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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意迟到
江喻是被憋醒的,但不是憋尿憋醒的,而是被梦里的那个项大人用琴弦勒着脖子喘不上气儿憋醒的。
他深深地吸了几口气,又担心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发现完好无损,放下心来,他发现夜仍是未见透亮的黑,点蜡看看更漏,尚不到寅时,还不用起身,但却睡不着了。
自己怎么会做这么个梦,太吓人了吧。突然想起之前看的一本志怪小说,主角就被反派拿琴弦勒住了脖子。
大概是看小说看的,要不凭自己匮乏的想象力,怎么会做出这种凶残又别致的梦。不过人家是得道成仙的高人,项拟不过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他平日里做的最激烈的运动恐怕就是不坐轿子出行了吧。
点卯时,黄先生发现今日教谕的黑眼圈异常浓重,待江喻把卯册一合,他便凑上前说道:“教谕可记得《山海经》中记述的毛色黑白的食铁兽?”
“嗯,怎么了?”
“你今日的黑眼圈和它的一样重。”黄先生笑道。
江喻在心里向黄先生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昨晚到家干什么了不睡觉。”黄先生问道。
“昨晚项大人去我家了……”
“懂了,懂了。”黄先生一脸的坏笑,附在江喻耳边低声道,“看来一晚上很激烈啊。”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江喻亦扒着黄先生的耳朵低声道,“他半夜跑到我家让长随没来由地骂了我一顿就走了,然后我做了噩梦,被吓醒后就睡不着了。”
“哈哈哈哈……”黄先生用气声笑得前仰后合。
“你怎么那么高兴。”江喻白了黄先生一眼,“我告诉你,若是我被知府大人撤了职,这教谕的位置也轮不到你坐。”
黎先生看着这二人你来我往地附耳低语,跟胡先生说道:“教谕什么时候跟黄长叙关系这么好了?他不是个性情冷淡之人吗?”
胡先生抖了抖自己泛白的长眉,说道:“长叙能说会道,还比江教谕大不了几岁,他们聊的来很正常。哪像咱们,土都埋到脖颈子了。”
胡先生一声长叹,引发了黎先生对时光飞逝的感慨,他点了点头,突然想到自己比胡先生小了二十岁,说道:“胡先生,黎某到腰,到腰。”
江喻又在自己放在讲堂桌案上的书本里发现了林培写的桃花笺。
“相思一夜桃花发,忽到窗前疑是君。林培。”
作为一名从教两年的教谕,江喻看到这句诗的第一反应并非再次收到情诗的激动,而是想把“桃”字圈起来,然后把原诗的“梅”字批改在一旁,不过一想这个时节梅花花期已过,正是桃花处处开的时候,林生员这般改法很应景嘛。
江喻微笑颔首,把书翻到了要讲的那一页。
此刻,临安知府衙门的议事厅里,同知,通判,师爷,六房的书办们坐了满满一屋子,几个衙役已经出来进去给众人添了好几次茶水了,也没把知府大人等出来。
同知,通判二人作为正五品的官员自然要端着些,心里着急也不能表现出来,只是原本挺直的腰背放松了下来,靠在了椅背上,几个有个书办阖着眼趴在桌子上,也不知是在闭目养神还是真睡着了。还有几个书办由于喝了太多的茶水结伴上了茅房。
一书办一边暗自对比着自己和旁边两人的家伙事儿的大小,一边道:“知府大人让人通知咱们来的议事厅,说朝廷来了新政令要推行,结果他自己不出现,是何道理啊。”
挨着他的书办道:“这里属他最大,没辙。”
“谁说没辙的,通判大人可以参他一本,就说他玩忽职守……”
“嘘!小点声哎。”
此刻的项大人只穿了身素白中衣坐在卧房里抚琴,他长发飘飘,双目微阖,出尘不染,只是这琴音如同伐木般不堪入耳。
“大人,你快别弹了……”赵柒满脸愁容。
“为何不弹,是本官弹得不好听吗?”项大人问道,手底下却没停。
“不是,大人弹得挺好听的,是要去……”赵柒言不由衷。
“说实话。”
“很难听。”
“嘣”的一声,一根琴弦突然崩断,项拟一根修长白皙的手指被断弦崩到,火烧火燎的痛感让项拟“哎呀”一声。
“大人,你没事吧。”赵柒急急过去捧着项拟的手指看,发现他左手中指的指肚上有一道浅红的道子,赵柒便把项拟那根手指放到自己嘴边轻轻吹了起来。
“阿柒。”项拟柔声唤道。
“嗯?”赵柒刚抬起头,就被扑进自己怀里的项拟惊的一颗心猛然乱跳。
项拟的唇贴着赵柒耳唇轻声道:“搂着我。”赵柒浑身燥热,那颗心都要跳出腔子了,他的手颤抖着,慢慢抚上了项拟的背,感受着项拟素白中衣下温热的肌肤。
项拟的双臂箍着赵柒的脖颈,温热的柔软的舌探进了赵柒的嘴里,赵柒感觉一股暖流涌向小腹,脑子里好似有一朵烟花炸开。他猛地把项拟压倒在地,一边窸窸窣窣的吻着项拟的嘴唇脸颊脖颈,一边手忙脚乱地褪起项拟的中衣来。
“阿柒,住手。”项拟道。
赵柒停下手,但却没从项拟的身上起开,他伏下身子,把嘴附到项拟的耳边沉声道:“你太坏了,我本不好龙阳,你却引诱我,我动真格的你倒不肯了。”
项拟的声音有些干涩, “是你喜欢我却不自知,我只是让你认清了你自己。”
“你只是想通过我找些自信罢了。”赵柒心下道,但他没有说出来,而是留恋似的在项拟的唇上深深吻了一下,然后站起身来,说道:“闹够了,就更衣去议事厅吧,他们都等着呢。”
由于明日是休沐之日,散学时生员们都很高兴,讲堂里的就剩下了江喻,他从包袱里掏出那件远蓝长衫,脑子里浮现的全是项拟身着远天蓝长衫的样子拿琴弦勒住自己的样子,看着就觉得气闷。
“还是回家陪娘吃晚饭吧,明日休沐,沐了浴再去知月馆吧。”江喻心下想着,收拾好包袱回了家。
江母正和俩丫头在桌边有说有笑地吃晚饭,看见江喻回来,江母道:“今儿回来挺早,坐下吃饭吧。”
小芸和小琪起身一个搬凳子一个盛米饭。
“你们都不等我就吃了。”江喻委屈巴巴。
“我们都已经习惯你每日晚回家了,谁知道今儿又有哪个先生骑驴摔断腿,江教谕得过去瞅一瞅。”江母撇撇嘴。
江喻坐下后看到小芸仍是一袭男装,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江母看在眼中,说道:“喻儿别怕,娘是觉得你会喜欢才让小芸扮成这样去找你的,你既然不喜欢,娘就不勉强你了。”
“多谢娘。”江喻道,“那为何小芸还是穿着我的衣裳。”
江母低头莞尔,“女扮男装的小芸,让娘想起一个人,看着她,娘仿佛年轻了不少。”
“是我爹,是不是。”江喻笑得猥琐。
江母摇摇头,“是我爹。”
年轻的超乎江喻的想象。
江喻因为昨晚睡得不好,今儿晚上睡的格外香甜,起身后发现两丫头已经把他的洗澡水烧好了。
“浴兰汤兮沐芳,华采衣兮若英;灵连蜷兮既留,烂昭昭兮未央……”
江喻一边哼着歌,一边摊在浴桶中享受着这满屋水汽氤氲自己,一个字:身心畅快。
一只纤细柔软的女人的手抚上了江喻的脖颈,慢慢揉搓着。
江喻无心去管这只手到底是小芸的还是小琪的,他双眼仍是微阖着,没有回头看,“不用给老爷搓澡,老爷自己能洗,出去把门儿关好。”
那女人停下手,在江喻光洁的脑门上快速地轻啄了一口,江喻霍地睁开了眼,看见的却是一脸淡定的从嘉。
“妹妹是知道我今儿休沐,特意过来偷窥偷摸又偷亲的?”江喻道。
“我知道你今儿休沐,特意带了裁缝过来给你和婶婶量体裁衣。”从嘉道,“裁缝正给婶婶量呢,我过来跟你说说话。”
“有什么话不能在我沐完浴再说吗?”
“小时候咱俩还一块儿在河里洗过澡呢,你忘了?”从嘉的手又抚上了江喻的脖颈。
江喻赶紧把从嘉的手打开,“沈姑娘,你都成亲了,请不要抚摸除了王大人之外的男人。”
“反正子玮不知道,就算知道了又怎样,你是断袖,我摸你就相当于摸女人嘛。”从嘉一脸坏笑。
“我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江喻愤愤道。
从嘉“噗嗤”笑了一声,然后托着腮帮子专注地看着江喻的脸。
“看也不可以。”江喻拿起一块搭在浴桶边上的手巾糊在了从嘉的脸上。
从嘉从容地从脸上取下毛巾,说道:“我在想你长得也不丑啊,怎么二十六了还找不着男人。”
江喻的嘴角猛地抽搐了一下,“沈姑娘请滚出去吧。”
“你别生气嘛,”从嘉赔笑道,“你想想是不是你把教谕的身份看的太重了,你身边也许早就出现了中意你你也觉得他不错的男人,可是因为你的教谕身份,你选择了放弃这段未开始的缘分。”
江喻听从嘉说着,脑子里浮现了夹在书里的桃花笺还有清瘦的林培。
从嘉见他若有所思的样子,只当他想起的临安知府项拟,继续说道:“人生苦短,春宵一刻值千金,你难道想要一直孤枕难眠?”
“其实我一个人也很少失眠。”
“别打岔,”从嘉道,“子玮说他以前读的家塾里有个远房亲戚,是个最厌读书的,就为了找契弟,让他爹把他安排进家塾了。你们临安府学里,也有契兄弟吧。”
江喻点点头。
“这就是了,断袖之事在念书的地方很是常见,你为何要因为你教谕的身份错失自己的姻缘呢。”
是啊,自己为何要因为自己的教谕身份错失林培这么个惹人怜爱的小人儿呢,他一直得不到自己的回应,也影响他读书的心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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