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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歉
用过早膳,顾宁把舞阳拽起来往门外走,舞阳摸着圆滚滚的肚子,哀嚎道:“我撑得慌,歇一歇再走不行吗?”
顾宁的步伐未停,但速度明显比以前慢了,他的手扣着她的手腕,跟个孩子耍赖拽着大人似的,非要带着她往前走。
看他一门心思往前冲,舞阳只得认命地跟着他。扣在手腕上的手骨节分明,由于有些用力呈现出微微的白色。
这只手似乎泄露了顾宁的恐慌,又似乎破开了时光,从以前到现在,顾宁在她面前好像一直都不太有安全感,他无论何时抓住她,都会抓的紧紧的,似乎生怕一不留神她就会消失不见。
她记得自己以前抗议过很多次,顾宁每次听她抗议都会低垂着头失落地道歉,但下一次还是如此这般。
舞阳见他不改,又见他每次被训斥都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总觉得自己有点儿过分,一来二去,也就不再说他了。
现在……看着顾宁的手,她突然惊讶地在上面看到了时间流过的痕迹。
以前即使再熟悉,都没有仔细地好好地看看他。搜遍所有的记忆,舞阳只能回忆起她只在刚刚去军营的时候端详过顾宁的手,那还是他去给她端草木灰回来的时候。
那时的他像个浣衣归来的妇人,眉梢眼角都是柔和的乖顺。彼时的手,还没有如今这样宽厚有力,虽然在训练中风吹日晒,但仍是青涩稚嫩的,没有经过现实人生的风吹雨打。
如今距那时候已是四年了,四年时间,足够眼前人成长,也足够提醒她光阴易过,是时候好好看看这个人了。
他都长这么大了……
顾宁没有察觉到她百转千回的心思,只是一边走一边高兴地说:“后山有条河,里面的鱼可多了,我带你去看看。”
舞阳虽然也喜欢河流喜欢鱼,但却对目前的形势有些担忧,她提醒道:“这个不急啊,匪寇不是要打上山吗?你怎么不在寨里里好好等待呢!”
她语气里有些压不住的急切,顾宁登时心情更好了,他兴奋地嚎了一嗓子,像是一只刚刚成年的雄狼,嚎叫中充满了原始野性的生命力,舞阳听他这么一叫,哭笑不得地伸出另一只手拧了他一下。
顾宁吃痛地拧了拧眉,但手却还是攥的紧紧的。他回头冲她皱了皱鼻子,威胁道:“再惹我把你扔到河里去!”
舞阳不信他,只是露出一个开心的笑容,连她自己都没发现那笑容有多么宠溺。
顾宁带着她七拐八拐,劝她:“你就放心吧,匪寇只要敢来,保管让他们有来无回,今天不要烦心了,好好玩一玩吧!”
***
五方寨这个地方,地理位置十分优越,易守难攻,而且山清水秀。
顾宁站在河边,把裤腿挽起来,对舞阳道:“你不用下来,看我的吧!”
舞阳看他一副想显示自己很厉害的样子,托着腮夸道:“侯爷真厉害,侯爷最厉害了。”
她说话有些南方人的软糯,笑意融化在每一个字句里,听得顾宁浑身舒坦。
太阳高高地悬挂在天穹上,舞阳坐在一棵合抱的大树底下,顾宁站在河流中无意间用余光瞥了这边一眼,恍惚觉得她就像个新婚的小妇人在等着丈夫回家。
那种胸膛被撞击的感觉在这样一个想法的驱动下又出现了,他深吸一口气,抚了抚胸膛。
舞阳本来就专注地看着他,现在看他一副缺氧的样子,大声揶揄道:“不好了,侯爷犯病了!”
活像话本里行将就木的老爷被天真的小丫头发现倒在了地上,马上就要驾鹤西去一般。
顾宁气笑了:“不许胡说!”
他在舞阳面前没有一点儿威严,这样的呵斥起不到半丝作用。他当然也很了解这一点,所以对她从来都是宽容宠爱的。
一条胖鱼从顾宁脚边游过,顾宁倏地弯腰然后把它抓住,在阳光下高高举起。
舞阳一看这行云流水的姿势和他手里摇头摆尾的鱼,瞬间不淡定了。
她站起身跑到河边,冲顾宁招手:“快别显摆了,待会儿该跑了。”
顾宁闻言突然坏笑,把鱼往岸上一扔,正好扔到舞阳的衣服上。舞阳被溅上一身水,但却高兴地笑了起来,她胡乱拂了拂衣服的瞬间,顾宁已经抓到了第二条鱼,又扔到了岸上。
这两条鱼可谓膘肥体壮,舞阳自信中午的饭食已经够了。
她看顾宁还想抓,突然跑开了。
顾宁看见这人跑的飞快,以为她要丢下自己跑路,这个人因为有前科,所以让顾宁相当没有安全感。
大鱼从他身边经过他也无心去抓了,冲着舞阳的背影喊:“喂!去哪儿啊!”
舞阳没有回头,只是挥了挥手,顾宁不放心地叮嘱道:“早点儿回来!”
他懊丧地哼了一声,又抿了抿唇,调转身趟着水回到了岸上。
两条胖鱼还在摇头摆尾,顾宁坐在两条活鱼之间轻声低喃:“干嘛去了……”
等了不知多久,哗啦一声,小木棍争先恐后地落在顾宁面前。
舞阳看顾宁好像有些低落,几乎是本能地摸了摸他的头:“怎么了?看起来好像不太开心啊?”
顾宁感受到头上施加的力道,抬起头来看向舞阳,眼圈儿有些红。
舞阳对他这副样子感到十分吃惊,眨巴着眼道:“哭了?眼睛怎么是红的?”
顾宁别开脸,不说话。
舞阳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解释道:“我去捡点柴来烤鱼,不是……”
不是要丢下你。
到了这一刻,想起刚才顾宁微红的眼眶,舞阳才不得不承认,自己过去的离开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不重要,非但不是不重要,恐怕真的给顾宁造成了不小的伤害。
她一直都知道顾宁是坚强的,如果不是真心对她,他根本没必要难过,他明明受了伤都不哭的。
眼看顾宁的脑袋还是无精打采地耷拉着,跟刚才那个兴高采烈的模样判若两人,她心里很愧疚。
她欠这个人一声道歉,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
她绕到顾宁前面,轻声喊他的名字:“顾宁。”
顾宁有些别扭地抬头,刚把头抬起来,又把头扭到一边,就是不跟她的视线交汇,一看就是不好意思。
舞阳郑重道:“对不起,我……我两年前不告而别,让你难过了吧……”
顾宁重重地呼出一口气,似乎被戳中了心事,对她的道歉有些难以招架。
舞阳却继续说了起来:“嗯……我现在想跟你说的是,两年前我离开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不是因为你不好或者是我不喜欢你,只是……”
顾宁在她的道歉中突然抬起头,直接了当地问:“那你喜欢我?”
舞阳被问地一愣,而后反应过来,她失笑道:“当然是喜欢的。”
她知道顾宁问的就是很单纯的友谊的喜欢,是啊,无论作为朋友还是一个异性,她都喜欢过他啊。
顾宁却从这句“喜欢”里感受到了震撼身心的愉悦,他当然愿意毫无保留的付出,即使舞阳不会回报给他任何东西,他仍然是心甘情愿对她好的。
但是,如果她能对他有一句这样的话,他觉得死也值了。这是他以顾宁的身份,从心心念念的人嘴里得到的一句喜欢,即使他只关乎友谊,他都开心的要命。
顾宁就是这么多好哄,情绪来去都快,一瞬间就雨过天晴了,他不好意思地看了舞阳一眼,别扭道:“快坐下啊,我要烤鱼了。”
舞阳笑得眉眼弯弯:“好。”
顾宁将柴架起来,他低头专注地捣鼓着,耳根悄悄爬上一抹红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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