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跳博弈

作者:乔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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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3


      空气有一瞬沉寂。
      许梨抬眼看向薄弋,他语气无波无澜,连带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睛也毫无温度,眉间神情亦是疏离。

      许梨自嘲垂下眼尾。
      是了。
      薄弋这人,就如同他的名字——薄情寡义,冷清冷心。
      早在高中那会儿,她便参透了这个道理。

      只是无端的烦躁如同被扯乱的麻线,丝丝缕缕缠绕住许梨心脏,胸腔、嗓子眼像被什么硬物堵住,闷得她喘不上来气。
      许梨呼出一口浊气,像要把满腔怒火发泄出来。

      许梨往周林凯肩上轻轻一靠,亲昵姿态做足。
      说话的语调很软,像在和周林凯撒娇,又似揶揄的口吻:“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高中有多恶名昭著,哪会认识像薄弋学长这样光风霁月的好学生。”

      在座之人除却沈行止家是明城的,其他都是南城本地人,多少对许梨高中的光荣事迹略有耳闻。
      许梨母亲许周华是华和集团董事长,华和集团成立于八十年代末,主要涉猎于服装、轻奢行业,在南城当地颇有声望。
      优越家世,出众外貌,加上许梨又是个跟谁都玩得开的性格,走哪都是朋友无数,众星捧月的风云人物。

      就算如今许梨毕业,各大高中还流传着与她有关的传说。
      她漂亮恣意,活得随性潇洒。
      是让无数少年们念念难忘的梦中情人,也是许多少女们口中羡慕又嫉妒的坏女孩。

      周林凯在听见许梨用“恶名昭著”形容自己时,不禁调侃她:“你要是‘恶名昭著’,那我岂不是‘臭名远扬’?”
      许梨眉梢轻扬,望着周林凯:“你‘臭名远扬’,我‘恶名昭著’,咱俩天生一对。”
      “真会说话。”周林凯掌腹拂过许梨发顶,一时情动,想要低头去吻她。

      “咳咳咳——”梁嘉树咳嗽声打断周林凯动作,不满抱怨,“周公子,你俩调情也注意场合,这有三个老光棍快要嫉妒得眼红了。”
      许梨转头去看梁嘉树,眼尾勾着笑意,一双美人眸欲语还休,和他调笑:“谁嫉妒得眼红了?”
      梁嘉树接话:“咱三啊。”
      “是吗?”许梨从周林凯怀里离开,余光飞快掠过薄弋。

      薄弋正侧身和沈行止讲话,眉眼笼在昏黄薄光里,让人看不清神态,唯一能窥见的是微微扬起的薄唇弧度,似是很愉悦的模样。
      完全没有被她此举而影响。
      许梨咬牙,飞快瞪一眼薄弋,迅速移开眼。

      薄弋不露声色望向许梨,她正和周林凯在商量点什么菜,脸上笑意明艳,只是眉间透露着一股子不耐的烦躁。
      他低下黑睫,唇角向上牵起弧度,笑意自唇畔蔓延到眉梢。

      沈行止察觉薄弋在笑,疑惑地问:“你笑什么?”
      要知这人永远都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冷表情,认识这么久,沈行止见他笑的次数,用一只手都能数过来。
      薄弋压下唇角:“没什么,继续。”

      沈行止和薄弋在聊有关六月末的校庆晚会安排,薄弋是南大学生会副主席,平日虽然因为学业兼职忙碌不怎么去学生会,但重大会议和活动都会到场。
      两人聊完晚会布置,正要商洽晚会流程时,梁嘉树把菜单递了过来:“你们别聊了,赶紧点菜。”

      沈行止点完菜后,把菜单递给薄弋。
      薄弋一目十行看完,视线停在画勾的“姜汁撞奶”上,用笔划掉,将菜单递给等候许久的服务员。
      在服务员出门那刻,周林凯叫住她,对离服务员座位近的梁嘉树说:“梨梨乳糖不耐受,你把姜汁撞奶换成西瓜汁。”

      “行。”梁嘉树应了一声,从服务员手里接过菜单,准备划掉,却发现早被划掉,惊讶出声:“是谁划掉的?”
      梁嘉树视线梭巡一圈,想到菜单最后经手人是薄弋,问他:“你划掉的?”
      包厢众人眼神落到薄弋身上,许梨也看着他。

      薄弋端起手旁白色瓷杯,慢条斯理抿了一口苦荞茶,淡声回:“我不吃姜。”
      同寝一年,梁嘉树三人对薄弋口味也略知一二,这人嘴巴是出奇的挑,不爱葱姜蒜,最恨吃香菜,明明是个蜀省人,口味却淡得像北方人。

      梁嘉树在西瓜汁后打了个勾,把菜单递给服务员,为自己没记得薄弋不爱吃姜,和他道歉:“我忘了你不吃姜,下回我肯定记得。”
      薄弋淡淡嗯了一声,算是接受梁嘉树道歉。

      等菜上桌的间隙,周林凯几人在聊天,许梨偶尔插上一两句,最后觉得无聊,拿出手机刷微博视线被热搜榜第五条的“Lion斩获F1马来西亚分站冠军”吸引。
      许梨盯着屏幕须臾,面无表情关掉手机。

      他们点的菜很快送来,琳琅满目的菜肴摆满餐桌,白烟飘浮在空中,散发诱人香味,勾得人食欲大开。
      梁嘉树把冰镇好的西瓜汁分给众人,又充当气氛组招呼大家动筷吃饭。

      许梨道谢接过梁嘉树递来的西瓜汁,透明玻璃瓶装着的红色液体漾开涟漪,因为才从冰箱拿出,瓶口冒出白雾,颗颗水珠从瓶身蜿蜒滑落。
      许梨仰头喝了口西瓜汁,冰凉液体从口腔滑至喉间,一整晚的烦躁被消去一大半。
      她盯着还剩三分之二的西瓜汁,忽地起出手机,点开通讯录尾号1215的联系人,发送了一条消息出去。
      坐在对面的薄弋手机发出特别短信提示音,引起吃饭众人的注意。

      周林凯喝了两口酒,酒意上头,不由调侃薄弋:“是哪位追求者又给咱们薄大校草发来求爱短信了?”
      梁嘉树也附和调笑:“还是特别关心提示的短信铃声,别是咱薄大校草的心上人。”

      薄弋未言,放下筷子拿出手机,通知栏弹出短信内容:【不是不认识我吗?】
      “……”
      他慢悠悠撩起眼皮,余光看向发这条短信的主人。

      许梨此刻正懒散靠着椅背,白嫩手指把玩着手里的玻璃瓶,跟桌上他人一样,正含着好奇的眼神打量着他。
      只是眼底有未曾消失的得意。

      薄弋眼神从许梨因为水意侵然,唇色愈发红的嘴唇掠过,平静勾回眼,语意冷淡:“诈骗短信。”
      “……”
      你才诈骗!你全家都诈骗!

      许梨舌尖扫过槽牙,感觉刚才那股子上不去,又下不来的烦闷感又回来了。
      下秒,她手机短信提示音响起。
      许梨低眸一看:【和你学的。】

      “……”
      许梨冷脸摁熄手机,抬头去看薄弋。
      他此刻正与沈行止在继续讨论校庆晚会流程,眉眼淡淡,一派温润清冷的君子模样。

      许梨无语扯唇。
      真会装。

      -

      吃完饭后,许梨一众人去了庐阳酒居附近的台球室玩。
      台球室开在皂角巷巷尾,店面不大,只有几十平方米,分上下两层。店里打扫整洁,摆放了十几张台球桌,亮堂灯光照亮整个空间。

      “欢…欢迎光临。”一道又轻又细的嗓音自众人耳畔响起。
      许梨看过去,站在台球室前台的女生留着齐刘海,身材很胖,皮肤却很白,特别是那双眼睛在夜里很亮,像是天上的星星。

      明杳看见一行人里的薄弋,眼角略弯,和他打招呼:“小…小薄哥哥,你…你今天是和朋友…一起来…来玩吗?”
      “薄弋,你和这个小妹妹认识啊?”梁嘉树胳膊搭在薄弋肩上。

      “高中在这打过工,”薄弋言简意赅地说,又问明杳,“二楼还有空桌吗?”
      明杳轻轻点头:“有…有的,你…你们跟我来。”
      “谢谢。”薄弋说。

      许梨一行人跟随明杳上了二楼,二楼没什么客人,很是安静。
      明杳将他们带到后,体贴送上一箱冰冻饮料,又笑吟吟地和他们说,有事尽管叫她,才转身下楼。

      周林凯和梁嘉树率先打了两局球,许梨就站在一旁看,偶尔给周林凯开瓶饮料递过去。
      等一局台球打完,周林凯把手里球杆递给她,眉梢微抬:“来一局吗?”
      “来。”许梨接过球杆,用枪粉给球杆顶端上油,以免待会打球滑竿。

      薄弋自上楼后就和沈行止在休息区聊天,沈行止不经意抬眸,看见许梨动作,眼底泛起兴味,和薄弋说:“你别说,许梨这打台球的动作还挺有范儿。”
      薄弋转眸看去,许梨倾身贴近球桌,露出大片雪白肌肤,吊带裙下的丰盈轮廓若隐若现,姣好身躯在明亮光线下一览无遗。

      许梨正要起杆打球,倏地听见一道清冷低沉的嗓音响起:“我们先来一局?”
      她直起脊背,看向走过来的薄弋和沈行止,头顶白炽灯拉长少年身影,显得冷峻又挺拔。

      “难得,平日叫你聚会你都不来,今日不仅来参加聚会,还想着和我们打球。”梁嘉树望窗外看一眼,啧啧感叹,“月亮也没从西边出来啊。”
      薄弋拿起一根球杆,用枪粉润过顶端,上身微躬,贴近桌沿,瞄准桌上的九号球,一杆过去,两球相撞,球体在桌上滚动几个弯,稳稳落在球袋里。
      他抬手摘下眼镜,露出一双锐利漆黑的眼眸,声线冷沉:“偶尔玩一次。”

      “难得,难得。”梁嘉树笑着招呼周林凯三人,“既然薄大校草发话了,咱们就舍命陪君子,来一局呗。”
      “来。”
      四人重开一局球,各自占领球桌四边,你来我往,犹如战场厮杀,好不热闹。

      许梨抱肩站在一旁观看,薄弋从始至终都占领高风,挥杆动作利落帅气,每一杆都能击球进洞。
      初夏的夜风穿过虚掩玻璃窗溜进室内,吹乱许梨额前碎发,她抬手拨开,视线落在又一杆进洞的薄弋身上。

      少年身形瘦高,肤色在光下显得冷白,他侧身倚着桌沿,握着球杆的手指节分明,目光沉静无波。
      夜风卷起他一侧衣角,清冷少年感在此刻尤为明显。

      燥热晚风,白衬衫少年,夏夜台球室。
      画面重叠,打开许梨回忆门闸。

      -

      高中时的许梨不受束缚,喜好自由,而薄弋恰恰与她相反,他性格循规蹈矩,刻板又无趣。
      薄弋作为许周华高价请来给许梨补课的家教老师,对她严加管教,让无拘无束惯了的许梨感受到扑面而来的窒息感。
      还和朋友私下吐槽薄弋:“我每次见到薄弋,就跟见到我墙上挂着的老爸一样。”

      加之薄弋是许周华请来的管教她的,许梨又处于严重叛逆期,看薄弋格外不顺眼。
      每到补习时间,不是言语挑逗薄弋到脸红,就是借口身体不舒服,悄悄翻墙溜走。

      八月某一日的下午,许梨和朋友约好一起去台球室玩,又逢每日补课时间到,她借口生理期来了,家里没有卫生巾,央求薄弋去帮自己买。
      许梨一双眼直勾勾望着薄弋,放软声调,同他撒娇:“求求你了,小薄老师,就帮我买一下吧。”

      薄弋黑眸从少女白得吓人的脸庞划过,又想到他叫自己去买的东西,白皙耳垂染上一抹红,轻声应道:“好。”
      许梨计谋得逞,欣喜得从地上跳起来抱住薄弋:“小薄老师最好啦。”

      夏季衣料薄,许梨拥住薄弋时,他能清晰感受到少女柔软的胸脯弧度,身体在这一瞬僵硬,连连往后退了好几步,耳垂的红意蔓延到白皙清瘦的脸庞。
      “你害羞了?”许梨眼尖发现薄弋红脸。
      薄弋别开脸,完全不敢看她,连说话都不利索:“没…没有,我去帮你买。”

      许梨眨了眨眼,毫不吝啬送给薄弋一个飞吻:“感谢小薄老师。”
      “你身体不舒服,待在家里别乱跑。”薄弋丢下这句话,急冲冲跑开。
      许梨看着少年慌乱下楼的背影,噗嗤笑开:“无趣的书呆子。”

      许梨自小就爱美,同龄女生在为数学题公式烦恼时,她已经开始跟着时尚杂志、网上视频学习化妆打扮。
      今日为了演得像一点,许梨把白一号的粉底液跟不要钱似的往脸上抹。

      确定薄弋离开后,许梨迅速跑进浴室卸妆,拨通朋友电话:“书呆子被我支走了,赶紧来接我。”
      许梨换好衣服出门,朋友骑了辆哈雷摩托车来接她,许梨直接跳上后座,同朋友离开。

      薄弋给许梨买完卫生巾,还顺道在附近奶茶店买了一杯红糖姜茶。
      等他再回到许家别墅后,刘妈告诉他,许梨和朋友去台球室玩了。

      八月盛夏的午后,烈阳穿过庭院栽种的白杨树与棠梨树照进室内,在白色羊毛毯上拉出枝桠交错的阴影,蔓延至薄弋脚下。
      少年提着各种牌子的一大包卫生巾站在光暗交界处,漆黑眼睫垂下,在下眼睑拓出淡淡阴翳。
      落寞又寂寥。

      过了半晌,刘妈听见薄弋沙哑声音响起:“我去找她。”
      临出门前,薄弋把购物袋和还冒着热气的红糖姜茶递给刘妈:“许梨生理期,记得让她少吃冰,多喝红糖水。”
      刘妈看着装有一大袋卫生巾的塑料袋,想说今天不是许梨生理期,在瞄见薄弋认真神情后,又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点头应下:“好,你路上注意安全。”

      许梨此刻正和朋友在台球室打球,她侧身靠桌,帅气一杆,将球击进球袋,动作利落又漂亮。
      旁边围着的一群狐朋狗友为她鼓掌喝彩:“梨姐厉害。”
      “过奖。”
      许梨挑眉轻笑,丢开球杆,接过闺蜜递来的冰镇可乐,指尖勾住拉环拉开,汽水咕噜噜向上冒着气泡。

      许梨正要仰头喝下,余角出现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夺过她手里可乐,接着是少年微带愠怒的冷冽嗓音:“生理期,不许喝冰的。”
      许梨连她妈许周华的话都当耳旁风,怎么可能会听薄弋的劝导。

      “谁说我生理期?”许梨抢过薄弋手中可乐,当着他面全部喝完,抬指揩去唇角沾染水渍,看着薄弋笑得恶劣又张扬,“骗你的,书呆子。”
      旁边一众人附和轻笑:“梨姐,你这小老师是不是学习学得脑子都傻了?连骗人的话都听不出来?”

      “肯定是呗。”
      许梨双臂撑住桌沿,使了巧劲坐上去,冷眼笑看薄弋,“知道我骗你了,就赶紧走,别在这打扰我们玩。”
      围着台球桌的一众少年少女嬉笑附和,让薄弋快点离开,别在这碍眼打扰他们玩耍兴致。

      旁人说何,薄弋都不在意,他只用一双沉冷安静的黑眸无声注视着许梨。
      少女坐在桌沿边,浅蓝牛仔短裤下的双腿笔直修长,匀亭纤细的腿半空一下没一下的晃荡。

      许梨见薄弋还没走,连说话的语气都染上三分火意:“你还站在这儿做什么?”
      薄弋看着她,略有些嘶哑、又冷淡的嗓音响起:“等你回去。”

      许梨微微怔住。
      薄弋有双很好看的眼睛,双眼皮很浅,眼珠的颜色是点漆的黑,平日冷淡到不带任何情绪,此时却透着祈求意味望着她。

      许梨从来没有遇见过像薄弋这样的人,看起来冷漠,实际上脾气好的没话说。
      无论这些日子以来,许梨怎么作妖逗弄许梨,甚至用大胆的情话去撩拨他,臊得脸皮薄的少年面红耳赤,却又无奈轻声哄她:“许梨,别闹。”

      后来过了很多年,许梨才知道没谁天生好脾气。
      薄弋的温柔与耐心只对许梨一人。

      “回去可以,”许梨跳下来,走到薄弋面前,唇角勾起捉弄笑意望着他,“只要你打球赢了我,我就乖乖跟你回去上课。”
      薄弋没有立刻回答,眼皮垂下,右手食指指腹抚过左手腕骨缠绕的黑色檀香木佛串,珠串冰凉温度从指尖蔓延开,一点一点沁进肌理。

      许梨看着他动作,知道薄弋是在思考。
      认识这一个月来,许梨发现,薄弋只要思考时,就会抚摸左手腕骨的佛串。

      良久。
      薄弋缓缓抬眼,看着许梨:“赢了,就和我回去?”
      许梨笑弯眼:“当然。”
      “来吧。”薄弋抬手摘掉眼镜,放在一旁,拿过放置在桌边的球杆。

      这是许梨第一次看见薄弋摘下眼镜时的模样,他皮肤略白,黑色碎发垂落眉间,眉骨硬挺,眉眼漆黑,眼皮轻轻垂下,神情沉静又认真。
      在清冷光线下,分外迷人。
      许梨忽然觉得喉尖发痒,有点儿克制不住的盯着薄弋看。

      “要开始了吗?”薄弋问她。
      许梨慌忙移开眼,跟薄弋讲解规则:“桌上八颗球,你我各四颗,球进袋多者胜出。”
      薄弋点头:“好。”

      许梨让薄弋先开始,她和朋友们站在一旁观看。
      薄弋上身与台球桌面呈四十五度夹角,肩线笔直流畅,他黑眸盯准桌面球体,眼神锐利如同开鞘的利刃,全然不像许梨平日熟悉的冷静淡漠。

      许梨看着薄弋骨节分明的手指握住球杆,杆身微动,瞄准桌面上的6号球,球体相撞,在桌面划开平移弧度,落进左上角球袋里。
      一个、两个、三个,整整四个台球全部进袋。

      薄弋直起身,沉冷的黑眸看向许梨:“该你了。”
      许梨拿过球杆,躬身贴近桌面,视线瞄准球体,正要打球时,想起薄弋刚才摘眼镜的画面。
      少年摘下眼镜时的动作漫不经心,指节合起镜腿放在一旁,姿态透露着一股子随性,和平日清冷禁欲的好学生模样判若两人。
      勾得人心痒痒。

      许梨一时走神,手上球杆偏离预先设计轨道,一杆下去,不仅白费功夫,还将白球戳进了球袋。
      胜负已分。
      许梨丢掉球杆,嘴角绷紧,有点儿不开心:“我输了。”

      薄弋嗯了一声,神情是罕见的缱绻,温柔地问许梨:“能和我回家了吗?”
      许梨听见“家”这个字,睫毛颤了颤,愣神半响之后,才徐徐抬眸看向薄弋。

      周遭声音吵闹,而她只望向他眸底,那里刻进她的倒影。
      小小的。
      却格外清晰。

      许久之后,许梨听见自己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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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爹系男友小薄老师
    这章还是随机掉落红包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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