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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pisode 12
马尼戈特怎么也没想到，师父居然把安息女神这么大一个烫手山芋丢给了自己。
玛卡里亚来了也有一段时日，她嘴上说这样是熟悉圣域，实则每天就是像个无头苍蝇似的，毫无头绪地瞎逛。
巨蟹座对自己遇上这么个奇怪的家伙表示头疼。
祝福之枪变回了项链，乖巧地躺在玛卡里亚修长的脖颈上。这些日子，玛卡里亚用了某种幻术，又捏造了一个假身份，让不明真相的人以为她是个代替家族来圣域交涉的贵族小少爷马洛伊·拉塞尔。
更让马尼戈特烦恼的是，大家都对这所谓的“拉塞尔先生”好感甚佳，纷纷赞扬这是一位风度翩翩的美少年——因为玛卡里亚毫无保留地把那点气人的本事全都留着对付他了！
对于玛卡里亚沉迷于扮演“不谙世事贵族小少爷”的角色，马尼戈特纵使心底再怎么不顺，也不能表现出来。
这时，他们不知不觉走到了一片空地之上。这儿屹立着几根或完好或损坏的石柱，野草围绕水洼肆意生长，虫鸣声此起彼伏，一派祥和景象。
“喂，拉塞尔少爷。”对此厌倦的马尼戈特愤愤道，“你闲逛够了吗？”
“没。”那位虚假的拉塞尔少爷无聊起来，“你们圣域这么大，你觉得我一时半会儿能看完吗？”
忍耐……忍耐……
马尼戈特额头青筋暴起，他真的很努力在忍这个胡闹的安息女神了。
玛卡里亚仍然坚持着自己不谙世事小少爷的设定，蹲在一个水洼旁假装在看什么——虽然她什么都看不见。如果马尼戈特此刻靠近的话，他会发现水洼里的倒影根本不是玛卡里亚的模样。
但是被安息女神折磨到快发疯的巨蟹座黄金圣斗士没兴趣多管，只站在离玛卡里亚两步远的地方静观其变。
“你还真是……”玛卡里亚声音放的很轻，“阴魂不散。”
那不被人注意的水洼倒影朝着玛卡里亚抿嘴一笑，它注意到四周的动静，幻化成玛卡里亚的外表，隐藏起来。
“喂，小少爷。你看够了吗？”马尼戈特靠近安息女神，弯腰在她耳边问，“反正你也看不见，我告诉你，你面前就是个没什么用的臭水洼。”
“臭水洼？你要知道，好东西往往都在水边上。”玛卡里亚笑道，“水可是生命之源呢。”
马尼戈特突然好奇，“所以，你是在找什么？”
“愚蠢的螃蟹，我在找一朵水仙花。”
“玛卡里亚大人，你是不是糊涂了？”听到这个回答，马尼戈特被安息女神气笑了，“你觉得圣域会有代表冥王的水仙存在吗？”
玛卡里亚挑眉，“你确定吗？”
安息女神站起身，伸出右手，默念着什么。不过须臾，眼前的空地上生出几根新生的嫩芽，飞速生长，柔弱的花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绽开，映入马尼戈特眼帘的便是一丛新鲜出炉的娇柔水仙。
但那水仙仅仅绽开了一瞬，便迅速凋零衰弱，化作尘土。
“看来，我的小水仙暂时还不愿意和我见面……”玛卡里亚的声音听着有些失望，“不过，总有一天会见到的。”
马尼戈特没想到安息女神有这样的本事，不由得愣住了。
他以为冥神只会无情地夺取生命，却没想到手上也有新生的本事。
“小子，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玛卡里亚动了动自己因为刚刚低头看地面有些酸痛的脖子，“我好歹也是春神珀耳塞福涅的孩子，这种小把戏我还是会玩的。”
春之女神泊尔塞福涅，农神德墨忒尔与神王宙斯的女儿。
马尼戈特想起了关于这位春之女神的传说——传说珀耳塞福涅在与其他仙女玩耍时，因为折下一只水仙，便被冥王哈迪斯抢去了冥界，成为了冥后。
玛卡里亚问身旁的巨蟹座：“知道水仙花的来历么？”
传言神话时代，一位名为纳西索斯的美少年受到无数少女的倾慕，他却自负地拒绝了少女们的求爱，其中包括一位著名的仙女——被赫拉降罪、又求爱不成憔悴而亡的那位回声之源厄科。
纳西索斯不光如此对待少女们，同时也如此对待他的同性同伴。
一位受到纳西索斯欺侮的青年愤恨地向神灵祷告：“我愿他只爱自己，却永远享受不到所爱之物！”
听到了青年这合情合理的祷告后，原本众神就对纳西索斯的行为不满，此刻便更加恼怒。复仇女神涅墨西斯受众神之托，对这无礼的少年降下神罚：一日，少年在湖边见到了自己的倒影，陷入无果的爱恋，日益憔悴，郁郁而终。这少年的尸首化作一朵幼嫩的花朵，淡黄的花心，洁白的花瓣，这就是水仙花。
马尼戈特把这传说在安息女神面前简述了一遍。
“你记性还不错。”玛卡里亚懒懒地打了个哈欠，“不过，纳西索斯爱上自己的倒影，纯属他自己倒霉，自己撞到气头上的涅墨西斯。”
似乎……这故事背后还有点别的秘辛？
“哦？那位复仇女神？”马尼戈特对这来了兴趣，“有趣。”
“涅墨西斯本就和厄科交好。因为厄科的事，她就对这个高傲的美少年存了芥蒂。恰逢那时，涅墨西斯正被宙斯那讨厌的神王追求。天后赫拉不敢对付宙斯，就只会迁怒于宙斯的追求对象。涅墨西斯被赫拉闹得心烦，本来还住在人间的她直接跑到冥界的夜神殿去找她的母神、那位黑夜女神尼克斯了。”
玛卡里亚今天心情不错，很乐意说些神仙之间已经流传很久的八卦给无知的人类高兴一下，“临行那天，宙斯又对涅墨西斯纠缠不清，赫拉也来闹她，神王天后就在涅墨西斯眼前开始吵架。涅墨西斯实在受不了这无理取闹的夫妻俩，一个生气躲在了和自己交好的水泽仙女那儿。正好纳西索斯跑了过来，气头上的涅墨西斯迁怒于纳西索斯，让那倒霉孩子落得这样的下场。”
“啧啧……真是残忍无情。”
马尼戈特对神祗们又有了新的认识。
“别提那个烦人的纳西索斯了。”玛卡里亚提起水仙花可不是为了缅怀这个倒霉少年的，“水仙花还有另一个名字——Asfodelos，现在人们更常称为Asphodel。”
说这话的时候，玛卡里亚眼前浮现出一个女子的身形。
那身形开始还很清晰，又渐渐变得模糊，最后消失在眼前的虚无之中。
那个愿为祭品拯救家人、愉悦神灵的圣洁女子，不愧于自己流淌的神之血脉，慨然赴死。
之后，她变成了一直跟随在自己身边的艾丝菲黛尔。
现在的艾丝菲黛尔在哪儿呢……她又变成了什么样子……
玛卡里亚不由得思绪飘远，进入了放空状态，马尼戈特连喊了三声，她才堪堪回神。
“抱歉，”安息女神脑袋有点木，“今天就到这里吧，辛苦你了。”
马尼戈特诧异地盯着玛卡里亚，仿佛见了鬼一般。
这安息女神怎么阴晴不定的？突然变得这么礼貌，他居然有点不习惯？
“你走吧，我要一个人静一静。”玛卡里亚赶紧打发巨蟹座离开，“反正你也不想在这儿陪我浪费时间吧？”
被戳破心思的马尼戈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鼻子，鉴于玛卡里亚最后的礼貌，他也不好凶巴巴的。“那我走了，您自己小心。”
要是安息女神一直像刚刚那样懂礼貌，倒也不是件坏事。
离开之前，马尼戈特突然冒出了这样一个想法，很快就被他打了回去。
————————————————
送走了巨蟹座后，玛卡里亚无奈叹气。“出来吧，涅墨西斯，那个人类走了。”
“玛卡里亚！你这个嘴上没把门的！”听完安息女神与巨蟹座黄金圣斗士对话的复仇女神暴怒，“把我那点破事全说出去了！”
玛卡里亚耸肩，“没办法，这段时间心情不好。得找点陈芝麻烂谷子的老八卦拿出来和人聊天才舒服。”
复仇女神涅墨西斯渐渐显现出自己的身形——一个身姿曼妙的年轻女子满脸怒容，拨弄着自己宛如夜空般深蓝的鬓发，火热的金瞳危险地半眯着，似乎随时会跳起来和安息女神打成一团。
“你要是现在和我打，可谓胜之不武。”安息女神感知到涅墨西斯的愤怒，半是挑衅半是说实话，“堂堂复仇女神要是对转世成人类还眼盲的安息女神下手，奥林帕斯那群家伙会笑掉大牙的。”
涅墨西斯压下怒火，但是还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反正玛卡里亚也看不见，随便她怎么摆脸色。
平静下来后，涅墨西斯开口问：“你这次还要帮圣域？”
“嗯。帮一次也是帮，帮两次也是帮。”玛卡里亚自嘲道，“反正我已经是冥界的叛徒了，不是么？”
“随便你，你还真是个死心眼的笨丫头……”涅墨西斯无奈，“和你母神一个样。”
“这话从你嘴里说我一点也不意外，恶毒的复仇女神。”玛卡里亚倒是无所谓这评判，“说起来，当初你是怎么想的……借赫拉和宙斯的手把酒神狄俄尼索斯的母亲塞墨勒给烧死……这样的诡计可真是吓人。”
“算是我的一个恶作剧吧，我向来乐意看那吵得我心烦的夫妻俩不痛快。但是……”
涅墨西斯那双赤金的眼瞳在那一瞬间变得锐利起来。
“你我其实都清楚……狄俄尼索斯的心脏，是谁的。”
玛卡里亚不由得蹙眉。这事她知道，不过那些发生在母神来冥界之前，玛卡里亚也不过是从其他神祗那儿听到一言半语罢了。
狄俄尼索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算是玛卡里亚同母异父的兄长。
酒神的心脏原本的主人扎格柔斯，那是个在冥后面前、乃至冥界与天界都禁忌的姓名。
“我这次来找你，可不是单纯来叙旧的，玛卡里亚。”涅墨西斯终于把话题转上了正道，“赫卡忒走了，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留下。”
玛卡里亚没料到，赫卡忒竟然会毫无预兆地离开。震惊的安息女神张了张嘴，最后什么也没说。
两位女神沉默了很久，最后是被远处的歌声打破了这场悲伤的僵局。
一个女孩正在唱着一只欢快的歌谣，她的声音仿佛穿越了时空的界限，混合着来自爱琴海的悠然海风，飘荡在这片古老神域的上空。
『谁人能寻找到爱之颜色
谁人能寻找到爱之颜色
它或许如烈日残阳般火红
又或许如孤寂明月般皎洁
若是天穹变色，它将会远去
似夜之黑暗，似狐之狡猾』
“爱这种东西，谁说得准呢？”涅墨西斯嘲讽道，“大家不都是拿情爱当幌子，去实现自己的欲望么？”
玛卡里亚的重心却没有放在歌词上。
这个歌声……很熟悉。曾经也有这么一个人，在玛卡里亚耳边如此歌唱。
那女孩仍然在继续唱着神祗们鲜少听闻的歌谣——
『谁人能寻找到爱之颜色
似洁白的泡沫，飘然离逝
似花丛中盛开的雪白茉莉
似花丛中盛开的雪白茉莉
又化作遥不可及的彩虹
一切看似抵达将去之处，又骤然迷失
一切看似抵达将去之处，又骤然迷失』
“玛卡里亚大人，您要是不开心，我给您唱歌吧。以前在雅典城邦，很多孩子哭闹的时候，他们的家人就会给他们唱歌呢——”
来自回忆的一声重锤敲醒了玛卡里亚。
是她！是她亲自命名的水仙花！
天慧星海德拉的艾丝菲黛尔！雅典娜果然兑现了她的承诺！艾丝菲黛尔就在圣域！
“玛卡里亚？玛卡里亚？你怎么了？”
涅墨西斯见身旁的安息女神陷入了某种疯癫的狂热之中，急忙摇晃着她的身体，试图将她从这疯魔的状态中拉回来。
“啪——”
一声清脆的巴掌回响在这片空地之上。玛卡里亚感受到来自左边面颊的痛感后，下意识地摸了摸。
然后又是一声清脆的巴掌声。
“呼……这下对称了……你也应该醒了吧，玛卡里亚！”
涅墨西斯下了狠手，打了玛卡里亚两巴掌，试图借此让她恢复冷静。
玛卡里亚舔了舔嘴角，血腥味很快从舌尖传导了过来。
“涅墨西斯，你还真下得去手。”玛卡里亚对涅墨西斯给她两巴掌这事没有当场发作，但是还是有些生气，“你就不能体谅一下这副脆弱的人类身体吗？啊？”
“你这笨家伙……就是太重情义！”涅墨西斯揉着自己被打疼的手，恨铁不成钢道，“人类是绝不能全心付出信赖的生物！”
“艾丝菲黛尔不一样……她是个高尚的姑娘。”
安息女神无力的反驳让复仇女神头疼不已，“就算如此，你明白的吧？她和你那位姐妹的恩怨……为了她的性命着想，你会现在就唤醒她吗？”
玛卡里亚恢复了冷静，用拇指擦拭干净嘴角的血迹。“我知道。多谢你这两巴掌，让我清醒不少。”
“我不能久留了。”涅墨西斯用神力恢复了玛卡里亚被打肿的脸，“如果被雅典娜发现，估计得出事。”
“你走吧，不要再来圣域找我了。”
脸颊恢复正常后，玛卡里亚握住涅墨西斯的手腕缓缓放下了她的手。
“我……过段时间会离开这里的，就像赫卡忒离开冥界一样。”
玛卡里亚必须要承认了。
她是匹不合群的孤狼，会带来厄运的孤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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