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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日梦篇
珠光宝气的手提袋横躺在台面上,猩红指甲从中衔出一张照片。
一位西装革履的男士,正从酒店大门离开。照片明显是偷拍的,只这一点,似乎就说明了一些问题。
“他把我甩了。”客人就像是说着别人的故事一般,全然看不出自己是为了报复这样的男人而来。
次郎将照片转向自己这边,端详着照片上有些眼熟的男士。“客人想让我做什么,总不会是让他被甩一次吧?”食指点了点自己的嘴角,“这可有些困难呀。”
“这种人,可不会在所谓的情感上受挫。”客人讽刺地说道:“他就是只捂不暖的毒蛇!”提起这位前恋人时,客人像是拨开灰烬的余火,只需一点氧气就会倔强的复燃。
即便隔着墨镜,也足够想象客人淬着恶意的眼神。“认识七年了,他竟敢这么对待我!”
次郎略显冷酷地旁观着,放任客人陷入愤怒的回忆。这样的人他见过不少,他明白,此时自己什么都别做,才是最好的选择。
客人胸前的起伏平息下来,推了推墨镜,显然不准备为自己骤变的情绪做什么辩解。
“他只在乎自己的事业。为了他的事业,我被抛弃了。”客人恢复冷静,沙哑的声音被刻意放得轻柔,“我当时很生气,很生气……‘这怎么能行’,我当时只有这一个念头——废了他吧。”轻柔地甚至带上了阴测测的恐惧。
哇哦,次郎忍不住在心里惊呼了一声。倒不是感同身受,只是面对这样的大新闻时,正常人的反应而已。
真想不出都这样了,还需要委托自己进行什么样的报复。
但客人却不满意于此,“可那样还不够,还不够他反省!所以我要摧毁他的事业,这样他就也是被抛弃的那一个了。”像是想到对方的下场,客人忍不住神经质地嘻嘻笑了出来。
次郎苦笑着放下照片,“客人,这种事情我们这个小店可做不来。”他宁愿对方的委托是废掉这个男人,这样自己就能以违反复仇屋的规矩来拒绝了。
可惜这位客人也很了解这里的规则,“次郎先生是觉得我提出的复仇不等价么?还是说,次郎先生只是觉得棘手?”
客人的右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探到了手袋中,“但我听说原田正太郎丑闻曝光的事件中,老板您也有参与。难道我的事情会比那更复杂么?”
“我只不过是需要他的事业,永远离他而去而已。”客人全然冷静地比较着,但手袋中不在掩藏的武器可不是这么说的。“以眼还眼,以牙还牙。不是么?”
‘真是的……那件事自己也是被牵扯进去的呀。’
歪头思索了片刻,深深叹了口气,次郎还是有些无奈地接受了这个委托。毕竟比起自己被打出个窟窿,还是选择五百万更好。
“雨中女郎”的黑衣抛下被卷起的波涛悄然离去。
女孩抱着自己的黑猫爬到吧台前,“次郎,这次的委托很麻烦么?”显然,她在隔间中明目张胆地“偷听”了全程。
次郎拍拍女孩的头,“只是要加班了呀,美咲。”
美咲用黑猫代替自己被抚摸,“反正有钱赚。”她倒是没感觉到什么为难的,毕竟有工作总比在家闲着好。
看着美咲这副积极的样子,次郎捂着嘴,倒是开始担忧自己的教育方式了。
自己可从来不是喜欢麻烦的人,难道美咲是和那个总是与麻烦纠缠的男人,接触多了么?
这一边,“老母亲”内心开始怀疑起老朋友。
而被念叨的老朋友——随意扒拉着自己的鸡窝头,略显邋遢的男子适时地打了个激灵。
坐在对面的女士话音止住,“是有哪里不清楚,还是我的报酬太少了么?”她轻皱眉头,细声细语的询问着男子。
从女士脖子上戴着的圆润珍珠,还有精致的米白色商务套装来看,对方不差这点报酬。此时的表情也不全是出自不满。
倒是她身边的年轻执事……想到对方,马场善治忍不住又一次惊讶,他还是第一次面对这样的,像漫画中的职业。
马场打着哈哈,“大概是有谁在念叨我了吧,您继续说。”这副识相的举动,成功让年轻执事的神色微转暖。
女士对两人的眼神官司并非一无所知,于是她善解人意地主动提起,“能否借用一下您事务所的厨房?”在马场点头同意后,年轻执事顺从主人的意思,从会客厅告退。
“不好意思,他只是太关心我了。”女士带着歉意的为自己的执事解释。
马场一边摆摆手说自己理解,一边忍不住庆幸地想到,还好小林不在事务所,不然肯定要得罪这位,连他也有些苦手的客人。
同样是“不速之客”,另一边就要速战速决得多。
百货商场的一楼摆着大小不一的电视,正播放着某个讨论市长选举的新闻节目。并没有多少行人会为这种事驻足,还不如去播放动漫来吸引些幼童。
自动门开合,外界的些微嘈杂与电子音录制的“欢迎光临”一同响起。
便利店的杂志架旁,有一排狭窄的座位。绘琉仰头坐在那,眼角至下颌,留下了一串浅红色的水痕。
请不要以为她会是哭了,或者滴血泪这种更为抓马的元素。
只不过是,这家店售卖的眼药水并非透明而已。
自到了福冈以来,绘琉就如同得上了干眼症般,时刻被漫天的红霞刺地双眼生疼。虽然有太宰在身边,能得来片刻安宁,但这也仅是治标不治本。
——或许这就是观看即将上演的舞台剧,必须付出的代价吧。
绘琉这么自嘲地时候,一侧的交谈声传到耳边。她睁开双眼,眨巴了几下来适应外界的光线。
收银台前,太宰治正拿着一份蟹肉三角饭团,由腼腆的服务生结账。
这也并非是因为绘琉视力,好到能看清上面的名字。只不过是能想到的、对方会购买的正常食物,大概也只会与蟹肉相关的那些。至于其他情况,则都是如洗洁精搭配洁厕灵,会被柜台的好心人拦下的选择。
靛蓝色的钱包明显比之前厚实了许多,里面装的都是从大和那里“借”来的钱——就连旁观这一幕的情报屋都没有阻拦。
至于为什么纹丝未动,那当然是因为情报费都由绘琉出,而这些,属于员工自己赚到的“小费”。毕竟要严格算起来,她与太宰治还是老板与雇员的关系,包吃包住包玩的那种。
“可像我这样的员工,难道不是很稀少嘛。”太宰治坐在绘琉正对面,完全不觉得羞涩地自我夸奖道。“所以待遇高一点,也很正常呀。”
作为人型清洁剂来说,确实。
绘琉看着因太宰治而变得清净的区域,一边在心里默默补充,一边在面上敷衍地点点头。
“唉?明明我都愿意节省自杀的时间来帮你了,竟然还在心里吐槽我。绘琉也太贪心了吧。”嘴上这么说着,却也不是很在意地把注意力转移到食物上。
太宰把饭团从中间掰开,挑挑拣拣地将包裹蟹肉的部分吃掉。
3,2,1,绘琉没有搭话,而是心里默默倒数。太宰治果然把剩下的饭团扔到一边,开始抱怨起伙食,“为什么都是港口城市,博多却不卖蟹肉罐头呢?”
——因为在横滨售卖的蟹肉罐头,在博多没有看到,所以只能拿饭团将就的偏食狂太宰治,如是说道。
虽然细想之下没什么道理——毕竟罐头这种食物发明出来,就是为了运送到偏远地方才对——但太宰就是能义正言辞的怪罪起来。
不过比起任他挑剔自己,还是让博多来受累吧。
良心并不会痛的绘琉,托腮听着对方合不上的话匣子,直到感觉差不多可以翻篇时,才开口说道:“运河城似乎有一家蟹料理还不错,本来打算去Murder Inc的分部之前,到那里吃的,但现在看起来要留到晚上了。”绘琉摆出很是遗憾的样子,摇了摇头,“不过这样子,我们就可以先去找那个从东京来的叛逃杀手,也不错。”
这绝不是因为对方自顾自解决午饭,所以自己才特意等到现在说。
远处的少年,像是习惯了这样的互相伤害,只是吐槽着少女的小气与记仇,一切都恍若发生在校园的轻喜剧情节。
但齐藤此时已经完全没有心思来旁观了。
或许面上看不出来,但齐藤知道,自己的后颈已经开始冒出冷汗,双腿也有些发软。
在毫无防备的时候听到了熟悉的名字,还有似乎是代指自己的称呼……齐藤的恐慌还没来得及冒上心头,只不过是因为单纯的惊异,就已将自己吓成了这副模样。
Murder Inc,一家“全国连锁”的杀人承包公司。也是自己毕业后的第一份工作,而他,就是从东京本部发排到福冈,又从福冈分部逃走的罪人。
自去年被搅入那件事后,齐藤深刻地意识到自己根本不是那块料,于是就单方面宣布退出公司。
这可不是他已经自信到,觉得自己可以一声不说就离开公司——事实上,从那以后他一直都没有停止过担心。
不过他也没想到,在半年后——他以为公司已经不在意自己的时候,会突然从客人的口中听到了自己的事。
在公司受训时的记忆,夹带着惊惧,像是海啸一般涌入齐藤的脑中。
齐藤一边怀揣侥幸地安慰自己,‘这么久过去了,对方口中的叛徒说不定是别人’,一边又忍不住战战兢兢地联想到自己会受到的惩罚。
‘不行,我要做点什么!’
对Murder Inc的恐惧,不会因为齐藤身旁的,不过是两位少年,就有所减轻。他哆哆嗦嗦地拿出手机,将自己求救的呐喊,发送给了能记起的所有人。
但专注于短信的齐藤,却没有发现便利店的两人已经起身要离开,直到“谢谢光临”的语音将他惊醒。
他连瘫坐的时间都没有,只能赶忙转身回到休息室,甩下自己的工作服,头也不回地向外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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