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霁

　　屋里的光芒不是很亮，显得半个屋子都是半明半暗的。

　　屋子的两人都是静默的。

　　许久，连昱潇幽幽道：“顾公子，你真的很喜欢沈修士。”

　　顾钧：“……嗯。”

　　他又反应过来连昱潇用得是陈述语气，并不需要他回答。

　　连昱潇淡淡地一笑，“我找到了一种可以救沈修士的方法。”

　　顾钧本来都坐下来了，又“噌”地起了身。

　　“沈修士是风莱族人，赤冶树是风莱族的根基，现在唯有赤冶树可以救沈修士。赤冶树虽几近一棵死树，但是你可知这赤冶树的来历？”

　　连昱潇继续道：“这赤冶树在风莱山上世世代代，吸收天地间的精华，本来也就是一棵普普通通，带着点灵气的树。可是后来遇到一个仙人点化，成了一棵神树。我听闻燕宗师死前以身祭赤冶树，那么赤冶树必定吸收了属于修士身上的灵气与血气。那么，要再救活这棵树，就得用一件罕见的凝着好几代人的血气和灵气的东西。”

　　顾钧沉思道：“我听闻民间的有些家族的传家宝，一代一代传下去，必定就凝上了血气。可是这灵气……”

　　连昱潇笑笑，“这物什，沈修士手上就有一个。”

　　顾钧一惊，“你说那佛珠手串……”

　　“佛珠本就是佛门重地的珍贵之物，那佛珠不知道经历多少代大师之手，自然意义非凡。我看上面又不知为何沾染了一丝药性，拿来救活重病之人可能不行，但是救一颗千年老树一定上可以的。”

　　顾钧已经无法形容此刻的心情，兴奋，茫然，担忧，害怕，惊慌全都涌了上来，让他一时间都找不着方向。

　　纷杂的思绪平静过后，顾钧在心里道：“小尤，小尤。你一定要等等我。”

　　小尤醒来的时候，感觉周围是昏暗的，本以为自己是在一个黑屋子里，没想到一抬头，就和殿上坐着的人对视了一眼，那人的眼神寒冰彻骨，像是要将寒光直接射到人的眼睛里一样。

　　壑青的殿阁明明建得宏伟壮观，可是却并不点灯，显得整个殿阁都是暗沉沉的，透露着诡异和死气。

　　小尤是被绑缚在一根柱子上的，双手双脚都被灵力加持的铁链给扣住，无法动弹。

　　小尤瞥了一眼壑青，却看到壑青嘴角挽起的一丝极为阴冷的讥笑。

　　小尤不知为何，心里就有了不好的预感。她连忙往一边看，就看到另一个柱子上绑缚着的是——她的二哥哥齐柘。

　　齐柘面上的面具摘掉了，那一直维系样貌的假皮也被拿掉了，映入眼帘的是，触目惊心的烧伤伤疤，让人都不敢直视。

　　齐柘的脑袋无力地歪在一旁，就连闭着眼眸昏睡着，眉宇之间也是忧虑的。

　　齐柘他原来就是这样的，或许一直都是这样。

　　他的脑袋对着小尤这边。小尤想伸手碰碰他，却碰不到。

　　齐柘的全身上下都是伤痕，部分伤口上还是黑乎乎的一团，像是伤口上淬了毒。

　　小尤哑着嗓子说不出话来，泪水先一步替她说了话。

　　壑青好整以暇地望着这边，似乎在欣赏一场好戏。

　　小尤恶狠狠地瞪着壑青，“你卑鄙无耻。”

　　壑青道：“我卑鄙？他在灭族之时要跳到火海里自焚，是我救他的。如今他背叛了我，这就是他该付出的代价！”

　　过了片刻，壑青又抬了抬手，一个黑衣人把一个黑匣子放在了小尤跟前，打开——里面是一支断了的手臂。

　　小尤一摇晃，差点没站住，还好是锁链扣着她才让她及时稳住自己。

　　这是齐樟那断了的手臂。

　　小尤闭着眼眸，别过头，尽管心里翻江倒海，但是仍然不说话。

　　她知道，刚刚自己说得话已经惹怒到了他，所以他才会拿这个东西给她看。她必须得平静，才能活得久一点，撑到他们来。

　　壑青对小尤那又白了几分的神色很是满意，还鼓了鼓掌，掌声在空旷的殿阁里回响，仿若恶魔在低语。

　　“本来这手臂我是不想拿给你看的，这应该是拿给你的好哥哥看，我还要拿着这只手臂当着他的面，让狗啃噬。我猜想他当时的脸色一定很好看！”壑青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

　　“他不会的！大哥哥不会的！”小尤坚定道，眼神也如刀子般刮在壑青的脸上。

　　她要保全自己，但不能容忍别人践踏她的家人。

　　壑青陡然变色，他的身影瞬息之间就出现在小尤面前，一把锁住小尤的脖子，道：“你这种墨临族和风莱族的血脉，没资格跟我说话！跟善佑一样恶心！”

　　善佑是风莱族第二代掌门，也是在他的一力促成下，墨临族与风莱族才停止了兵刃交戈。

　　小尤的灵力动用不了，便用腿狠狠地踢了一脚壑青，“不许你侮辱他们！”

　　壑青被踢得发了怒，灵力一挥，小尤就受了一道重击，疼得猛吐了一口鲜血。

　　一个黑衣人端着一个杯盏过来，里面是黑色的汁液。

　　壑青又坐回了自己的位子，“这是我的毒，能在一个时辰内要你的命。但是我又加了一点其他东西，虽不致命，但是可以让人生不如死。你不要以为你有我想要的灵珠在身，就可以为所欲为！我要谁的命，不顾一切都能要到。”

　　小尤被人硬灌着喝下了这浓黑的汁液，顷刻就全身痉挛，感觉身上每个地方好像都要断裂一般疼痛。

　　壑青又道：“刚刚她踹了我的右腿，现在把她的右腿打断。”

　　一个黑衣人道：“是。”

　　一道灵力下去，小尤感觉到腿上尖锐的疼痛。

　　壑青还是不满意，“两族的杂种！给我再接上，再打断，不断重复！”

　　小尤疼得全身都冒了汗，再没力气去说话了。

　　齐柘这时候醒了过来，就看到了这一幕喉咙里一声低吼，“壑青！你有本事冲我来！”

　　壑青不理他，给自己斟了一杯美酒，道：“齐柘！你心里应该清楚，你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无能为力。”

　　齐柘怒得手上青筋都在暴跳，他握着拳头，以一个极为难过的姿势，一声一声地唤着，“小尤——”

　　小尤看到他醒来，嘴角勉强扬起，“二……哥哥。”

　　小尤的整张脸都是惨白的，腿上血痕斑斑，深深地刺到了齐柘的心里。

　　齐柘突然一咬牙，猛地一昂首，一声辨不清的咆哮声，周身上下的灵光倾泻而出，绑缚在他身上的铁索就断了。

　　壑青吃了一惊，“你竟自爆灵珠。”

　　齐柘想也不想，就跑到小尤跟前，将她身上的铁链解开。齐柘把她紧紧抱在怀里，眼泪“嘀嗒”“嘀嗒”地坠下，用自己最后的灵力来给小尤疗伤。

　　壑青突然就被激怒了，他周身上下的黑气猛然暴涨，劈手就朝齐柘袭来。

　　与此同时，齐柘反应迅速，目光凛冽，“剑盾”召出，抵上了壑青的攻势。

　　壑青嗤笑一声，护住齐柘的剑盾就瞬间幻化成了齑粉。

　　“墨临族的不入流的东西！”壑青骂道，手上一个翻转，齐柘就被踹翻在地，呕了一口血。

　　小尤一手猛地拔下头上的玉簪，一手召出鲸吞剑，从地上猛地爬起来，不顾全身上下撕裂般的疼痛，一剑就砍了过去。

　　蘅絮幻化成一条青色的长龙，长吟一声，把整个殿阁的屋顶都掀开了，龙爪探出。

　　壑青并未把小尤放在眼里，举剑对付上了蘅絮，哪知道胳膊上一凉，一道血痕就显现了出来。

　　壑青眼神一寒，一剑化开，周围魔气猛地凝聚成一团团的黑雾，朝小尤和齐柘而来。

　　壑青早已走火入魔，竟用了魔族的方法，让人沾染上魔气，逼得他们心智丧失，沦为魔道。

　　“八风之阵！清明为上！”

　　清明风朝周围的魔气灌去，冲散了一堆，但很快被冲散的魔气又极为迅疾地凝聚起来，向他们露出了爪牙。

　　而眼前的壑青兀自发笑，睥睨道：“什么邪不压正！我就是邪！谁敢压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壑青的脸庞上是极为狰狞的神情，看来魔气早已充盈入体，毁了心智，变得如此癫狂起来！

　　齐柘大声对小尤道：“我对付他！”

　　小尤无声地应了，以广莫风势，将清明风的攻势逼到最大，飓风袭来，外面的风浪也大了起来，滔天的水珠也自顶端落下。

　　壑青对着齐柘道：“叛徒！早知你就是这样，你以为自己可以逃掉被魔气的侵蚀吗！”

　　壑青念了一个法咒，齐柘的身子猛地一颤，心口的位置也暴涨了一团黑气，瞳孔森然变色，变成了红瞳。齐柘转身，朝小尤一步一步逼近。

　　壑青在他耳边道：“杀了她！杀了这个杂种！”

　　蘅絮自天空上俯冲而下，却被壑青一施展袖，又跌到了一边。

　　小尤极力地用鲸吞撑住自己的身子，勉强站了起来，“壑青！你以为这样你就赢了吗！”

　　鲸吞在小尤的手中变大，青芒几乎让人无法逼视，小尤纵身一跃，就融于鲸吞剑中，成了一把巍然巨剑，避开齐柘，剑尖对准壑青。

　　壑青也只是微微一顿，手中的剑还是原来的剑，却能生生扛下这一剑势。

　　渐渐地，小尤开始力不从心，灵力逐渐枯竭，青芒也越来越若，最后摔到了地上。

　　齐柘极速地转过身，一剑就要扎进小尤的心口。

　　鲸吞已经摔在了一边，小尤无力抵抗，关键时刻，就那样握住了齐柘的手腕，阻住了他的剑。

　　小尤已经没有什么力气，此刻握着齐柘的手腕几乎算是轻轻地握住。

　　可是自小尤触碰齐柘的一刹那，齐柘看着小尤的眼神就慢慢变了，红瞳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温柔似水的黑瞳。

　　“小尤……”

　　“……小尤”

　　小尤温着声道，“是我，二哥哥。”

　　齐柘听着声音，莫名地就顿住了，身上的魔气顿时消散，他一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将剑从自己心口捅过去，又往里面推进了好几寸，最好只留一寸剑柄在胸前，剩下的全都扎入了壑青的身体里。

　　壑青刚想将剑从身体里掷出，突然背后又是一剑，穿心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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