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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敖因
卫玠赶紧变成一只小蝴蝶追了出去。只听仙客来的食客笑道:“不想这里酒菜的香气，竟能吸引蝴蝶。”
劲装少年一行人早已骑上神骏，向城外疾驰而去。
灵马在地上要跑得快些。劲装少年一行六人遇水踏水，遇山跨山，转眼便出了平阳境内。
一路上，卫玠为了避免被劲装少年发现，忽而变成蜂鸟，忽而变成蜥蜴，忽而变成兔子……共用了三十四张变身符，十二道神行符，才堪堪追上。
忽然眼前出现一片古木森林，中间是一条阔路。六骑如疾风黑影掠过，掀起树叶簌簌。不过眨眼功夫，马蹄声起了变化，马仍然往前冲，六道人影却箭一般向后飞纵。只听“砰”的一声巨响，泥石爆溅，混杂蓬蓬血花。飞在空中的小苍蝇卫玠只见眼前飞起一段马腿，来不及细看便被碎砾击中胸口，顿时眼前一黑。
等缓过气来后，他立刻飞到一边，谨慎地注视着变故突生的路面。
只见爆炸的浓烟散去，两条半人影变得更加清晰。
“阿卟。”
这几人俱是邪修，其中一人皮肤发青，双臂是蠕动的藤蔓，那长长伸出去的藤蔓正将两个细犬护卫牢牢捆束，高高举起。
“嘻嘻。”
“嘻嘻。嘻嘻。嘻嘻……”
另一个看来竟是泥做的，半截身子融在土里。他正慢慢地从土里冒出来，腰、胯、大腿……
十几个跟他一模一样的泥人，在劲装少年四周围成一圈，都跟着慢慢从土里隆起，身上的刀斫痕也随之愈合，他们俱都发出“嘻嘻”“嘻嘻”声。
带头的邪修狂妄地道:“敖因，识相的话，就把‘流婴秘钥’交出来。”
只见这人露在衣服外的皮肤都被绷带层层缠裹，只露出一只眼睛，目光狂妄而邪肆。这是一只令人看了就恶心的眼睛，这眼睛像蛇，却比蛇油，比油暗。
他抬起的手掌中正迅速结出一面蜘蛛网，这蜘蛛网喷射出去后，又瞬间放大，将最后一个细犬护卫黏在古木树干上。
——这三个邪修一个金丹初期，两个筑基后期。而劲装少年敖因却不过是半步金丹罢了。
他确实有狂妄的资本。
“独眼蜘蛛”恶名在外，在平阳喦州一带，说出来，也是个令人牙齿打战的人物。
敖因冷冷地道:“就凭你。”
独眼蜘蛛诡笑道:“小狗儿，你若跪下将东西奉上，我倒可以饶你一命。”
一股怒气侵染了敖因的脸:“找死。”
威压像球状的风从他身上爆开，地上飞沙走砾。他的发，他的斗篷在风中飞舞。颈项间的犬牙项链也随之飘浮，拉长成一道耀目金光，最后成型为一把细长的刀。
他的修为竟也节节攀升，从筑基后期，一瞬跃入金丹中期！
“死。”
当他的话音落下，一切已经结束。
泥人的真身就藏在十几个泥人之中，此刻，他的胸膛已被长刀贯穿:
“嘻……？”
顷刻之间，除他外的泥人全都萎顿成一滩烂泥。
几乎同时——
“砰！”藤手男脊背撞在树干上，胸前三道深可见骨的爪痕里流出翠绿的鲜血。那爪力透背，在树干上也留下深深痕迹。
“啊卟。”
他吐出一口绿血。
那被死神轻抚的眼看向敖因。
敖因正站在独眼蜘蛛面前。他的手看来已经不像手——手背青筋浮起，指甲弯长探出——而更像是爪，捕食者的利爪。他的手穿透了独眼蜘蛛的胸膛，在他背后握住了一颗心脏。新鲜，火热。离开了躯干，却还在砰砰跳动。
他毫不留情地捏碎了它。
当长刀重新变回项绳上的犬牙，而令卫玠浑身紧绷的威压收拢，重新恢复成半步金丹的境界时，大概是爆发力的后遗症，敖因的头上突然冒出了一对犬耳。看来和细犬护卫的并不一样，不知是什么品种。
细犬护卫各自服了疗伤丹药，又从储物囊中取出六匹金属打造的马。马一落地，就生毛吐息，和活的一样。
几人跨上马，转眼绝尘而去。
竟然敏锐得光听马蹄声变就知道底下埋了东西？真是棘手。
蝇卫玠抖了抖翅膀，觉得不那么僵硬难受了，才飞了出去，在半空变回人身，落到地上。
卫玠也不忙着去追，他盘腿坐在地上，歪头想了想，拿出了他的炼丹炉。
路边，是一个竹篮，篮子里装着十几张金黄的烙饼，油闪闪，香喷喷，勾兑着清甜的酸梅汤的香气。
这片地方圆百里都看不到人烟，哪里来的这样一只篮子，哪里来的热腾腾仿佛刚出炉的烙饼？
马蹄扬起尘土如朵朵黄云。
六匹马一瞬不停地从篮子边掠过。
真香，香得像钩子，勾人鼻子。但不管是马上的人脸，还是狗脸，都面无表情。
这已经是他们一路来见到的第十二个篮子。
半刻钟后，六匹马骤然停下，在敖因下马后，五个细犬护卫齐齐地下马。
路边有棵树，树下又是个篮子。烤肉和烧酒的香气，早在一里外就能闻到。
敖因的眼底划过一抹冷嘲——呵，拙劣的陷阱，他怎么可能中计！
他无视这只竹篮，坐到树底下，开始做一天必做的修炼功课。五个护细犬护卫也在他不远处跟着坐下，握刀护卫着。
风使树林更静，树叶筛着日光。
“什么人？！”
五个细犬护卫的刀齐齐出鞘一寸。
只见不远处躲在树干后的人影僵住，露出的半张脸上三根胡须颤颤，一只圆圆的眼睛像烟花般炸开惊恐与羞怯。
原来是一只化形还不完全的小狐妖，穿着不合身的粗布衣裳，紧张地抓紧树皮的手甚至还是黑毛毛的狐狸脚。
敖因向狐妖瞥了一眼，小狐妖像是被触碰了的含羞草，一寸一寸地缩到树干后，只露出毛茸茸的一角耳朵尖，在细细地颤着。
细犬护卫顿时明了:原来一路上的饭菜都是小狐妖准备的！
心里又犯嘀咕:向少主求爱？
他们忍不住偷偷瞟一眼敖因——少年的五官冷锐、硬挺，写满冷酷和不近人情。
但敖因不这么觉得，他认为像他这么威猛的男人，会令少女一见倾心是稀松平常的事。
他完全没将渺小的狐妖放在心上。
等到敖因做完功课，日已西斜，夕阳使荒草都生了锈。篮子还散发着香气，敖因忽然觉得有些饿了。
几个男人，均都面容冷肃地盯着篮子。
终于，细犬敖周向篮子伸出了手，道:“我替少主试试有没有毒。”
“少主，我也愿意！”
“让我为少主分忧！”
烤肉是用橙汁调和过的，烧酒带着淡淡的果香。即使冷了，也仍然美味。
见敖因没有制止，敖周大着胆子道:
“少主，你也尝尝，府里的厨子都做不出这个味道，真的好吃！”嘴里说着话，手上动作却不停。
敖汤(shang)闻言连连点头:“唔唔唔！”嘴里塞满了肉。
这肉配烧酒，吃起来有点上头！
忽而，几个细犬护卫抢肉的手一顿，狗鼻子齐齐地一抽。
只见不远处的大树后伸出细细黑黑的狐狸爪，将一个新的竹篮放在地上，毛毛的爪小心地揭开盖子，里面是香酥蜜黄的烤小鸡，小鸡旁边还摆着一束野雏菊和一小撮狐狸毛。
那爪子很快就缩走了，香气却热烈地挥发出来。让人忍不住深吸一口气。
香，太香了。鼻子都要香掉了。
敖周看一眼敖因，见他还是面无表情，便起身向那大树走去。敖周弯腰去提起地上的篮子时，余光瞥见小狐狸从树干后漏出来的尾巴快乐地摆动着。他心中浮起怜惜——只是普通的红毛狐狸，还是野狐狸，在修仙一道上，只怕是没什么前程……
篮子被提到敖因面前。
谁也没见过这么嫩的烤小鸡，看起来都是酥脆的。像涂了蜜用阳光烤成的。
但和大堆的烤肉不同，这只烤鸡显然只是为敖因一个人准备的。所以细犬护卫们只看了一眼就撇开了视线。
敖因也看着篮子里的烤鸡，如果配碗牛乳粥就更好了……不，他下意识微微地摇了下头，直觉告诉他，这仍可能是个陷阱。可是……就算中计又能拿我怎么样？
敖因撕下小鸡腿，谨慎地咬了一口。
……很好吃。
他陷入了沉思，本能地张大嘴，举起手上的小烤鸡，正要来第二口，突地眼前一黑，便人事不知了。
“哈哈！”
从草丛里跳出的狐妖，看着躺了一地的人叉腰笑道，“饶你拽得二五八，还不是落你卫爷爷手里！”
这狐妖正是卫玠。
不过他也不敢得意太久，迷药恐怕迷不了敖因多少时间。他搜出敖因的储物袋，但打不开禁制，不死心地将敖因浑身搜了个遍。竟然真的让他在怀中摸出一块玉牌。其上用篆书刻了字，卫玠模模糊糊认出，正是“流婴秘钥”四个字。
卫玠抛了抛玉牌，正欲离开，看到敖因大大软软的棕黄狗耳朵，手痒痒，蹲下身捏了捏。
那犬耳忽地一动。
卫玠吓一跳，连忙跳到路边，变作一条小绿蛇，蹿进草丛里去了。
敖因醒来，茫了一瞬，神色突变，从地上一跃而起，往怀里一摸，脸色顿时更加难看。他一拳砸在地上，整片土地都为之震颤，如波的灵力迅速扩散蔓延。被无差别攻击的灵力震晕的鸟儿下雨一样纷纷从树上落下，躺在地上昏睡的几个细犬护卫惊醒过来。
这一拳似乎蕴含着特殊的灵力波动，竟将已经逃到十里外的小绿蛇卫玠直接震出了原形。
卫玠往草地上一躺，左臂往脑袋下垫，右手揉搓着眼睛，打了个哈欠。就这么一晃眼的功夫，敖因已经瞬现在卫玠眼前。
敖因皱眉:“……是你。你一直在这里睡觉？”
卫玠眯着眼，懒懒道:“你挡到我光了。”
敖因的影子落了他半张脸。
敖因审视他片刻，随即冷冷收回视线，对赶上来的细犬护卫道:“走！”
几道人影风一样消失在原地。
不远处，敖因却骤然停了下来，回身遥望着。
乱草之中，卫玠仍躺着，只是闭上了双眼，翘着二郎腿，又随手撷了根草，叼在嘴里。
敖因不再看他，回头冷声道:“追！”
细犬护卫机敏地嗅着，追随他消失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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