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恋碧落恋人间

作者:灯玉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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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风- 人情


      华荼阙看了一眼上方悬着的骷髅,只是对一旁吓哭了的雪满天柔声道:“别怕,我们不会丢下你的。”
      雪满天颤抖着“嗯”了一声,拿衣袖抹抹眼泪,死死拽着华荼阙的手。
      我没有多说什么话。不知是不是因为那个“二极阵”,华荼阙有时简直温柔得像个“贤妻良母”,虽然一般来说的“贤妻良母”是不会在看了一大堆骷髅后还能平静且带着温柔地来安抚小孩子的。但一想到他杀人的手法,我还是背脊发寒,庆幸不曾与他为敌。
      “这里要怎么走?”华荼阙轻声问。
      “我、我不知道……”雪满天又哭了,声音也有些断断续续,“醉剑销影阁的机关,我只了、了解一个大、大概……”
      虽说我很受不了泪水,很受不了孩子的泪水,很受不了女孩子的泪水,但对雪满天这样小的孩子我也无可厚非。说句实话,这东西连我自己看了心里都有点虚。但我还是逞强地笑着对雪满天说:“没有关系的,你不知道我们可以硬闯啊。”
      雪满天又“嗯”了一声,道:“还是快些离开这里的好。”
      摸索着走了大约三四百步。大概是由于很多地方看得见去不了,这镜阵走着实在很晕,而且岔路也多,但几乎所有岔路都一个样,我们也只好胡乱走了。
      而现在,面前出现了两条不同的路:左边的一条开阔,两壁是普通的岩石,顶上也没有骷髅;右边的一条狭窄,两壁仍旧是镜子,且路中央还横着两具枯尸,其中一具枯尸的头上还插着一只仅余白骨的手,手的另一端则连着顶上悬着的骷髅。
      雪满天又吓哭了,呜咽个不停。
      华荼阙略微顿了一顿,忽问我道:“络颜,你觉得我们头上的骷髅会不会跑下来杀了我们?”
      “呜哇哇……不要吓我……”雪满天的声音很小。
      我稍作思考,答道:“我不信。”
      华荼阙轻快地笑了,回道:“我也不信,因为这两条路的差异太明显了。”
      我同意华荼阙的说法,又问:“你觉得我们应该走哪边?”
      华荼阙答:“左边明显是陷阱,当然得走右边。”
      我摇头:“可我觉得,有胆闯这个镜阵的人自然不会怕这样的东西,而且一定会因这过分的摆设而觉得左边是陷阱。否则,这么过分的摆设就没有意义了。何况你看,过分明显的不仅仅是两条路的差异,还有伪装的痕迹啊。”
      华荼阙沉默了一会儿,道:“你是说,我们应该走左边?”
      我“嗯”了一声表示我说的是这个意思。
      “我也不想走右边……”雪满天插嘴道。
      华荼阙长叹一声道:“可如果两边都有陷阱呢?”
      我无奈道:“照样闯呗。”
      华荼阙又沉默了一会儿,道:“没别的办法了么?”
      听他这么一说,我忽然就想到了:“哎,你说,这么多骷髅是从哪儿来的,还挂得这么高?还有,这镜阵是怎么建出来的?”
      我们三人都望向顶上。
      华荼阙忽然哈哈大笑,道:“我明白了。”说着,手一动,数条银线将头顶的几具骷髅打了下来。
      疑似顶部岩石的东西动了一下,居然不是岩石而是幕布。华荼阙又用银线割开一块幕布。幕布后隐隐看得见类似吊桥的东西。
      “络颜,真亏你想得到。”华荼阙的语气比方才轻松了几分。
      雪满天止住了哭,又问:“我们怎么上去?”
      华荼阙将银线搭上那类似吊桥的东西,道:“你们都抓紧我。”
      我们随着银线一同升了上去,踏上那吊桥类似物才觉得心里安稳了。看着这些银线,我又想起了逆天,心中一阵大恸。
      细看幕布之上的格局,大概是数条吊桥类似物交错而成的网状结构,面积很大,恐怕这下面有着的不仅仅是一个“镜阵”。壁上,两个相对的方位各有着一点亮光,一个很明,一个微亮。
      雪满天指着亮点道:“这两个恐怕都是通风口。出口应该在另外两个没有光的方向,而且根据这里的面积来看,应该两方都有出口。”
      华荼阙问我:“走哪边?”
      我无奈道:“我猜东西的运气相当不好,还是你决定吧。”
      雪满天又道:“可有司南?”
      华荼阙摇头。
      我顿了一下,忽然想起我右眼中所看到的那些红光汇成的线。最粗的一条,应该是指向洛阳的吧。我努力想要看清那条线,终于找着后却发现我开始渐渐看不见这些奇怪的东西了。
      洛阳大概在扬州西边稍偏北的位置。我根据红色光线的方位,做了一回人肉指南针。
      吊桥上的路相当顺。
      走着走着,华荼阙忽然对我说:“如有万一,记得代我向清焰道个歉。”
      我纳闷,想要问他这话什么意思,却见他冲我摇头示意不要问。于是我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从那个密室到镜阵再到这处,一路来我想了许多。从我有记忆以来便看惯了血腥与杀戮,便从来不把人命当一回事,可在遇到华荼阙后,我开始犹豫了。先是看到了我自己的命很重要,其次看到了亲人的命很重要,再次看见了相识之人的命很重要,最后看到了不相识之人的命也很重要。就如雪满天那样,明明只是个六七岁的女孩子,却仅仅凭着一个不算理由的理由便能做到这个地步,难叫我不敬畏。
      此外,在我看到雪空云的死状之后,对杨柝的恨意也更深了——仅仅为了个人的目的而毒害了一个天下的人,哪怕是因为逆天,也一样不可饶恕。
      好一张庸医开出来的处方笺!居然将我这种自己都觉得自己无可救药的人教化出了慈悲心……
      甩甩头,以华荼阙为拐杖,望着前方不远处的出口,心头说不出什么滋味,嘴角却不自主地上钩了。
      出口还算隐蔽,四周都是茂密的树丛,覆了很厚一层白雪。重见了这耀眼而熟悉的阳光,又转眼一看华荼阙——
      方才光太暗看不清,现在终于看清了。他整张脸是惨白的,甚至泛着青紫的颜色,恐怕是中了毒。
      我想要说什么,却见华荼阙摇着头道:“毒来自先前雪空云的那支镖,现已随经络腐蚀全身,没救了。”说着又朝着我无奈而又温和地一笑。
      为什么还笑得出来……我愣了半天终究吐不出一个字。反倒是雪满天对着我道:“已成定局的事,伤感也没用,还是珍惜此刻吧。”
      真真假假,是是非非,就是明了因由,知了去来,又奈它如何?对于早已过去,与已成定局的事那么执着,又能有什么用?不过是白费了力气,蹉跎了韶光。
      我又想起了逆天的话。他那样说也就罢了,可为什么连雪满天也会说出那样的话!明明还未到结局,又何来定局之说?又为何不可执著?或者说,所谓的逆天而行便是明知结局却依然要反抗,依然不肯相信所谓的天注定?!逆天啊逆天,原来你的骨子里也不信你所说的这句话!
      “喂,庸医!”我忽然皱起眉,“当年我就说你是个庸医,你看你现在,连自己都医不好了!”
      华荼阙看向我,又默然地转过头,避开我的目光。
      我也不好解释什么,只是道:“反正你当你自己是匹死马了,倒不如交给我当匹活马来医吧?”
      “你懂医术?你懂毒术?你懂妖术、仙术?”华荼阙无奈笑着。
      “呃,我懂瞎来之术。”我摸摸又冒了一点胡茬的下巴,故作镇定地道。
      雪满天插嘴道:“当下还是……先离开这地方。”说着,我见她嘴角流出一行黑血,似乎也出了什么事。
      我忙问她怎么了,她只说了一句话:“我爹为困住我,在我身上种了一只蛊,现在……”
      难以置信。比起难以置信,更多的却是愧疚。我何绛曦算什么东西,为灭世而来,却要至善之人舍命相救!
      未等我陷入沉思,华荼阙便先扶着我快步走了:“这里大概还是醉销的地盘吧,当下确实应按这个小姑娘说的那样,先离开这地方。”
      我沉默地随着华荼阙和雪满天离开。

      不多时,莫名宫便来了支援——散浇馥。
      散浇馥见了我们三人的样子,一连叹了整整十五口气,从袖子里摸出一张画着奇异图形的符,问我:“喂,你对自己的灵力有信心么?”
      我虽不知这家伙想干什么,但还是本能地点了头。
      散浇馥看了一眼我只剩白骨的双手,又叹了一口气,将符塞到我嘴里,道:“那就拜托了。”
      我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于是我将体内剩余灵力通通集中在嘴里这张符上……
      一阵头晕目眩全身散架的感觉。
      转眼间我们四人便移到了莫名宫料峭堂无言居中。这时我才恍然大悟在洛阳时,华荼阙是如何做到直接从城西跑到城东的。另外,关于小书为何会仅用了两日便从洛阳跑到扬州的问题,恐怕也是如此。
      这时,我看见华荼阙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我想要做些什么,却发觉当我灵力耗尽时,连瞎来都办不到!
      雪满天的脸色也不大好,这时我忽然想到了什么,问散浇馥:“先不说争寺,这孩子还有救么?”
      散浇馥从容答道:“可能有救,找安牡书。”
      “小书?他在哪?”我追问。
      “呃,这个……不知道。”散浇馥无奈摊手。
      华荼阙对散浇馥道:“你先下去吧。”
      散浇馥犹豫着,究竟还是退下了。
      华荼阙踉踉跄跄走到书架前,移开几本书,对书架做了些什么。只见书架旁开了一道小门,里面似乎是个密室。他进入密室对着地上的什么东西弄了一会儿,那处忽然亮起一个银白色的光阵。接着他又趔趄着步子走过来要扶我。
      我只觉一阵心酸,转而扶着他道:“我现在已经能走了,反倒是你……”
      他也没有拒绝我这双只剩白骨的手,道:“这个阵法,直通向回魂医馆……你与那个小姑娘一同去吧。”
      “不,我们一起。”我坚定地望着似乎已经放弃了自己的华荼阙。
      “那样的话,这个阵法有可能会承载不下来……”华荼阙解释道。
      我记起了逆天魂魄的另一部分借清焰的身体出现时,我灵力“透支”的事。如果说灵力枯竭后还强行夺取灵力的话,就会损伤元神。不就是损个元神么,总好过死一个人吧。更何况,他为我做的事,我今生已无法偿还了。我用尽全力燃烧元神挤出一些灵力,道:“再供些灵力是不是就可以让三个人都过去了?”
      华荼阙怔了一瞬,忽然有些凄艳地笑了:“这是你第一次,为我显示了你的固执。”
      我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与华荼阙、雪满天一同走入了密室正中银白色的阵法……

      又一阵颇不适的怪异感觉,转眼间到了另一间密室。接着,光阵消失了。
      华荼阙对墙壁做了什么之后,将门推了开来。之后,我看见了那面像门一样的镜子,这才明白这是回魂医馆中华荼阙的房间。原来刚才我又猜错了,小书应该是从这里去的扬州那边。
      忽觉腹中一阵不适,我“哇”一下吐出血来,好在是鲜红的,不是黑血。或许是元神损伤的缘故。
      华荼阙有些慌乱地问我:“没事吧?”
      我笑了一笑:“你看我血色这么好呢,比你好得多。”
      虽这么说着,可总觉有些头晕,意识也有些模糊。恍然间,又是零碎的画面冲入我的脑中。
      看环境似乎是十年前的洛阳,大约是在夕日山庄附近的一条小巷。在这之中,我竟然看见了小时候的我。那个小时候的我手持一把还在滴血的铁剑,从地上的一个人手中取出一个包袱,扔给了旁边一个浑身是伤、比我还大了好几岁的少年。
      我记起大概是在我爹娶第十个小妾的时候,我心情不爽偷跑了出来。那时我好像在哪里杀了几个混混。更多的已记不清,只知最后是让家里的人给逮回去了。
      其次我又看见了逆天,脸上似笑非笑,对着旁边一个少年道:“我没法让他醒过来,但我可以教你如何让他活着。”少年答道:“好,既然你肯教我,那我便称你为师父。”
      一阵黑暗之后,我看见了另一个少年,样子似乎是幼时的清焰。他卧在榻上,华荼阙正在为他诊脉。忽然起了一阵风,吹起一张白纸。华荼阙一手抓过白纸,自然而然地念了起来:“黄花一束酒一壶,畅饮结欢东海枯。雁啼仲秋声寂北,风动清月影残竹……这诗,怎么忽就由乐转哀了呢?简直像是为了解忧而寻乐反而更忧了。六皇子大人的病,恐怕还需用心药来医。”
      接着入眼的画面还是清焰,样子似乎与现在的差不了多少,他对着华荼阙道:“我知道有人能让你那人醒过来,但你得答应我三个条件,我才告诉你是谁。”华荼阙冰冷地回道:“只要是我能做到的,什么都可以。”清焰不知为何笑得有些酸涩:“呵,什么都可以……罢,我要的东西也不多。其一,一本叫做《无名曲谱》的东西,就在你的书架上摆着;其二,如果他醒来之后要走,你不许留他;而这其三嘛……让我上一次怎样?”华荼阙连犹豫都没有:“我答应你。但要等他醒来之后我才会履行我的承诺。”
      最后,我看到了杨柝。他挂着一脸生锈了一般的笑容,对华荼阙道:“这‘人’的精气神是有限的,我可没法凭空变出来呵。”华荼阙向杨柝伸出了手道:“精气神?我这里多的是。”杨柝脸上的笑也更深了:“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也照办吧。不过,我让他醒来的过程,你可不能看哦。”
      幻象消失,目中清晰地映着的是我白色的手骨和华荼阙发紫的面颊。
      不犹豫。我大呼:“小书!!快过来!!”
      稍时,便见小书匆匆地跑了过来,稍一惊讶,随即便割开了自己的手指,将血分别喂与华荼阙和雪满天。不多时,雪满天忽地神色一僵,呕出一条五寸长的青黑色长虫,接着脸色变舒缓了。华荼阙脸上的青紫色也消了,但却显了一身似乎是血管尽裂的瘀红。
      “喂喂,庸医!”我急了,“你到底怎么了!”
      小书冲我摇摇头:“我的血可驱散这天下一切的毒,但无法使被毒物损伤的身体复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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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好吧,小草花的结局咱都能猜到,只是可怜小焰焰了唉。至于那个终于悔悟的猪脚,真是便宜他咧(其实是对上辈子那个餐具的瓷杯),而咱家逆天在霜华死时没说出来的真名也出现了(其实这名字在文中已有暗示)。
    离完结还剩两章,偶也不拖了,连夜赶吧。
    番外偶考虑要不要写郑天下或者菱笑庭的,关于杨柝这N多年来的故事似乎也需要交代……
    唉唉,都写了一年多才10W多字完结,偶该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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