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不枉，披星戴月

　　“走快点走快点，超过一个人就等于超过等一碗饭！”刚刚结束最后一节课，老张和老朱拉着我在去桃园食堂的路上疾走。

　　我的大学有三个食堂，距离我们宿舍楼最近的就是全校窗口最多的桃园食堂，但即使窗口许多很多菜系供我们选择，每到饭点人群依旧是熙熙攘攘，络绎不绝。稍微去晚了就要排很长很长的队。

　　唯一不拥挤的饭点就是放假的时候，我们大多数时间都是在宿舍叫外卖给自己开小灶或者宿舍外出聚餐。

　　每次我吃饭的速度都很快，当老朱和老张的盘子里还有一半粮食没有解决完的时候，我已经给自己在加餐了。

　　她们总是会惊叹我的风卷残云。

　　殊不知，这个习惯是云溪区一中刻进了我骨子里的习惯，需要漫长的时光去渐渐消弭。

　　高中似战场，那些无声无形的硝烟总是萦绕在我们周围，我们必须要与时间赛跑，才能比和自己一样努力的人多一点时间努力。那时候的我们都深深地笃信着，只要努力，一切期盼的都会如约而至。

　　所以每次早晨中午和傍晚去食堂和回教室的路，我们352班几乎所有人都是跑过去的，在那些谈笑的人群中穿行着，成为了最亮丽的一道风景线。

　　从发现我们班第一个跑着去吃饭的女生曹妍开始，我走在路上，才突然明白大家都在不动声色地成长，并不是只有我才满腹委屈和无奈。

　　于是我跟随着她的背影，这样一跑就是三年。

　　高三吃饭的时候，我记得我和陈石之，曹老师，还有阿鸡坐在第一桌，我们这一桌没有一个女生，所以我和这一桌大老爷们吃了一年的饭，陈石之坐在我的对面，每次吃饭前都会和阿鸡互怼几句，逗得我们哈哈大笑。有时候我会故意踩陈石之的脚，把他气得哇哇大叫。

　　姚乐俊，李斯宇和张蕾有时候会到我们这一桌来夹菜，总是会疑惑地看我们几眼，然后哈哈大笑。

　　早晨有时候我和张蕾会来得很早，因为每个星期二食堂都会提供味道还不错的面条，如果不早点来就吃不到。

　　有那么一段时间，我和阿鸡的关系特别好，偶尔我也会帮他抢一碗，等到他和陈石之来的时候，陈石之都会佯装着生气问我为什么不帮他抢，害得他只能吃那些难吃的包子。

　　虽然世事已变迁，但现在回想起来这些事，还是会情不自禁地低声笑起来。

　　当然，大多数时候我都是第一个吃完的，拿着油腻腻的饭盒去水龙头那边清洗，偶尔会偶遇汤佳，然后一同返回教室。

　　汤佳是我们班的尖子，是英语课代表，是班主任最喜欢的学生之一，是我一直羡慕的对象。

　　她不像我们班一些天生智商极高的学霸，数理化一点就通一学就会，她对待每一件事情都极其认真，成绩是真正地扎扎实实一点一点地堆积起来的，她的理科笔记和改错本做了好几本，每一本上的字都写得工工整整。而且在兼顾数理化的同时，自己的优势科目英语语文也没有落下来。

　　尤其珍贵的是，汤佳真的非常谦虚和真诚，汤佳一起快步走回教室的路上，我们总会聊很多很=很多，她解答一些我不知道的数理化题目，我分享一些语文的好词好句给她，有时候我们还会聊聊彼此的未来，直到走到教室门口。

　　“谢谢你啊，这么难的题目都可以做出来。”

　　“这道题其实是我上午去老师办公室问过的，不用谢。”汤佳拿出英语单词书，准备在午自习铃打响之前记单词了。

　　心情不好的时候，我用最快的速度吃完饭，傍晚的时候总会绕操场那边的远路散一散心。

　　那个时候的落日总是在操场所靠的那座山丘上落下，很多人都会坐在操场的草坪上小憩，还有女生手挽着手绕着操场说着悄悄话一圈圈地走，有些没有去吃午餐的男生会从商店里端出刚泡好的方便面，三三两两地坐在台阶上一边听广播站的歌一边吸面，偶尔会看见一两对小情侣，没有牵手，但是脸上的笑容和时不时地打闹出卖了他们，教学楼里有人提着在教室被装得满满的垃圾桶出来，吭哧吭哧地去倒垃圾…….耀眼的金色夕阳披在他们的身上，酝酿出了最温吞的校园时光。

　　这些来来往往的人群，可以让我一刹那间心就静了下来。

　　班主任一直很欣慰我们都能够抓紧时间跑步去吃饭，有时候会在走廊窗户那里监督我们。

　　有一次乔梁吃完晚饭，走在回教室的路上，恰巧映入了班主任的眼帘。

　　“有一些同学，仗着自己脑瓜子聪明，不像别的同学一样争分夺秒，吃完饭踱着八字步慢吞吞地走在路上，像什么话！”

　　于是，我们要是看见谁明目张胆地慢吞吞地回教室，就会学着班主任故意教训他，然后相视一笑。

　　后知后觉，这些在教室和食堂来来往往，辗转着的身影年年岁岁在云溪区一中不断地重复更迭，再次回头时，才发现此中的身影已不再是旧人。

　　我高中最后一顿晚餐，是坐在操场的石阶上吃的，那时候我们的教室已经被打扫成为了高考考场，我们全班被转移到了一个物理实验室进行高考复习。

　　那个时候阿鸡和陈石之都已经因为种种事情变得和我十分陌生，我和张蕾也吵了架，何漠然没有经常和我呆在一起。

　　那一段时间，我只有曹妍在鼓励我，但是她绝对不会浪费一点学习时间和我在操场上思考人生的（也许是我不愿意打扰她的缘故）。

　　那一天离高考还有最后一天，我没有奔跑着去食堂，而是去商店第一次花大价钱给自己买了一桶泡面和一杯黑豆粥。走向我凝视过了三年的操场，坐在了被这三年的阳光雨雪和落叶都覆盖过的石阶上。

　　因为高考，高一高二都提前放假了，而安置高三学生的实验室离操场有些远，大家都很少往这里来，所以曾经十分热闹的操场那一天在我眼中，特别凄清。

　　我用最奢侈的时间，看完了在云溪区一中属于我的最后一场落日。

　　在余辉散尽的那一刻，我突然知道，明天2018年的高考，我已然是考不上心心念念的湖南大学了，这不是丧气，而是那一瞬间我终于破碎了高中三年给自己营造的其实我努力一把也会战胜数理化的幻境，悟到我从一开始就错了，是真的不适合理科，而我可以坚持到现在，能够勉强完成这三年所有的练习题和试卷，是真的尽力了，是真的很不错很不错了。

　　错误的选择，就等于用上盘古开天辟地的力量，都不会让两条平行线实现交叉的梦想。

　　我起身，看到曹老师和李斯宇打闹着走过来，呵呵地朝我笑着。

　　我第一次底气十足地和他们走向教学楼，去上最后一节晚自习。

　　“小风，我们吃完饭去街上那家芷江榨菜店买点好吃的吧，好久没有出去了。”

　　“好。”

　　下课铃响，在去往大学校门的路上遇见的依旧是一些形形色色的人上演着不同的故事，但是他们都不是我记忆中那些披星戴月的追风少年，我，亦不是了。

　　那段时光中的人之所以披星戴月，是因为我们那时都朝着同一个目标征战，但那些一起同行的少年，如今都已散落天涯，那些回忆，都成为了弥足珍贵的旧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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