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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海一粟06
沈录探出一个头,朝着门外喊:“姜姜,吃早饭啦!”
“哦。”姜灵淡淡地应了一声。
举止却不如言语那样镇静平淡,站起来时,险些将画架撞翻。
画架是在来飞霞湾的路上,途经一个小县城时,沈录给她买的。
买之前没跟她说,买了拎到车上才道:“也不知道你用哪种画具顺手,随便买了点,你将就用,等回了景城,再换好的。”
她回头看那一堆花花绿绿的盒子:“你不会是把每种都拿了一份吧?”
“你怎么知道?也太聪明了吧!”沈录一脸佩服的表情,又有点受宠若惊的高兴,“你好懂我哦!”
姜灵:“……”并没有很想懂。
“干嘛那么浪费。”她有点不太认同他这样放荡不羁的作风。
他笑:“浪费是应该的,我是地主家的傻儿子呀。”
“……”那您对自己的定位可真够准确的。
他又道:“飞霞湾嘛,光听名字就知道一定很美,也许能带给你新的灵感呢?所以,咱们提前将工具准备好,有备无患,对吧。”
姜灵彼时只当他善解人意,也就没再多说。
可经过昨晚他突如其来的告白,一切似乎就变样了。
哪是什么善解人意嘛,分明是有所企图!
亏她之前还觉得他迟钝、单纯,结果现在得知真相,才明白他根本就是扮猪吃老虎。
呸,狗男人,套路深。
见她扶着画架发呆,沈录走过来,抬手在她眼前挥舞两下:“嘿,想我呢?”
她没回过神来,迷迷瞪瞪地“嗯”了一声。
他粲然一笑:“我就在你面前,别想了,直接看。”
又补一句:“摸也行。”
姜灵反应过来,脸上一红,将他推开,进屋去了。
他看着她纤细袅娜的背影,又回过头看她画在纸上的东西。
是一只猪,看起来傻乎乎的。
背后却拖着大灰狼的尾巴。
他失笑。
她似乎……终于要将他看穿了。
-
吃完早饭,姜灵仍去画画。
沈录就搬把椅子坐在她旁边,眼巴巴地看。
“你老坐我边上干什么。”碍手碍脚的。
“你香。”
“……”
“你别老对我看!”怪不自在的。
“你好看。”
“……”
“你坐远点。”离那么近,呼吸间能闻见他身上清冽的气息,让人难以心静。
“办不到哎。”他抬手,搁在心口的位置,“这里边儿的小东西,想离你近一点。”
“……”
“你挡光了。”身影落在她的画布上,增添了一抹浅浅的灰,很影响她上色啊!
“没有呀。”他十分无辜,“我没挡着你呀。”
你就是光。
姜灵领悟他的言下之意,极力压抑,却还是脸红了。
她终于认命般地安静了,没再赶他走——怕了他,总是有许多没羞没臊的话来怼她。
说是认命,有种被迫妥协的无奈,其实内心到底有没有高兴,谁又知道呢?女孩子常爱口是心非啦,对吧。
两人相安无事,静坐了许久,沈录忽然主动开口。
“姜姜,你真奇怪。”
她绘画的动作没停,懒散道:“我怎么了。”
沈录用手托着下巴,有点委屈:“原本我是不想这么早戳穿自己心思的,因为你之前说过,比起一见钟情,你更相信日久生情。”
“所以我就想着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
“等等。”她将他打断,“你要缓称什么?”
“缓称王啊。”
“缓称谁的王?”
“……我错了!”沈录反应过来了,“我是小男宠,您是我女王!”
求生欲就很旺盛了。
“乖。”她满意地点点头,“继续。”
“我本来打算多隐忍一段时间,让你渐渐喜欢上我,离不开我,再说破的。”
“可是昨晚你也不知道怎么了,忽然变得咄咄逼人,非要我坦诚……那我就坦诚嘛,说出自己喜欢你的事。”
“结果你倒好,先撩拨我,等我上钩,你又不认账了。”
既然双方达成共识,大事小事都要明说,沈录这会儿也不隐晦了,将自己的一腔心意与感受,都原原本本地说出来。
姜灵手上的动作缓了下来,一向平淡的口吻多了些羞赧:“我是让你做人直接一点,但也没让你这么突然嘛。”
“那你为什么非要我直接一点?是因为你懂我的心意了,所以好心帮我加点火候;还是只因为你看不惯我太过深谋远虑?”他一步步地将话题深入下去。
“嘿,别给自己贴金了好吗?什么深谋远虑,明明是拖泥带水。”
姜灵看着他,讶异于他不同往日的善辩,逻辑完美、思路清晰。
他笑:“行,就当我是拖泥带水。”
“那现在我干干脆脆了,你是什么态度?仍然无法相信我,要对我视而不见吗?”
“还是继续当朋友一样相处?”
姜灵骤然清醒。
他的话像一记春雷,惊醒了蛰伏整个冬的小昆虫。
对啊,她自诩利落、坦荡,可真面临了,又何尝不是在逃避?
如同阴雨天里一只踽踽独行的小蜗牛,陡然遇见另一只,觉得是同类,感到欣喜。可高兴之余,亦生出胆怯与迟疑,害怕只是梦幻泡影,天一亮就要失去。
犹犹豫豫中,就又缩回了自己的壳里。
她忽然看透了自己,原来,她不仅缺乏被讨厌的勇气,也缺乏被喜欢的勇气。
是被抛弃过的孩子,没有人教会她爱,也没有人教会她被爱。
-
到了中午,天放晴了,渔民们出来活动,骤然见到陌生人,都新奇,凑上来问东问西。
沈录好脾气,笑着应对,又拿出零食分给大家吃。
姜灵看着他的身影。
修长笔挺,能吸引所有人的目光,如鹤立鸡群。
沈录问一个看起来挺和善的老人:“奶奶,您家里下海捕鱼吗?”
“不捕啦,捕鱼累,又不赚钱。”
“那干什么赚钱呢?”
“去厂里打工呀,我儿子、孙子都在厂里。”
“我看海边停了二十几条渔船,那村里就只有二十几家捕鱼吗?”
“更少吧,就五六家。好多渔船都是空的,荒废好几年啦。”
闲聊一会儿,尤淇拖着渔网出来了。
沈录问道:“尤叔要出门?”
“嗯,昨晚大风,今天鱼儿都会出来,出海碰碰运气。”
“我们能跟去看看吗?”
“不怕冷的话,就跟着呗。先跟你说,海上风大,可比岸上冷。”
沈录笑得挺自信:“不怕。”
说完便去帮姜灵收画架。
“要不要给你搬到船上去?”
“不了,太麻烦。”
他认真地看着她:“先不管麻烦不麻烦,你只说你想画一画海吗?”
“想。”
沈录将画架扛上肩:“那就不怕麻烦。”
“你这样不好弄,我自己拿吧。”
见他一只手把住肩上的画架,另一只手又要拿颜料,她追上去,伸手去扯他手上的颜料盒子。
却没扯动,反被他一手握住了。
她如被火烫,忙不迭地缩回手。
他挑眉,望着她。
“我还没答应你呢。”她小声道。
他脸上有一瞬的失落,很快又恢复平常,笑着说:“行,那就让你再害羞一段时间吧。”
作为一个体贴的准男友,他给她足够的时间去思考与适应。
只是,耗时不要太长才好啊。
-
大风刮过的海面,此时已重归宁静,深邃、幽蓝。
姜灵在甲板上画海,勾勒了几笔,大致的轮廓便有了。
沈录则背对着海,手肘往后撑在栏杆上,双腿懒散地交叠一下。
不看天地不看景,只看她。
天冷,她时不时要搁下笔,将手搓两下。
沈录看着,心疼,想帮她焐热,又怂,不敢碰她。
尤淇将船驶出三四公里后,开始撒网。
沈录见他费劲,走过去帮忙。
两人合力将渔网撒到海里,之后不用管了,就靠着船舷闲聊。
尤淇八卦:“怎么跑来陪我,不陪她?”
沈录朝姜灵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让她专心画,不打扰她。”
“吵架了?”大叔掏出烟盒,往自己嘴里塞了一根,又抖出一根给他。
“谢了,不抽这个。”沈录摆手推辞。
又道,“也不算吵架,就是有点别扭吧,她今天似乎不太想理我。”
尤淇闻言,发出不屑的一声嗤笑:“小伙子,大叔跟你投缘,就劝你几句——对女人,你就不能惯着。”
“她敢给你脸色看,你就动手揍她,一回生二回熟,三回她就老实了,能管你叫爸。”
沈录侧头看他,忽然心生厌恶。
纵然面前这人担负着持家重任,是家里主要的劳动力,脸上也有岁月与辛劳留下的痕迹,或许内心亦有苦楚,也会在深夜爆发一场中年人的崩溃,但这仍然掩盖不了他在婚姻生活中,是一个人渣。
但沈录也知道,每个人观念不一致,他不认同尤淇欺负妻子,尤淇也不认同他宠着姜灵。
他同情尤大妈,可又没法儿劝什么,讲大道理这事儿也不适合他。
没有人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
他道:“尤叔你忙吧,我过去看看她。”
尤淇深吸一口烟:“嗯,去吧,记住尤叔跟你说的话。咱们男人卖力养家,总不至于这点撒气的权利都没有,那还让我们活不活啦。”
随即吐出烟圈,逐渐扩大,最后将他的整张脸也裹住。
他的妻子或许是出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才嫁,也或许,曾真切爱过年轻时候的他。
只是,一切都在岁月的无声更迭里,面目全非了。
-
直到渔船靠岸,沈录都没再跟尤淇说过一句话。
姜灵看出他情绪不对,在尤淇招呼他们一起回家时,婉拒了:“尤叔您先回去吧,我再画一会儿。”
尤淇看着甲板上的渔网和鱼:“啊,你们不回去啊?那看来还是得让你们大妈来一趟了。”
不过一张渔网、一篓鱼而已,能有多重?太过爱惜自己的力气,而不将妻子当人了。
沈录忍不住捏拳,这人简直自私到家。
他一手拎一样,也不说话,下船后,闷头就往前走。
尤淇看着他的背影,转头对姜灵笑笑:“你情哥哥真不错,热心助人,勤快。就是脾气冲了点儿,忽然就不理人了。”
姜灵懒得跟他说客套话,更一心维护沈录:“不会啊,他脾气向来很好,偶尔生气也只是因为正义感爆发。”
言下之意,一定是你有哪里惹到他。
尤淇讪讪地笑了两下:“那我就不知道他怎么回事了,反正我没得罪他。”
说完,又抽出一根烟点燃,叼着去追沈录了。
两手空空,步伐矫健。
只不知,他的心是否也在生活的打磨里,空无一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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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小录:呜呜呜她维护我,她在暗地里维护我,我想撩她,却被她撩了呜呜呜~
感谢痒痒、凯斯润、汐颜、王一博娶我、兔子精、打字机等人真情实感的2分好评;
感谢打字机将《撩入指掌》收藏在【优秀咸盐】分类,受宠若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