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钟情

　　林冉紧紧闭着双眼，根本不敢看他。
　　就在心跳快到难以负荷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开口制止：“等！等一下！我还没准备好！”

　　室内沉默了几秒。
　　柏程渊忽然轻嗤了一声。

　　林冉睁开一只眼去看他。
　　他还穿着裁剪合体的西装，肩宽腿长，身形线条干净利落。此刻站在床前，垂下头，懒懒地打量着她。
　　目光淡淡，带了一丝戏谑。

　　他单手拎着一只枕头，开口问她：“什么没准备好？”

　　“……”
　　林冉涨红了脸，一时语塞。

　　心里开始止不住的咆哮。
　　他就这么缺枕头吗？！
　　为什么偏偏要来这间卧室拿，惹她误会啊啊啊啊！！！

　　柏程渊看了她一会，抬手松了几颗衬衫扣子。前襟松弛，多了一丝禁欲感。
　　林冉见状，咽了口口水，默默向上拉了拉被子。

　　……误会了，还是没误会呢？

　　柏程渊神情淡漠。
　　在夜色中眯了眯眼，声音清冷如月光：“别担心，我暂时对你没兴趣。”

　　“……”
　　靠！

　　此时此刻，林冉只想跳起来给他一刀。

　　她咬紧牙关，愣是没说出一个字。
　　只怕自己控制不住，在这样一个浪漫？的新婚夜晚，用博大精深的中国话来问候他。
　　但是他真的不要再来挑战她温婉可爱的人设了！！！

　　就在林冉气到快翻白眼的时候。
　　一片寂静的室内凭空出现“吱嗝”一声。

　　她肚子响了。
　　非常响。

　　“……”

　　窗外风声呼啸，拂起树叶，沙沙作响。
　　空气凝结了片刻。
　　柏程渊勾了勾唇角，笑了一声。

　　这还是林冉第一次看见他笑。
　　笑意出现在他冷淡的面庞上，一点都不违和，甚至出奇地好看。
　　……但她宁肯没看到。

　　直到柏程渊离开很久。
　　林冉都保持着一个动作，平躺在床上，生无可恋地望着天花板。
　　唉。
　　为什么今天一直在丢脸。
　　她可以原地自杀么？

　　林冉举起双手盖在脸上。
　　这时，阵阵香味却从手指缝里钻进她的鼻腔中。

　　好像是夜宵的味道！
　　她眨眨眼，缓缓挪开两只手，被这香气勾得直接坐了起来。

　　太饿了，还是先不死了。

　　林冉顺着味道走了出去，只见一楼的中岛台边，做饭阿姨正端着一碗刚煮好的面条，仰起头对她微笑：“柏夫人，面做好了，可以吃了。”

　　林冉的嘴角差点流出感动的泪水。
　　“我来了！”
　　她咽了咽口水，直接跑了下去。

　　一碗色香味俱全的牛肉面，上面还飘着几朵葱花。
　　林冉端坐在餐桌前，迫不及待地夹了块牛肉送进嘴里。肉质软烂，鲜香入味。

　　“好吃！”她开口称赞。
　　“您喜欢就好。”

　　林冉饭吃得安静，是她从小养成的习惯，哪怕是饿极了，每一口都要细嚼慢咽。
　　暖色灯光映在她素净的脸上，格外赏心悦目。

　　做饭阿姨盯着她看了会，感叹道：“难怪啊。”
　　林冉不解：“嗯？”
　　“难怪柏总特地打电话把我从隔壁喊来，娶了个这么好看的妻子，换做谁，也不舍得你受饿啊。”
　　“咳……”林冉一口面没咽下去，呛到了。

　　怎么说呢，还算他有点良心。

　　林冉心满意足吃完最后一口面，用纸巾擦着嘴。
　　这时，浴室门响了一下。

　　她擦嘴的动作一顿，抬起头便看到柏程渊推门走了出来。

　　他穿着一件黑色睡袍，白色边纹。腰线处微微收紧，矜贵的气质浑然天成。
　　腿长肩宽，身材修长，在这偌大的屋子里，非常有存在感。

　　林冉目光不自觉追着他而去。

　　他全程目不斜视地路过她身边，穿过客厅，又进了一楼书房旁的卧室。

　　感觉很奇妙。
　　忽然之间就住在同一屋檐下了，偶尔这么看看，还挺养眼的。
　　要是他性格再好点的话……

　　她还在遐想中，耳边忽然听见“咔哒”一声。
　　“？？？”

　　锁门了？！
　　有病吗？！！！

　　*

　　这一觉睡得还算安稳。

　　第二天一早，林冉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
　　她迷迷糊糊接起电话，柏母周曼的声音在另一端响起：“醒了吧？微信发给你了一样东西，看完记得回电。”

　　林冉挂断电话，看了眼时间，还不到七点！
　　她深吸一口气，点开微信。
　　十分钟前，“婆婆”发来一张表格。

　　她眯着眼睛点进去，两根手指把内容放大。
　　下一刻，她顿时睁圆了眼，倒吸一口凉气。
　　很好，这下她彻底醒了。

　　表格上是她一天的时间表。
　　从早八点开始，茶艺钢琴礼仪插花，名媛课程被安排的明明白白。

　　林冉抱着手机哀嚎了一声，用力蹬了蹬腿。
　　她还一天安稳的日子都没过过。
　　柏家的人为什么会这么变.态啊……

　　没想到更变态的还在后面。
　　半小时之后，周曼派人上门，专门在林冉上课的大房间内装了个监控。
　　林冉目瞪口呆，叹为观止。
　　手机里还放着周曼的语音。

　　“小冉，最近勤学着点。马上要到家宴了，到时候可不能丢脸。”
　　她面无表情，说话时却情感饱满：“好的呢，我一定会努力的。”
　　不好意思，不想努力。
　　想用这种方式把她拘在家里简直是活在梦里。

　　放下手机，林冉沉思片刻。
　　缓缓转头看向沙发上的柏程渊。

　　自古以来，婆媳关系最是难处理。最终都得靠家里这位在中间来做缓冲。
　　这位虽然讨厌，虽然总是不给她面子。
　　但现在，好歹他们现在是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的人了，让他帮自己说两句话，他应该不会拒绝吧？
　　应该吧？

　　这样想着，林冉已经凑了过去。
　　柏程渊就坐在落地窗旁，倚着靠背，长腿舒展。正一手端着咖啡，另一只手翻着今日的行程表。

　　“啊，一大早就能看到你，这种感觉也太幸福了吧。”
　　“我真的不是在做梦么。”
　　“如果是做梦，那一定是今年最甜蜜的梦了。”

　　柏程渊手上动作一顿，咖啡杯放在茶几上，发出一声脆响。
　　他看了看腕表，起身便走，对她这一串彩虹屁毫无反应。

　　“？？？”
　　新婚第一天就把她当空气？
　　柏程渊你可真不是一般人啊。

　　“程渊哥哥！”林冉开口叫住他。
　　柏程渊视线轻轻扫过林冉：“有事？”

　　看到这反应，她心里多少已经知道答案了，但还是硬着头皮道：“呜呜婆婆给我安排了好满的课程。”
　　“听到了。”
　　“课程太满，我就没时间陪你了呀！”
　　“这不是正好？”
　　“……”

　　林冉咬咬牙：“我知道你工作很忙，你没时间陪我也没关系啦。”
　　“可是，我本来想今天去给你买身衣服，明天做点小蛋糕给你呢。”
　　“能不能……”

　　后面的话没说，林冉仰起头看他。
　　留给他一个眼神。

　　一双小鹿眼里，带着失落和渴望。
　　楚楚可怜的，乍一看像被欺负了一样。

　　柏程渊看向窗外。
　　早上八点，阳光明亮又温和。他微眯起双眼，堪堪掩住一抹笑意。

　　再次看过来，他淡淡道：“不需要衣服。”
　　“不爱吃甜食。”

　　“……”
　　谋杀亲夫判几年？

　　“还有问题么？”
　　“……没有了。”
　　“嗯，好好上课。”

　　柏程渊说完，转身出门了。

　　林冉瞪着他的背影，半天没回过神。
　　她没看错吧？
　　她好像在他脸上看到了一抹幸灾乐祸是怎么回事？

　　林冉越想越生气，她果然不该指望他。
　　求人不如求自己。

　　她坐回沙发上，默默打着盘算。
　　脑海里忽然闪过一道光，她兴奋地敲了敲桌沿，有了！

　　*

　　柏盛集团。
　　本月第N次的策划方案被打回，公司里上上下下正忙成一片。
　　高层会议召开了一次又一次。

　　办公室内一片静默。
　　柏程渊看完最后一个方案后，抬手扔到一边。
　　他表情晦暗不明，冷着脸没说话。

　　两名秘书杵在一边，准备做笔录的手微微颤抖。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柏程渊心情很差。

　　柏盛集团以服装品牌起家，自柏程渊接手以来，逐步走向国际。
　　柏家老爷子最看重旗下的BIKA品牌，对这次周年秀放了不少期待在内。

　　柏程渊的压力不言而喻，听闻他为了这次活动，不惜在结婚当天赶回公司。
　　结果一个看得过眼的方案都没有，还发了不小的火，高层立刻决定开掉了一大批设计师。

　　气氛从昨天开始便很沉闷，所有人都如履薄冰，生怕出了差错。

　　尤其这时候，柏程渊每一个动作更是牵动着人心。
　　其中一名小秘书悄悄抬起眼，只见柏程渊揉了揉眉心，一抬手，语气冷淡：“都出去吧。”

　　众人顿时松了口气。

　　门被关上。
　　黄特助端了杯清茶递了过去。

　　“柏总。”他人站得直，头却低垂着：“亲友宴邀请函已经发出去了。”

　　柏程渊身子微微后仰，靠上椅背，神色疲倦：“知道了。”
　　黄特助面露难色：“然后……”
　　“然后？”
　　“管家说，家里那边似乎闹了点小矛盾。”

　　矛盾？
　　林冉在家上课，能闹出什么矛盾来？
　　柏程渊蹙了蹙眉。

　　他垂眸看了看腕表，随即起身，拎起靠背上的西装，递给黄特助：“走吧。”

　　坐上了车。
　　柏程渊忽然收到一条信息，来自林冉。
　　“听说你今天要加班，记得按时吃饭！我今天上课也超辛苦的，但只要想到晚上能见到你，再辛苦也值得！！！”

　　黄特助透过后视镜，偷偷看了眼柏程渊。
　　表情平淡，心情似乎不错。

　　黄特助一边开着车，一边主动搭话：“听说夫人被安排了一堆课程，估计很辛苦吧。”

　　柏程渊收起手机，没回应。

　　车流缓慢。
　　他单手搭在车窗边缘，静静地看着窗外，神情淡漠。

　　矛盾源自哪，他大概能猜到一二。
　　关于他母亲那些手腕，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在过去的二十几年里，她将极度的控制欲发挥到极致。
　　他少说也被管控了十余年。
　　如今能做出在家中按监控督促林冉上课这种事，算不上稀奇。

　　大概，林冉是要吃些苦头了。

　　*

　　如果林冉知道，柏程渊会这么早回家，她是绝对不会手欠发信息去恶心他的。

　　临近傍晚。
　　林冉目送最后一个授课老师离开，松了口气。

　　光是和这些人斗智斗勇，就浪费了她一整天。
　　这会终于能有点自己的时间了。

　　林冉夹起电脑，坐到小花园中。
　　对着尚未暗下来的日光，做起了PPT。
　　Moist方案刚刚通过，具体的舞台构造还需要她去亲自和甲方交涉。
　　她的时间实在浪费不得。

　　柏母周曼的电话，就在这时打了进来。

　　林冉手中动作一顿。
　　焦虑地挠挠头。

　　怎么这么快就来兴师问罪了？
　　幸好她早有准备。

　　林冉站起身，接通前还清了清嗓子。

　　“嗯嗯嗯，妈，怎么了？”
　　“啊，你说监控啊。对不起，我也不想关掉的。”
　　“是程渊哥哥的主意，我没法不听他的。”
　　林冉说起话来可怜兮兮，脸上却面无表情的。

　　谎话随口就是一个，说起来也脸不红心不跳。
　　“因为……因为……您真的想知道么？”
　　她抬手捏了捏面前的绿植叶子，脚底又蹭了蹭地面。
　　“说起来有点难为情，因为……他偶尔想在卧室，偶尔想在客厅，装了监控真的不大方便。”

　　林冉听到电话那边静了片刻，不禁露出一个猥.琐的笑容。
　　她转过身：“希望您能理……”

　　后面的话被噎了一下。
　　“解……”
　　抬眼的一瞬间，林冉的笑容僵在脸上。

　　傍晚带着凉意的风，刮来的有些迟。
　　一路拂过影影绰绰的绿植，又吹到室内，扬起她纯白的裙摆，和脸颊边柔顺的黑发。
　　四周一片寂静，阳光也静静地铺散在整层一楼的每一个角落。

　　隔着客厅，林冉视线与柏程渊遥遥交汇。
　　他单手抄兜，站在楼梯口，肩宽长腿，身形线条修长利落。
　　浅棕色的眸子淡淡望过来，像在看她，又像没在看她。

　　林冉清楚地看他冲她比了继续个手势。
　　好像在说：请开始你的表演。

　　林冉：“……”
　　怎么办，今天竟然也不是很想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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