“浪荡子！”小尤咬牙继续骂。

　　顾钧只好说道，“你继续骂……打我也行……反正……反正……我会负责的！”

　　小尤脸又烧红了几分，她不骂了，咬着牙说不出话来。

　　顾钧这话说的，好像他们真有发生过什么一样。

　　小尤道，“什么负责不负责！你别乱说话！”

　　“好……好我不说了。”顾钧又觉得他这意思好像是不负责的意思，一时也懵了，他情急之下也舌头打结起来，半天蹦不出一个字。

　　哪知小尤下一句直接石破天惊。

　　“你刚刚是不是想亲我？”小尤死死地看顾钧，估计是如果发现顾钧要撒谎肯定要把他拎过来碎尸万段。

　　顾钧承认道，“是。”我不光想亲你，我还想……

　　顾钧在心里给了自己一巴掌。想什么呢！小尤要不愿意我能动她一根汗毛吗？

　　小尤直接道，“不许亲！”

　　“啊！哦……”顾钧点头，心里这七上八下的，也不知道小尤下一句话能蹦出什么。

　　“对不起。是我不对。”顾钧继续认错。

　　小尤脸颊依旧发烫，她不想再这么僵持下去，就起身往山上走去。

　　顾钧也跟着起身，却因为刚刚被台阶硌得不轻，很多地方都擦破了，走路有些一瘸一拐。

　　小尤走了几步感觉他没跟上来，便停住步子转身等他。

　　顾钧一看小尤等他，喜得一时也忘记了伤疼，挨着痛就往上面涌。

　　顾钧走到小尤身边，小尤冷冷问他，“摔得重不重？”

　　“不重，就有些擦伤。你摔得怎么样？”

　　小尤道：“没事。”

　　顾钧便和小尤一块走着，小尤特意放慢步子等他。沉静了半晌，小尤猛然一转身看着顾钧，顾钧吓了一大跳。

　　小尤问他，“之前我们没滚台阶的时候，你是不是想一个人从这里滚下去？”

　　“啊……是的。”顾钧想滚一次，赚到一个提亲的机会得不偿失啊。

　　小尤有些心软，就是为了提亲就去滚一次这么硌人的石头。还好当初她玩得时候，有哥哥给她施着灵力，让她滚得舒服一点，不然真的滚一次这种石头，从山顶滚到山下，不滚个鼻青脸肿才怪！

　　“小时候的玩笑话，不必当真。”

　　“噢噢。”

　　“不过你要提亲直接提，何必这么拐弯抹角！”

　　顾钧捂了捂心口，今天这一趟，果然没白来。

　　顾钧笑了，“你……你同意我提亲去了！”

　　小尤淡淡说道，“你提亲提你的，我同不同意是我的事。”

　　“这这……你……”这磨人的小丫头。

　　顾钧索性一跺脚，“你就给我个准话，你喜不喜欢我？”顾钧一把拉住小尤的手，拉紧不松手。

　　顾钧沉声道，“不许欺瞒我，我刚刚明明听到你的心跳声很快！”

　　小尤真的很想把顾钧的耳朵给堵住让他听不到她这该死的无处掩盖的心跳声。

　　顾钧继续道，“即使我听不到心跳声我也感觉得到，喜欢又不仅仅是靠这个看出来！”他把牵着小尤的手猛地抬起放在小尤面前，“你没有在第一时间放开我的手时，就已经说明了一切，你为什么不承认！”

　　小尤愣了半晌，突然低下了头，过了好久她才道，“我……我……我……”

　　顾钧却一把将小尤抱住，柔着声音道，“我不逼你了。我知道你喜欢我的。而且不是两三分，肯定是五分了，或者不只五分。五分够了，不管怎么样，你都是喜欢我的。十分喜欢是多大的喜欢啊，我自己都不敢保证，为什么要你先保证。”

　　顾钧又蹭了蹭小尤的发丝，“小尤，真的想跟你说好几遍我好喜欢你，既怕说多了你不信，又怕说少了你感觉不到。”

　　“我感觉得到。”小尤低低说道。

　　顾钧怔了怔，把小尤又往自己怀里塞了塞。

　　小尤其实也觉得很奇怪，人与人之间的情意竟然是这样，毫无道理地喜欢。他们从不认识到认识再到熟悉，明明什么关系都没有可是见到对方却会异常地开心，恨不得时时都跟对方待在一块。

　　她好像感觉自己四处漂泊的心有了另一个港湾，一个总是一想起心里就暖洋洋，甜丝丝的港湾。

　　自此以后，顾钧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都黏在小尤旁边。早上小尤醒来时，顾钧会早早就候在屋外，在院子里跟小蘅絮玩耍，等小尤起床洗漱完毕，再跟小尤一道过去吃早饭。

　　小尤胡乱翻医书的时候，他就在旁边静静地看着小尤，也不说话。小尤有几回被他盯得很不好意思的时候，就会用医书遮着脸，这时候顾钧就会笑小尤。小尤便让他不要看着她，顾钧答应着不看，一会儿又笑嘻嘻地盯着她看。小尤没有办法，慢慢也就习惯了，有一种吃她最爱吃的糖果的感觉，甜丝丝的。

　　有时候小尤也会在想，这就是相互喜欢的感觉吗？虽然哥哥们对她也好但是她从来都没有这样的感觉。

　　吃饭的时候，顾钧会一股脑地把小尤爱吃的菜夹到小尤的碗里，以前当着吴医师的面比较扭捏，现在夹得脸不红心不跳。

　　小尤有时候会问他，“为什么你原来照顾我的时候没有像现在这么自然？”顾钧答道，“因为原来没有你的认可，心里就会觉得做这些怕你不开心会拒绝，还有可能感觉像我在单方面地付出，而你根本就不回应我一样。”

　　小尤道，“你也怕我不回应你？可是我明明觉得你表现得很自然啊。”

　　顾钧摇头，眼底有一丝落寞，“因为我的性子比较欢快，会开玩笑，所以你们就会觉得我好像不在乎。其实你回应我，我会很开心的。”

　　小尤脸颊有些红，“那我以前好像经常不回应你，你岂不是会失落？”

　　顾钧听着这话突然笑了起来，眼神特别坏，“你口是心非得很，我心里大半确认你喜欢我了，你却还死不承认。”

　　小尤愣怔，有这么明显吗？

　　小尤炼药的时候，会跟顾钧讲好多话。顾钧话也很多，有时候说着说着就好像要吵起来一样。小尤这时候就要刁蛮起来，让小蘅絮欺负顾钧，顾钧却对着小尤毫无办法地笑。

　　小尤大多数时候，还是喜欢练剑，顾钧有时候会跟小尤一块练。小尤会偶尔停下来看顾钧，顾钧练起剑来极为认真，俊朗的眉宇，唇角难以掩饰的不羁，溢出来的都是独属于少年人的意气风发劲。

　　晚上小尤会自己在屋子里面随便做点自己的事情，比如给家里写写信，看看剑谱，或者读读话本。顾钧有次来找小尤，两人便一块看话本。看到好玩的好笑的，两人便一块大笑。

　　日子就这样欢快地过去，转眼入了秋，凉风习习，整个百草药谷依旧是弥漫着淡淡的草药香。

　　吃晚饭的时候，吴医师破天荒地自己做了一顿饭，小尤看着满桌的饭菜，转头望向顾钧。

　　顾钧一遍摆酒盏一边悄声对小尤说，“放心，不是他要惩罚我们。而是，今天是他一个义子的忌日。他义子死了一千多年了，每年这一天他都要祭奠他。”

　　小尤知道，吴医师一直都未娶妻生子，一个人孤孤单单地在百草药谷的山上过了好多年。可是即使再沉醉于医术，偶尔拖着疲惫的身子从屋里出来时，也是希望有一个人陪伴的吧。她想，这个义子在他心底里的分量应该很高吧。

　　吴医师步履蹒跚地从屋里走出来，身上带着淡淡的香火味，应该是刚刚祭奠完毕。

　　他坐在石桌子旁边，端起一个酒盏，一饮而尽，接着又开始喝第二杯。小尤想拦住，顾钧对着她摇了摇头。吴医师连饮了三杯，才放下酒杯，眼角有泪光渗出。

　　吴医师看着周边的草木，“一千多年了，他已经走了一千多年了。我把他捡到的时候，他就这么小……”吴医师两只手比划了一下，大概跟一个手掌那么大。

　　“他说我救了他的命，要报恩，就陪我一千年，报恩完了，他就自杀了。”

　　“什么都没留下，连个尸体都没有。”

　　吴医师一杯接着一杯喝，嘀嘀咕咕说了半天，后来逐渐有了醉态。

　　小尤实在看不下去，想到一些不开心的事情，也跟着吴医师开始喝酒。

　　月色皎洁，月光照在这一方天地中，有树叶“沙沙”作响，呜咽声阵阵，显得此地格外寂寥。

　　吴医师喝醉后，大笑了起来，又恢复成原来那个个性。他指着顾钧道，“顾钧啊！你跟顾烨那小子真的不一样！”

　　小尤来了精神，她知道顾烨是顾钧的父亲，对于打听跟顾钧有关的事情，她都比较感兴趣。

　　顾钧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冲小尤笑笑。

　　吴医师：“顾烨小时候就没个正经样子，总是去跟门派里的一些小姑娘牵扯不清。等有了你娘了之后，才好一些。而你，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也就一个指甲盖大小像他，平常参加什么聚会，也就敢用余光看看那些小姑娘，一副正人君子的作派。”

　　吴医师又转过头来看小尤，“这小子自从和你订了婚约以后，一直说自己是有家室的人，不然就他这个年纪，早就有一些门派或者他们顾家的一些亲戚跑过来议亲了。”

　　小尤看顾钧，顾钧开始不好意思起来，都不看小尤。

　　吴医师看着两人的反应极为高兴，“后来你们婚约解了，他被他父亲踢着来这边，成天气哼哼的，就没什么好脸色！没事就给我添乱！”

　　顾钧假装咳嗽起来，企图打断吴医师的话。

　　顾钧将吴医师拿在手里的酒杯移开，“医师，你喝多了。”

　　小尤也上前拉医师，“吴医师——”

　　吴医师感叹道，“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啊！你们两个婚约都解了还能在百草药谷见面，为什么我找我义子的转世就是找不到呢？”

　　小尤和顾钧心里都有些不好受。还好吴医师酒量不是很好，喝了这些就醉倒了，顾钧服侍着他回去睡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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