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柳

作者:一坨懒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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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一章


      大同廿八年。
      一转眼就开春了,而宫里也传来消息——贵妃娘娘诞下公主,母女平安。
      柳家上下大喜。
      皇帝大喜。
      虽说柳月慧此次诞下的是公主,但也是后宫中第一位公主。是长主公。
      皇帝自然是喜欢的不得了。而柳月慧在宫中也是素来温良娴静,识得大体,深得皇帝宠爱。所以此次顺利诞下公主,皇帝也是大喜之下重赏了柳家上下和法乘寺,认为他们有头功。
      悦香坊出品的安息香,也一直被贵妃娘娘赞不绝口,甚至还在后宫中刮起一阵不大不小的流行风潮,只因其中一味配方用料金贵,所以数量一直都不多,这倒是让这安息香无意中成为奇货难居的稀有物品,众人追捧。
      皇帝也因此大大的奖赏了柳月朗,并亲赐了悦香坊一块牌匾——“沅芷湘兰”,并借机赞许了悦香坊的香品出众,柳月朗更是品性高洁,贞不绝俗。
      柳月朗和秦岳把御赐的牌匾高高的挂在正堂,一时之间悦香坊风光无两,达官贵人也都来此选购香品,每日客流络绎不绝。
      可虽然柳月朗因此赚取了不少银两,但也并未失去初心,仍然坚持出品很多平价的香粉香膏,以便能让普通民众也用得起好香。
      因此,大街小巷都在传颂说这位悦香坊的店主果真人美心善,是个大大的好人。

      能有今天这样的小小成就,柳月朗其实很满意,秦岳也很满意。虽然在名誉上似乎没有他这二掌柜的什么事,那他也高兴,毕竟他本就对这些名声、荣耀此类冠冕堂皇的东西没那么看中。他现在满心满眼的就只有一个柳月朗,柳月朗想做什么,那便去做,有他帮忙。柳月朗想要什么,他便替他去取。只要柳月朗高兴,他自己怎么都行。就是把他柳月朗宠上天去,秦岳也是乐意的。
      柳月朗自然也是明白的,秦岳在他背后为了他付出了多少。所以,对于柳月朗来说,以后能跟这样一个可靠的人相守在一起,那就足够了,他只想要秦岳。如果真的可以跟他一直在一起,哪怕是明天便要舍下这悦香坊,他也会毫不犹豫。

      悦香坊现在的生意更加忙碌了,两个人每天回到家的时间也很晚。柳月朗不似秦岳,自幼习武身体硬朗,每天回到府里都感觉自己快要散了架似的。只能像条小狗一样趴在床上,让秦岳给他揉背捏肩。
      这秦岳也绝非什么老实人,经常捏着捏着就顺手干点别的去了。
      柳月朗都快烦死了,天天抱怨道,
      “我这白日在店里受客人蹂躏,晚上回家想让你帮忙捶捶胳膊捶捶腿吧,还要被你蹂躏,我这都什么命啊……”
      刚被折腾完的柳月朗,随便披了件衣服,扣子都没系好,就瘫了似的趴在床上懒懒的不想动弹。秦岳一支胳膊撑着脑袋侧靠在床头,一只手轻轻的给柳月朗顺着背,
      “是呀,这不是正在给你放松呢么。白日里太紧绷了,晚上回来就帮你把身心都彻底放松一下,不好么?”
      柳月朗翻了个白眼,
      “你是放松了,我呢?快被你压死了。本来就累,现在是快要散架了。”
      秦岳嗤笑一声,
      “有那么夸张么?我今天没用力啊,挺轻的。”
      “……”
      “那下回我再轻点……”
      “……”
      秦岳嘴上贱归贱,但他倒底还是心疼柳月朗的,于是便开始正经八百的给柳月朗舒缓筋骨去了,柳月朗也放松了下来,任由他在背上揉捏。

      “现在悦香坊也步入正轨了,自从有了这御赐的匾额以来,客人也越来越多了,我都快忙不过来了。你说我们要不要再多请几个人来?”柳月朗声音懒懒的问道,
      “好,我也不舍得你每天都这么辛苦。明儿我就去张贴些告示,说悦香坊招香师香娘,有合适的就请来。银子赚的再多,都没有你重要,再把你给累坏了,那我可是赔大发了。”
      “嘶~轻点儿”,柳月朗被秦岳捏的有点疼,吸了一口凉气,秦岳赶忙收了收劲儿,又轻轻的在他肩膀上揉捏起来,
      “这样好点儿没?”
      “好多了,就这里,特别疼”,
      “嗯,那我多揉揉,其实我也想赶紧多找几个人来帮忙,看你这么辛苦,我可是心疼的很呢”,
      柳月朗听完便笑了起来,顺便损了他一句,
      “你是怕把你的摇钱树累坏了,没人养着你了吧”,
      “那怎么能呢?你在我心里可是比什么都重要的,只要你好,我怎么都行。若是日后你觉得累了,不想做了,你就安心回家里来养着,你放心,有我在,绝对饿不着你”,秦岳流氓的贴着柳月朗耳朵边一边吹着气一边说着,说罢还不忘挑逗似的在柳月朗的腰上蹭了蹭,十分下流。

      虽说秦岳说话向来不正经,可柳月朗是信他的。这个人不管从才智、能力还是手段,都绝非善类,只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他一直不肯去放手做一些与之能力相匹配的事。柳月朗担心秦岳是为了护着自己所以一直不能施展报负,于是他装做不经意的试探着问秦岳,
      “那,你就打算一直这么下去了?”
      “嗯?哪样下去?”秦岳没明白柳月朗想问什么,“这样守着你不好么?”
      “不是守着我不好,是我怕耽误你。秦岳,我知道你不是像你表面那样没个正形,你的能力和本事都不在我大哥之下,也是绝对强得过我的,你就真的没有自己想做的事么?”
      秦岳闻言,手下顿了一顿,随后又若无其事的说,
      “想做的事?我现在最想做的事,就是守着你过一辈子,过一天日子算一天。你想做什么,就尽管去做,想要什么就跟我说,我永远都会帮着你、宠着你,让你开开心心的没有牵挂的活着”,
      “切,没出息。”
      “是,特别没出息,可是我乐意啊。柳月朗,你也就是不能生,不然我让你给我生他个十个八个小娃娃,到时候你出去接着当你的大掌柜,我就在家里帮你带孩子,到时候看你还嫌不嫌我没出息。”
      “哈哈哈”,柳月朗被逗笑了,只觉得秦岳这个人说话永远都很跳脱,没个正形,可他也知道,这并不是秦岳的心里话。
      “秦岳,你就没想过像我哥一样去谋个官当当?”
      “当官?我为什么要去当官?我要是想当官早就去了,还用得着等到今天?再说,当官有什么好,还不如在家里守着你呢”,秦岳说的一脸不屑,嘁了一声,
      “不是都说男儿有志,要么在官场,要么在沙场才能真正的施展报负么?”
      “是啊……倒也没说错。你这话说的,让我想起了你大哥来了,柳月希他就是,打小就眼高于鼎,整天想着男儿志在四方,非要在沙场上为国杀敌,当个名震一方的将军。唉,那时候小,有这种想法很正常,现在你再看他,还不是老老实实的当着个无名小官,守着老婆孩子过的很踏实么”,
      “是”,柳月朗说着也笑了,“我大哥小时候可没少被我爹揍,动不动就把先生气跑,还骂人家读书无用,不过像现在这样也挺好的,我只是觉得,你的才德都不在我大哥之下,天天在我这悦香坊里料理些杂事,是委屈你了”,
      秦岳听了,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笑了笑叹道,
      “不委屈,我从来没觉得在你身边是委屈自己了。去沙场,我是没这个兴趣。去官场,虽说也能施展开手脚,有一番作为,可也不是每个人都适合在那里混日子的,尤其是眼睛里容不得沙子,正直不阿的人,去了那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只会要么活得畏手畏脚,最终同化成一样庸庸碌碌的人,要么便会活的如同刀锋舔血一般,每日里充满了纷争,没一天的安宁日子”,
      秦岳难得如此正经,倒是把柳月朗给惊了一下,他总觉得,秦岳这种人,能有今天这样的选择,应该是有某种特殊原因的,于是他小心翼翼的问道,
      “你这么说,是发生过什么事情么?其实我早就想问你了,以你的能力格局,本不仅限于此,之所以这样委屈自己,应该是有什么重要的原因吧?”
      秦岳久久的没有回答,后来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悠悠的说道,
      “月朗,你听说过当朝建朝以后,最著名的一起灭门案么?”
      “最著名的灭门案?”柳月朗不涉朝堂之事,也了解的不多,于是在他有限的听闻中仔细的搜寻了一遍,想起了一件在他出生之前,震惊朝野的案件——镇远将军通敌叛国案。
      “你是说,展家?”柳月朗小声的问道,
      秦岳轻轻点了点头。
      “是,展家,三代名将,为了大宁国鞠躬尽瘁,在沙场上杀伐决断,为国赤胆忠心,最终却落得个满门超斩,通敌卖国的罪名,至今不得翻案……”

      展家灭门案,是发生在大同三年震惊朝野的大案。
      当时的镇远将军展应雄,在朝堂上与皇帝公然对抗,不敬朝堂,后又被查出在北疆与敌国暗通款曲,有意判国,居心不轨,于是皇帝便下令将展应雄处死,九族皆罚。
      而最惨烈的是,在处罚的当天,当御林军破门而入的时候,看到的却是展家上下几十口人,男的拼死相抵,大声鸣冤,女眷全体自杀,上吊的服毒的,没留一个活口。三代老将,满门忠烈的展家,最终没用朝廷动手,自己选择在绝路中拼死抵抗,绝不伏诛,展府最终只留下一个醒目且刺眼的血写的“冤”字,触目惊心,令世人哀叹。
      经此一事,本就令人生疑的通敌判国案,又被许多朝堂名臣以死相谏,要求大理寺重审,还展家一个清名。直谏的人多了,皇帝便在朝堂上发了好大一通火,训斥这些朝臣,是不是想跟着一起造反?以后再有求情者,就圆了你们的愿望,许你们跟着展家一起死。
      自此,展家的灭门案,便是朝堂上的一个禁忌,再也没人敢提及,也同时变成了皇帝心中的一根刺,一根吞不下,拔不出,提了便痛,痛了便要变天的一根刺。

      柳月朗声音沉沉的说,“大概的过程,我也知道一些,小时候听我爹提起过,所以,展家当年,是真的通敌判国了么?”
      秦岳一拳砸在了床上,咬牙切齿的低声说道,
      “放屁!什么他娘的通敌判国?还不是因为功高盖主,又手握兵权,将在外,君心难免心里存疑。当年全靠展家,北疆一带安定数年再无战乱,北域的蛮族因顾忌着展老将军,不敢蠢蠢欲动,老老实实年年纳贡称臣,所以展家在北疆一带甚至比皇帝还有名望。新皇登基,有心想稳固江山,收回兵权,怕展老将军不肯轻易交出,便以天下太平,缩减军需开支为由,想要削弱北疆兵权。展老将军也被召回建阳,让他天天在朝堂上与这些文官一起叽叽歪歪,天天计较一些琐事屁事,展老将军打小在边疆沙场长大,怎么受得了这群人天天不好好说话,整日里勾心斗角”,
      “所以,展老将军就在朝廷之上顶撞了皇上?”柳月朗问道,
      “是,皇帝借奸人之手要缩减军需开支,展老将军当然不肯,当廷发怒,骂了那群瞎进谏的大臣,也因此得罪了皇帝。后来展老将军一怒之下便回了北疆,没过一年,就被人发现他亲笔写了通敌信给北疆几个敌国,因此,展老将军因不满新皇而有意通敌的罪名便被确立了,也不给翻案重审的机会,直接下了死令,全家连坐,男丁砍头,女眷入教坊司终生为妓。后来……就是……就是那震惊朝野的惨案了,满门忠烈,就这么……就这么……”
      秦岳的声音已经轻轻的颤抖了起来,柳月朗轻轻的把手附在秦岳的手上,以示安慰,
      “唉……让武将家族的女眷充军做军妓,虽然留了一条命,但是这也是最恶毒的侮辱了……所以,这根本就是个冤案,假案?”柳月朗叹息道,
      “当然是!展家三代忠良,与我的祖父相交甚笃。当年我祖父随着展老将军征战沙场多年,他还救过我祖父的命,展老将军是什么人品,他比谁都清楚,怎么可能会做出这些违背天道人伦的事!这摆明了就是新皇无能,有意借佞臣之手陷害忠良以此固权罢了!”
      “嘘~”,柳月朗轻轻的捂住了秦岳的嘴,“这些话,今日同我说过,以后就休要再提了。这些大不敬的话若是被有心人听了去,那也是要杀头的,你总不想你们秦家也跟展家一样的下场吧?”
      秦岳深深的喘了几口气,平复了下心情,随后点了点头,沉声说道,
      “我懂,这些话,这许多年来,我也只跟你一个人说过。我知道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又怎么会随意去评论这样的事情?只是,月朗,我真的对这个朝廷没有任何期待,此生我也不打算去蹚这趟浑水,让我守着你过完这辈子,这样就够了。”
      “我懂,我明白的”,柳月朗轻轻的抚着秦岳的背,“以后我也不会再多问了,如果我是你,可能我也会做出相同的选择吧。没事了,以后的日子,你还有我,我们一起把剩下的日子过完,苦也好,乐也罢,都是我们自己愿意的,与他人无关,也不去和那些人争权夺势,毫无意义。”
      “嗯……”秦岳紧紧的抓住了柳月朗的手,两人十指相扣,心手相贴。
      自此以后,就让我们变成彼此的唯一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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