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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父子
安陵。
陈氏天澹山。
一大片绿叶吊在树干间，身姿颀长的少年郎卧于其上，淡翡色衫，一缕黑色长发如墨泻下。
一只白鹿踏草而来，步履轻盈而优雅，又带点小心翼翼，缓缓靠近少年，伸长脖子，隔着尺来距离，嗅嗅。
白鹿的角上停着一只尺素蝶。
这种蝶笨，至多只能记住十来个字，而且不到一个时辰就会忘光光。但性情温顺憨直，能认人，绝不向外人吐露口信。被逼急了，会给活活急死。
少年抬起一只手，小白蝶飞过去，口器在少年手上轻轻一叮。
“唔……父亲回来了？”
少年坐起身来，黑发如流，侧过身来，露出一张清隽的脸。皮肤白皙干净，只眼角下，左右脸颊上，各有一道竹叶绿纹。
这少年正是安陵陈氏嫡系后人——陈寅字太初。
陈太初一挥袖，来到壶中湖边。
此湖由石天外炼成于壶中，壶可随身携带，掷地而成湖。晨曦时，可见灵气蒸腾。
湖上有结界，陈太初在湖边撒下灵玉，引来湖中锦鲤。火红锦鲤有小舟大，陈太初立于鲤背。锦鲤摇尾，向水雾迷迷的湖中心游去。
渐渐，一座山岛出现眼前。
岛屿看来普通无奇，岛上树木亦不高大，只是像座长满绿毛的小山定定地浮在湖上。
锦鲤从底下山洞游入，经过蜿蜒水道，进入一石窟。
石壁上有零星几盏油灯，照着澹澹的水面。水中有一块岩石，晶莹剔透，像虾子青的丹东石。
石上坐着一个男人。
和陈太初的雅淡不同，这是一个明锐到令人瞩目的男人。他五官深邃，薄唇多情，一双修眉锋利地上扬，偏偏眉尾弧度温柔。
他，便是陈太初的父亲。
十六年前入赘安陵陈家的石天外。
他无疑是个极其英俊的男人。
即使在修真界，像他这样英俊的男人也很不多见。而举手投足、远观近视都这般英俊的男人，更是罕见。
这个男人并非不知道自己的外形超人，但他并不在意。他的不在意，仅仅是因为，他的内在更令他自信。
陈太初道:“父亲，儿近日要外出游历，特来向父亲辞行。”
石天外欣然道:“我儿初长成，可使天下知！为父日前神游太虚，觅有一物赠你。”
石天外一抬手，一块玉简显现在半空:“这是上古乐曲《鲲》，可惜只是残篇。”
陈太初伸指取下，一向淡泊的脸上显出喜悦之色:“多谢父亲！”
石天外道:“不可教你母亲知道，否则念我不休。”
陈氏乃修剑之家，有传世之剑——“太上忘情”。只可惜，已有三代不能从祖宗剑冢中将其取出。太初之母陈嫣沁寄望于子，责之甚切。陈太初却偏偏不爱剑，而爱乐。只是不敢改修乐道。
陈太初道:“儿知晓。”
父子两人都不欲费舌，石天外道:“便去。”
陈太初俯身作揖，游鱼远去。
石天外揉揉太阳穴，瞬息进入识海之境。
脚下是一片广袤的草地，夕阳使暮云喋血，世界半明半暗。
此处是他的意识世界。
进入识海之后，那本来隐隐约约的声音便更清晰了——
“呜呜呜……呜呜呜……”
石天外循声走去，步履悠闲地来到一处湖泊边。
略一低头，便可见湖中倒影。
却不是身姿高挺的石天外，而是一红衣少女，白皙的脸上，扑簌簌落下两道泪痕。明明是两个人，表情也不甚相同，却偏偏成镜像地做着相同的姿势——少女也同石天外一般，一手垂落，一手背于身后。
石天外看了一会儿。纡尊降贵地俯下身，大发慈悲地向水面伸出手。
水中的少女亦向水面伸手。
两人的手在水面相贴，石天外的手探入水中，一握一拉，“哗啦”，水中少女飞跃而出。
少女用戴着金链子的白皙右手抹了抹眼泪。
却不是江珠是谁？
江珠吃惊道:“石叔叔？”
石天外却不与她多话，伸指在她眉心一点。江珠的双瞳顿时涣散，整个人如真人木偶，一动不动。一道流光从她眉心飞出，飞入空中，化为多彩的画面，流光般旋转成绚丽的奔影……
石天外在转瞬间便观览完江珠近一段时日的记忆，选择性地吸入识海。
高挺英俊的男人和纤秀美丽的少女相对而立——一个大世家的赘婿，一个小宗门的掌门之女——谁也不会把他们联系在一起。
可他们之间却确实有种神秘的、不可告人的关系。
石天外能享用江珠的记忆，而江珠却不能。
因为江珠只是石天外的一个“分！身”。
就像主人格能支配副人格一样。但石天外当然不是人格分裂。他只是在江珠还小的时候，抽取了她的灵魂，而代之以自己的神识——江珠的三魂，是石天外用一部分神识捏成的。
江珠确确实实是个女孩子，她知道自己是石天外的一部分。但这只是一个模糊的概念，她不能像石天外观看她的世界那样去观看石天外的世界，因而她的身心都是以女孩子成长的。
对于江珠来说，石天外的存在大概就是——
“原来我的本体超厉害，我可以在修真界横着走哎！”
她是石天外。
又不是石天外。
记忆流光重回江珠的眉心，她恍惚一阵，重新看向石天外:“叔叔……我……”
她想起要告状，柳眉一竖:“叔叔！我……”
石天外微微一笑，打断她:“好了。闭上眼睛，等你回去后，便可活动自如了。”
江珠鼓了鼓脸颊，很不开心。但没有再抗议，而是开始盘算怎么对付卫玠。
石天外淡淡道:“不要忘记我交代你的事。”
江珠随意挥挥手:“知道了知道了，我不会忘记干坏事的。”
在石天外的死亡凝视中，江珠改口道:“我不会忘记干正事的。”
她不是怕他，她只是对“自己”比较宽容。嗯。
尽管眼前只是个低配版的分！身，但根深蒂固的本性却是相同的。虽然很欣赏自己的恶劣，但面对相似者，却不免觉得微妙讨厌。
这大概就是，我很自恋，但不想和自己相处？
石天外微笑道:“快滚吧。”
江珠闭上眼睛，他将江珠推入湖中。
“嘭——”
水波复归于平静，融和成男人英姿挺拔的倒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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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卫玠震惊脸
江珠微笑:没错，我的真面目就是你爹。感谢在2022-01-02 22:06:13~2022-01-05 11:09: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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